春桃提着食盒往外走，早就等在院里的冬羽把人喊住，堆着笑道，“我去送吧，你留下伺候娘娘用饭。”


    春桃心里不愿意，碍于身份，还是将食盒递了过去。


    朱允炆不在春和宫过夜，累了一日的秦双双用完晚膳，早早洗漱好就躺下了，宫人三五聚在一起拉些闲话也就各自吹灯睡了。


    入夜，没有一丝风，睡梦中，秦双双忽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负责守夜的夏荷举着蜡烛点燃了寝殿内的宫灯。


    秦双双听着门外的动静从薄纱后探出身子，“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有个宫女在叫门。”夏河赶紧灭了蜡烛去查看。


    在廊下守夜的春喜头一个听见动静，也是他开的门，昏暗的灯光下，飞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公公，我家贵妃有难，麻烦您速去通传一声。”


    “进来吧。”春喜一听是华阳宫的事，直接将人带了进来。


    无事打算接着睡的秦双双听完飞云的叙述，顿时没了困意。


    黄云燕持鞭大闹丽妃宫殿，龙颜震怒，满宫人都吓傻了，飞云自知劝解不住，趁不备偷跑出来求救。


    “皇上今日不是留宿在华阳宫吗？怎么又去了丽妃宫里。”秦双双赶紧起身，被人伺候着三两下穿好衣衫，顺手用玉簪子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主仆一行人不敢耽搁，直奔丽妃住处去。


    一路上，飞云尽力诠释事情经过，不敢有一丝遗漏，“我家小主今日从园子回来就有些咳嗽，晚膳后更是咳的厉害，御医说是粉尘所致，需得用药静养，皇上不便留宿就想回飞龙殿歇息，刚走到宫门口就遇上丽妃宫里人来请，说有关超度将士的事情要问过皇上才行，皇上就去了丽妃宫里，谁曾想，就在一刻钟前，皇上突然派人去了宫外黄府，听丽妃宫里的小太监说，是丽妃出首黄夫人，说她暗中与燕王府通信，意图谋反......”


    “黄大人主张削藩，怎么会跟造反的燕王府有牵连。”一路走的急快秦双双汗都下来了，“你出来时，你家娘娘如何了。”


    飞云叹气，“小主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本来就跟丽妃不合，早上在皇后处就憋了一肚子气，身子不舒服难免更烦躁，一听消息就炸了，直接跑去丽妃宫里与她对质，当着皇上的面狠狠甩了丽妃一耳光不说，还抽了她几鞭子。”


    秦双双驻足，人都听傻了，飞云继续道，“丽妃躲避不及，脸都破相了。”


    接下来的场景不用想，丽妃指定躲进朱允炆怀里，如受欺负的小猫一样眼泪汪汪求他做主，被点燃男子气概的朱允炆定是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


    眼下莫说听黄云燕解释，怕只恨不能重罚小师妹为美人出气呢。


    “既是出首，那丽妃有何证据。”


    飞云，“是一封信，一封从黄府寄给燕王府的信。”


    靠通信密谋造反，还被丽妃身边的小喽喽抓了个人赃并获，这也太小瞧咱们黄子澄黄大人了。


    朱允炆下令看管，并未抓人问话，说明他也对黄府通敌叛国一事存疑，只待查明真相必会还黄府清白。


    可惜黄云燕太沉不住气，怒气冲冲到丽妃宫里质问，反给了对方口实。


    听秦双双分析完，飞云很赞同，垂头道，“娘娘聪慧，我家小主要是能有您一分的忍耐，也不至于被那丽妃牵着鼻子走，这摆明就是丽妃争宠，又不想出宫去寺庙主持法事才下的套。”


    “这样积福积善的事丽妃为什么不愿意去。”不能侍寝，吃素和路上的辛苦是真，这也正是她故意派丽妃去的目的，可为了这点子理由就下这么大功夫，秦双双不信。


    飞云解释道，“丽妃最忌鬼神，战死将士的尸骨大都被埋在了荒郊野外，战死之人，免不了缺胳膊少腿的，丽妃指定是嫌晦气，惹一身霉运才不想去。”


    对战死军士毫无怜悯敬畏之心，早知道丽妃有这心思，秦双双压根不会叫她去，免了玷污了那些亡灵。


    朱允炆在气头上，黄云燕实打实被人拿抓了错处，秦双双再顾念姐妹情也不好明着偏私，只能看看情景再做打算。


    丽妃宫里灯火通明，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大殿里，黄云燕跪在地上，倔强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朱允炆坐靠在黄云燕侧前方的椅子上，握着从她手里抢来的皮鞭，怒气未散。已处理好伤口的丽妃，坐在里间圆桌的椅子上，手捂着伤口，楚楚可怜。


    我见犹怜的美人，又受了伤，如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任谁见了不可怜。


    可怜之外，秦双双也注意到了丽妃那精心打扮过的痕迹和内室飘来的暗香，这味道，是朱允炆睡觉时最喜欢的木质熏香，黄云燕怒气而来又粗枝大叶断不会注意这些蹊跷。


    凡人做事皆有目的，除了争宠，正如飞云所说，蓝文莺是不想应承去宫外寺庙的差事。


    黄云燕持鞭闯宫，满宫里就无一人阻拦，丽妃傻傻挨打没有一丝防备，那鞭子还不偏不倚打在人人都能看见的脸上，这一切只能说明丽妃早有准备。


    受了伤，见了血光，自然也就不易去寺庙祭祀。


    就算她想去，秦双双也不会同意，她不配。


    这件事说破天也是黄云燕无礼，朱允炆生气也在情理之中，秦双双一时也没什么好法子，只打算先将人劝回去再说，“夜已深，万一惊动了太后也不好，皇上明日还要上朝，不如先回飞龙殿休息，这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搅扰到心烦的朱允炆此时此刻还是偏袒小师妹的，有心回转，“淑贵妃，你可知错。”


    被飞云扶着站在门口的黄云燕心里憋满了火气，一巴掌，几鞭子不足以消散她的怒气，哪肯当着丽妃面前低头认错，“空口污蔑之人就该打，我不知错在哪里，请皇上明示。”


    无可救药，朱允炆一拍桌子，“那你就回宫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再时候出来。”


    帝王一怒，进来两名侍卫，只将黄云燕带了下去。


    秦双双欲上前劝阻，朱允炆冷冷道，“谁敢求情，就跟她一起关着。”


    看来朱允炆的怒气一时难以消散，伴君如伴虎，秦双双也不敢硬往虎口里塞辣椒，见好就收，“皇上息怒，我先送您回去吧。”


    折腾了一晚上，还破了相，丽妃可不只是为了恶心一下黄云燕，留人才是目的，眼看皇上要走，心一横将刚干结的伤口用力撕开，疼的她一哆嗦，身旁宫女见有血冒出，惊呼道，“呀，小主，伤口又出血了。”


    纵使朱允炆本无心留下，也不好这个时候离开，走近一瞧，果见蓝文莺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殷红，“还是宣个御医来瞧瞧吧，伤口挺深的。”


    蓝文鸢柔声道，“这点小事，何苦御医大晚上跑一趟，我宫里备了止血药粉，先用上，等天亮了再宣御医不迟。”


    温柔，大度又善良的丽妃谁能不爱，一旁的秦双双见了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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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朱允炆坐下了，“朕明日派人给你送些药过来，可别留了疤痕才好。”


    蓝文莺娇羞道，“多谢皇上关心，女为悦己者容，我会好好忌口，好好敷药，绝不会留下半分伤痕。”


    这如水的话语，直滴在人心头。


    朱允炆拉上了丽妃小手，“那你先休息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这一刻，秦双双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锃亮的那种。


    丽妃捂着带伤的脸，任朱允炆怎么客气，硬是将他送出宫门口才依依不舍回去。


    比温柔，秦双双自愧不如，回飞龙殿与春和宫是两条不同的路，岔路口处，秦双双福身道，“我先回宫了。”


    朱允炆，“你不送朕回宫吗？”


    秦双双，“没几步路了，皇上自己走就行。”


    朱允炆，“你说送，又反悔。”


    “是，困了，想回去睡觉。”


    这么明显的生气，朱允炆当然瞧得出来，“淑贵妃在宫里公然行凶，朕若公开偏袒她，是将她推到是非中，到头来吃苦的是她。”


    对于黄云燕，秦双双并不担心，最后查清楚了，丽妃也可以说是被人蒙蔽，毕竟她只是抛出一个引子，后续都是朱允炆的命令。


    伤人行凶的是黄云燕，丽妃只是个关心皇室的漂亮笨女人。


    漂亮又笨笨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朱允炆方才看蓝文莺的眼神里都是怜爱，秦双双可是瞧的清楚。


    “淑妃犯错已经被禁足，日后她会想清楚的。”


    朱允炆，“那你呢，又是在为什么生气。”


    秦双双，“我没生气啊，只是困了而已。”


    不想在继续聊下去，秦双双福身行礼，扭身往春和宫方向去。


    朱允炆呆愣在原地，看向王忠。


    王忠摸摸鼻子道，“丽妃美貌，楚楚可怜惹人爱，皇上动情也是情理之中。”


    朱允炆，“朕那是怜爱。”


    王忠，“怜爱也是爱，能得皇上怜爱，也是本事。”


    朱允炆走了几步又回身折返，往春和宫去。


    重新躺回床上的秦双双越想越气，皇帝坐拥三宫六院，睡过的女人无数，从前她只是偶尔幻想，从未亲眼见过，方才在丽妃宫里，亲眼看着朱允炆对着丽妃含情脉脉，又看脸又摸手，心里那股无名的醋火简直要把人酸死，烧死。


    不行，还是得出宫，她不能忍受一个男人拥有这么多女人。


    这不公平。


    翻来覆去的折腾，以至于有人靠近床铺，秦双双都没察觉。


    黑暗里一只大手撩起薄纱，翻身上了床，秦双双听见动静只见一个比黑暗更黑的大黑影钻了进来，看出那人身形后，抬腿就是一脚。


    到底学过功夫，朱允炆侧身一躲，顺势将踹过来的脚握在手中，“好大的力气，不是困了吗？我瞧你精神好的很。”


    “你来做什么，我不欢迎你。”


    黑暗里，朱允炆凑上那两束亮晶晶的光，“你吃醋了。”


    “切，想得美，三宫六院，我吃的过来吗。”秦双双扭脸否认。


    “你就是吃醋了，吃朕摸丽妃手的醋。”


    不说还好，说完秦双双更气了，“皇上什么都知道，还故意那么做，就是为了气我，看我吃醋。”


    朱允炆翻身躺下，将人扶上胸脯，“协理六宫这么久，连洞察人心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明白，你也是够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