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作品:《郡主的旧情人回来了

    薛行泰吃了一惊,“你和谢将军起冲突了?你们八竿子打不着啊。”


    一旁重新操起弓的薛明妤也竖起了耳朵。


    薛明窈执著道:“就是他。阿兄敢打吗?”


    “这个......”薛行泰挠头,“主要是打不过啊。听说谢将军刚归朝的时候,当着好多武官的面演练了一场,挺强的。”


    薛明窈道:“阿兄,你从小习武,力气奇大,难道他比你还强?”


    “你不懂。”薛行泰摇头,“我武艺是不错,可他多的是实战经验,这在自家院子里舞枪抡棍,不可能敌的过战场上实打实的杀人。”


    薛明窈脸色怏怏。


    “窈娘,你认真的?”薛行泰诧道,“谢濯可是刚封了侯的大将军,陛下的宠臣,你让我去找他算账,是嫌你阿兄的命太长了吗?”


    “阿姐,你到底和谢将军闹出什么事了?”薛明妤问。


    薛明窈不好直言,“没什么,今天去找盈娘的时候遇到了他,几句言语不和罢了。”


    薛行泰奇道:“都说谢将军为人随和,爱兵如子,好端端的,怎会和你言语不和。窈娘,是不是你出言冲撞他了?”


    一个个的,都说谢濯人好,她怎么没看出来?


    薛明窈有苦难言,长长地叹了口气,“此事千真万确是我占理。阿兄,谢濯在陛下面前的面子真的很大吗,如果我去找陛下告他的状,陛下有无可能申饬他?”


    薛行泰豹目圆睁,“你别犯傻,不然我怕挨申饬的是你。我告诉你陛下有多看重谢将军,今天宫里递了旨意过来,陛下为庆贺收复南疆,决定下月去北明山祭祀行猎,命后宫嫔妃、王公大臣随行,咱们家也要去几个人,我上次去过了,这次你和妤娘去吧。”


    大周开国时,遵古礼四时畋猎,后来简化为每年一次,地点大多选在钟京以北百里的北明山。北明山横跨两县,连绵起伏,山上坐落着帝王行宫,足有数百间宫舍。每逢冬春之交,天子率文武官员和禁卫将士在此行猎数日,祭告神灵,扬显帝威。


    再后来,由于每次畋猎耗时逾半月,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谏臣不断上书劝止,举办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上一次北明山行猎,已是六年前了。


    德元帝因平南疆而兴春猎,不难想象谢濯这个大功臣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不过听薛行泰说完,薛明窈的心情倒是没那么糟糕了,“太好了,我还没参加过春猎呢,场面一定很热闹。”


    “那是自然。”薛行泰见到妹妹转移了注意力,也放下心来,“六年前那次你刚好人在西川没赶上,这次你可以好好见识一番。”


    春猎期间,世家和贵戚里头的年轻男女也会上场行猎,一同嬉游宴乐,常有骑射功夫出色的郎君和女郎大放异彩。


    “怪不得阿兄陪妤娘练了一下午箭。”薛明窈道。


    薛明妤的骑射功夫并不佳,这是临阵磨枪了。


    薛行泰点头,“要我说啊,妤娘,你就该找窈娘教你,她的箭术比为兄还好。”


    “正好我手生了,也想练练箭。”薛明窈装作没看见薛明妤脸上的别扭,“妤娘,你别总麻烦阿兄。我没记错的话,阿兄今日该在卫里当值的吧,提前回来陪你练箭,岂非耽误公事。”


    薛行泰摆摆手,“没事!我今日压根就没去卫里上值,没人管的。”


    薛明窈欲言又止。


    薛行泰隶属的禁卫名号玉麟,曾是天子身边最重要的一支军队,多选贵胄子弟入卫,衣绣服,掌御刀,扈从天子,宿卫宫廷。近年来卫中纨袴膏粱增多,风气渐坏,战力渐弱,又因另外几支直属天子的禁卫崛起,玉麟卫的位置愈发尴尬,几乎只剩下天子仪仗的作用。


    薛行泰颇有些志大才疏,曾道穿着华丽衣裳在宫里当差忒没劲,他更乐意去战场上冲锋杀敌,因而愈发不把自己这个闲官当回事,和卫中其他纨绔没甚差别。


    薛明窈内心觉得这样不妥,只是若出言相劝,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兄妹间的争执。上次吵过还没多久,薛明窈不想再和兄长闹僵。


    她拿起一把弓,和薛明妤一道练起了箭。


    ......


    离春猎还有一段时日,薛明窈迫不及待地准备开了,温习骑射,张罗要带去北明山的物什,把时间填得满满当当。


    她令绿枝放进行囊里的衣物有几套裙装,也有几身翻领紧袖便于骑马的胡衣,都是一水儿的鲜亮颜色。薛明窈对此理直气壮,在春猎这样的大场合打扮成素里素气的寡妇样儿,岂不是给皇帝添堵。


    她沉浸在即将出游的兴奋中,将谢濯得罪她的事抛之脑后,连一直心心念念的陈良卿也没想起来几回。


    终于到了离京那日,薛明窈一早穿戴整齐,和同样翘首期盼的薛明妤一起上了马车。


    参与春猎的人员众多,分了几个批次先后过去,负责祭祀的官员先出发,其次是勋贵与文武大臣,最后则是天子、后妃及宫里的众皇子皇女。


    薛府马车在城外汇入了勋亲的车马队伍里,由披甲执戈的禁卫保护着,浩浩荡荡北上。


    薛家姐妹同车出行,说不了几句就要吵,因而行了一个多时辰后,薛明窈索性换到赵盈的马车上,薛明妤也自去找她要好的小姐妹。


    赵盈的车驾里放了暖烘烘的炭盆,两人围炉吃着甜滋滋的枣子和垂丝羊头,聊着闲话。


    薛明窈问她上次在清园里让谢濯相看陈三娘子后,可有无后续。


    赵盈摇头,“谢将军毫无动静,驸马又暗示了几回,谢将军也只作听不懂。”


    薛明窈不意外,谢濯要是真对陈泽兰上了心,也不至于赏完梅后还有心思瞒着赵盈夫妇去而复返,来花榭找她的麻烦。


    她啐出一枚枣核,“三娘子这等才貌俱佳的女郎谢濯都看不上,是他的问题。指不定人不喜欢女子,反倒喜欢男子呢。”


    譬如陈良卿。


    以谢濯对她接近陈良卿的介意程度,也不是没有可能,薛明窈这样想。


    “你又胡说了。”赵盈笑道,“净想些乱七八糟的,谢濯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怎会有上不得台面的龙阳之癖。他一表人才,所以眼光也高一些吧。”


    薛明窈心道,谢濯干的上不得台面的事多着呢。


    “管他怎么想的呢,天下好郎君多的是,三娘子不用执著于他一个。”


    赵盈叹了口气,陈泽兰看着娇娇柔柔,对谢濯的心意却是格外坚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谢濯始终未有表示,陈泽兰难过得哭红了眼睛,却怎么也不肯放弃,只道是谢濯身为武将,可能不喜女子娇弱,她央求赵盈教她骑射,欲借着春猎的机会,在谢濯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她下了苦功,手都被缰绳磨破了,还不肯下马。”赵盈感慨。


    薛明窈难以理解,怎么能为了男人吃这种苦。


    “祝她成功吧。”她懒懒道。


    “难说。”赵盈掰着指头算,“这次宫里好几个皇妹也来了,三妹和五妹都是极喜欢英武男子的,尤其是五妹,自小就说要选个大将军做驸马,她十有八九会看上谢将军。你也知春猎对于未出阁女郎的意义,说不定父亲乘兴指婚......”


    男女有别,贵族里头的适婚男女想彼此相看,若非长辈授意安排,便只能利用大型宴饮的机会,春猎恰恰就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场合。


    以往春猎过后,钟京的高门之间都会成就几桩姻缘,有那急不可耐的,甚至会当场求德元帝赐婚。


    赵盈当年就是在春猎时相中了陈良正,几个月后德元帝下旨陈府尚公主。


    薛明窈道:“谢濯是炙手可热,可他根本没有家世门第可言,京中的小娘子不介意便罢了,难道公主们也不介意这点吗?”


    “这有什么要紧,他本人即是新的门第。我听驸马说,父亲尤其看中谢将军这一点,寒门出身,羽翼不丰,掣肘更少。要是换做哪个名门望族出了这么一位将才,父亲还不一定如此不拘一格地用人。”


    赵盈声音低了些,“父亲近年来都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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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拔擢寒门子弟,削弱世家和勋贵,尤其是那些仗着祖荫食空禄的膏粱子弟,父亲视之为社稷的蠹虫,迟早要将他们扫净......”


    薛明窈嘴里的枣子不香了。


    赵盈即便不说,她也隐约意识到了。


    父亲在时,薛府显赫一时。可父亲去后,一向恩宠他们薛家的德元帝削起她小侄儿袭封的爵位来毫不手软,她怎么撒娇卖痴也没用。


    薛行泰还大大咧咧不当回事,说小侄子一个奶娃娃寸功未立就承袭郡王也说不过去,袭个郡公也挺好的,不招人嫉恨。


    赵盈拍了拍她,薛明窈回过神来,促狭地弯了弯眼睛,“不说这些了。你快告诉我,小衣做了吗?驸马什么反应?”


    “做是做了,样子也确实......好,但我还没敢在驸马面前穿过。”


    薛明窈笑道:“你可是骑射功夫一流的颐安公主,怎地在这种事上没胆子了。我看你们俩相处也忒礼貌,不像夫妻像君臣,这样怎行。”


    赵盈沉思片刻,“这次春猎我试试吧,如果驸马不喜,我就说是你怂恿的我,和我没关系。”


    “坏盈娘,”薛明窈掐她腰,“好事没我的份,坏事全赖我。”


    两人说笑了半路,下午薛明窈回了自家马车,拥着兔毛毯子睡了香甜一觉。


    太阳落山前,队伍抵达了北明山脚。


    各府入住的屋舍早已分配好,薛家姐妹下了车,跟随引路的仆役来到后山的西面一侧。这里分布着十数间宫宇,她们的那一间在最西边,地势偏高,离其他几间稍有一段距离。


    薛明窈进屋看了一圈,房间早有行宫侍女打扫布置过,宽敞而雅致,便放心地把事情交给绿枝,趁着天还亮堂,带了个小丫鬟出门观山景。


    天子明日将至,山上时能见到三两成群的官员和卫士,他们为了确保所有布置妥当无虞,正在进行最后的巡查。


    薛明窈信步走到后山一处风景秀丽的谷地,忽听得一道熟悉的男声唤她,“窈窈!”


    她惊喜转头,山野之中,一位束玉冠穿麒麟袍的青年正微笑看她。


    青年与身边随从耳语几句,随后缓步朝她走来。


    “阿筠,好久不见。”待人走近,薛明窈扬起了唇。


    来者正是德元帝膝下行三的皇子赵景筠,也即当今的太子殿下。赵景筠乃继后之子,和端惠皇后所出的大皇子赵景宸都占了一个嫡字,当年同是东宫位置的可能人选。两人势同水火,明争暗斗多时,最终赵景筠被立为储君,大皇子因有谋害三皇子之嫌而被贬出京,封了郡王西川安置,再难翻身。


    他们争储最激烈的那几年,薛明窈人在西川,远离纷争,忽有一日诏传九州,少时两位情笃如兄的玩伴一个被册为皇太子,一个被贬不毛之地,令她一阵懵然唏嘘。


    后来薛明窈返京,与赵景筠关系不再似从前密切,但在宫里厮闹时喊惯了的亲昵称呼,一直不曾改过。


    赵景筠唇上蓄了短短的胡须,俊朗面容里藏着一丝威严,他张手轻抓了下她松软的发髻,“久未见窈窈骑射,这次春猎热闹,多玩一玩。”


    “一定。”薛明窈自然地接来话,与他寒暄了几句,顺便娇声抱怨,“我住的地方好生偏僻,离陛下行宫远得很。屋舍分配都是你的人定的吧,你就任人给薛府分一间这么偏的呀?”


    德元帝信任赵景筠,也有意考验他,将春猎事宜全权交由他负责。


    “你可冤枉我了,此处虽偏,却也足够清净,保你不受吵嚷。另外——”赵景筠抬手遥指西南方向,“那里有处汤泉,四时沸热,水滑如脂,你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样?”


    薛明窈眼睛亮了亮,只仍拿着腔调,“不怎样,等我去泡一泡,再决定要不要谢你。”


    赵景筠低声笑了笑,“想让窈窈说句软话,怎还是这么难。”


    两人身后数丈,乌绿的树丛不易察觉地摇动了几下。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藏在枝叶后,远远地盯着衣饰华贵的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