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没尾的一条短信却让纪溪面色凝重起来。


    因为她发现点开坐标后，经纬度的下方有一个倒置符。


    那是她上学时和盛青山约定逃课时间惯用的符号，只有她们知道。


    离开的时间应该是六点前。


    纪溪看了眼现在的时间，两点三十七分。


    她掀开被子去拿衣服，同时给盛青山拨去电话。


    没接。


    紧接着又给许知秋打去，没接。


    纪溪穿好鞋子，从柜子里翻出一管抑制剂时，给纪景盛打过去。


    响铃三秒后被掐断。


    纪溪不再犹豫，快步走回床边，给程诺把衣服穿好。


    程诺刚睡没多久，还在发情热。她脑子昏昏沉沉的，信息素的味道要比平时浓郁得多，脸颊无意识地蹭着纪溪，含糊地哼了一声，


    “姐姐，不要了……”


    纪溪没时间跟她解释，拆开抑制剂，撸起她的袖子扎进静脉。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程诺低吟一声，眼睫扇动，很快就渗出一层湿意。


    纪溪搂紧她，低头亲吻着她的额角，轻声哄着，“忍一下，宝宝……”手指压下，将一管液体推入。


    注射完抑制剂，程诺再次昏睡过去。


    纪溪给她穿上大衣，抱起她急步出门。


    离开前她脚步一顿，又折返回去，按下墙壁上的开关，从狭小的暗格中取出一个钱包大小的东西。


    盛青山发来的位置在城南一处码头，乘坐飞车过去只要二十分钟，但在03把飞车调出来时，纪溪犹豫了。


    “换辆跑车，不要联网。”


    纪溪收紧手臂，侧过身挡住夜里的寒风，垂眸望着怀里睡着的人，心中惴惴不安。


    把程诺送上车系好安全带后，纪溪让03解除了定位功能，确保不会有人通过她查到自己的位置。


    “主人。”


    引擎声划破寂静的夜空，不过半人高的小机器人忽然叫住她，圆圆的大眼睛依旧没有情绪波动，但毛茸茸的双手却紧张得合在身前，


    “一切小心。”


    纪溪扭头看了她一眼，剪短的蓝发被风吹起挡住两人的视线，纪溪笑了一声，“看好家。”


    随即一脚油门踩下，跑车低沉的轰鸣声逐渐远去。


    纪溪关闭了车载智脑所有非必要的联网和通信模块，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地图导航和车辆状态监控。


    跑车如同暗夜中的幽灵，融入凌晨寂静无人的街道，在错综复杂的道路之间穿梭。


    纪溪早年间喜欢极限运动，后来成熟了，慢慢放弃了赛车游戏，不过她驾驶的技术和当年差不了多少。


    车内异常安静，纪溪看了眼副驾驶上昏睡的程诺。


    抑制剂让她暂时脱离了发情热的折磨，但她的脸色依旧泛着潮红，鼻尖渗出薄汗，看上去睡得很不安稳。


    纪溪极快地握了下她的手，随即再次尝试联系家里人。


    她不清楚那条短信究竟有什么含义，但她了解盛青山，对方绝不会跟她开这种玩笑。


    程诺……


    凤眸划过一丝困惑，纪溪想不到她究竟有什么秘密，在盛青山看来必须要逃出国，否则纪家连也保不住她。


    还有那句小心上官……


    纪溪想到上官文竹的职业，又扭头看了眼歪头昏睡的omega，眼里的疑惑更浓了。


    她能闯出这么大的祸？


    不能吧。


    无论纪溪打过去多少个电话，始终没人接听，夜色如墨，她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重，手指用力地握住方向盘。


    驶过跨江大桥，对岸的城南灯火相对稀疏，老旧的工业区和码头仓库在夜色中显出庞大的、沉默的轮廓。


    纪溪将车开进码头外围，高大的金属箱子遮蔽光线，只有远处码头零星几点灯光给她们引路。


    刚打开车门，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咸腥水汽和机油的味道。


    这片是盛家的地带，常用来进行一些灰色交易，人迹罕至。


    纪溪不敢耽搁，抱起程诺就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跑去。


    废弃集装箱堆成的迷宫在夜色中更显阴森，寂静的深夜只有她急促的脚步声和海浪拍打岩壁的声音回荡。


    程诺在她怀里，呼吸轻浅，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


    纪溪的心跳得很快，一半是疾跑所致，另一半则是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


    很快，她看到了那个小屋。


    刚迈出一步，纪溪感觉心跳忽然落了一拍。


    寒风裹挟着海水的咸湿拂过她的脸，纪溪额头冒出冷汗。


    不对。


    ‘防止有人偷货，这里使用了大型的信号屏蔽仪，夜里三班一换，每队都配了两条猎犬。’


    盛青山的话犹在耳畔，纪溪环顾四周。


    太安静了。


    这片本该戒备森严的区域，此刻如同鬼域。


    纪溪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小屋，慢慢地后退。


    但太迟了。


    下一刻头顶的大灯亮起——


    刺目的白光撕破黑夜，瞬间将这片集装箱堆场照得亮如白昼，纪溪下意识闭眼偏头，却仍被晃得眼前一白。


    程诺也被这白光刺醒，黑眸半睁，眼神迷茫地看着周遭，“姐、姐姐？梦吗……”


    见她醒了，纪溪将人放下，来不及解释，握紧她的手就要往回跑。


    “纪溪。”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纪溪停下动作，缓缓转过身。


    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训练有素的人无声地从集装箱后走出，呈半圆形围拢过来，堵住了通往舷梯的路和大部分退路。


    为首一人，身形颀长，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大衣，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起来——正是上官文竹。


    程诺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纪溪一把拽到身后。


    “上官姐姐，”纪溪看了眼四周，凤眸凌厉，“你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文竹掏出一本黑色鎏金的证件，面色严峻，“国际联邦组织调查局执行公务。程诺女士违反国际公约，擅自参与基因改造实验，现根据《联邦组织条例》，依法对程诺女士逮捕，请无关人员避让，否则可视情节轻重做出处罚！”


    基因改造？！


    上官文竹冰冷的声音狠狠扎进程诺混乱的意识中，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的同时又仿佛堕入冰窖。


    她看向周围手持武器的特工，目光转向前方铁面无私的上官文竹，最后落到两人紧握的手上。


    或许是因为紧张，纪溪握得很用力，捏得她的手有些痛，但这一次程诺没有提醒她，只是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纪溪感觉到她的动作，没回头，把她挡得更严实，目光直视上官文竹，“证据呢？IFBI抓人光凭一张嘴吗？”


    上官文竹收好证件，呼出一口白雾，语气里带着劝诫，“小溪，别让我为难。”


    上官文竹使了个眼色，两边的特工慢慢围上来。


    眼看那人就要给程诺拷上手铐，纪溪猛地一脚踹开她，同时右手举起一块钱包大小的黑色方块，


    “都别动！”


    那方块通体哑光，没有任何标识或按钮，只在边缘有一圈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呼吸灯，正以一种缓慢的频率闪烁着。


    空气瞬间凝固。


    扑上来的特工被纪溪一脚逼退，稳住身形后，目光聚焦在她手中的黑色方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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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神中透出明显的忌惮和凝重，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上官文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转瞬即逝。


    她抬起手，示意手下暂停，目光沉沉地落在纪溪手中，语气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紧绷，“小溪，你知道这是什么。别做傻事。”


    “我当然知道。”


    浅蓝色的短发被风吹乱，纪溪看向上官文竹，喉间干哑，“上官姐姐，你们可以审讯她，但我不能让你带她离开我的视线。”


    上官文竹低叹一声，“小溪，有些事并不由我控制。”


    “那就让我带她离开！否则我也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众人的头顶忽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


    强烈的气流从上方压下，卷起地面的砂石和尘埃，吹得人衣袂翻飞，几乎站立不稳。


    几道刺目的白色光柱从夜空中交叉投射下来，来回扫过地面、集装箱、以及场中对峙的双方，最终牢牢锁定了纪溪、程诺以及上官文竹等人。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


    当纪溪看清来人是谁后，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姥姥！舅舅！”


    她放下手臂，转过头安慰程诺，“没事了，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程诺没有说话，目光眷恋地看着她。


    “小溪，不要妨碍上官组长。”


    局面并未因二人的到来发生反转，纪景盛走到上官文竹身边轻声说了几句，纪儒生朝她招手，让她过去。


    默认让上官文竹逮捕程诺。


    纪溪不能接受，急于争论，但程诺却抽回了手。


    “姐姐。”程诺走到她身前，抬手将她随手套上的衬衫扣子扣好，又给她理了理衣服，动作像往常一样温柔细致，


    “都说了让你好好穿衣服…好啦，别让姥姥她们担心，快回去吧。”


    纪溪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我们一起回去！”


    她没有接触过IFBI，但她知道所有被捕人员都会被押送到太平洋上的一处小岛，就连探视都需要层层审核。


    甚至可能一辈子留在那里。


    她不要。


    望着alpha通红的眼眶，程诺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心如刀绞。她一根一根掰开纪溪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双手，任由特工给自己拷上手铐。


    “程诺！”纪溪嘶吼着，再次冲上前想要拉住她，却被纪儒生带来的保镖牢牢困在原地。


    在登机前，程诺回头，朝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起风了，回去吧。”


    上官文竹走到她面前，拍了下她的肩，


    “有我在，我可以保证，让她避免遭受不必要的痛苦。”


    说完这句话，上官文竹转身踏上专机离开了。


    望着两架专机离开，纪景盛看了眼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纪溪，用力地闭上眼，


    “回家。”


    ……


    纪家。


    纪溪刚踏进书房，就看到许知秋和艾琳娜正坐在桌旁翻看着文件，她连忙扑过去，随手拿起一本：


    《十三号实验体观察记录：第七周》


    “别看了。”


    或许是出于不忍，许知秋把文件从她手上夺走，“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把她弄出来。”


    即使许知秋抢得再快，纪溪还是看清了那一页的图片。


    她抹了把脸，爬满血丝的双眼有些空洞，她哑着声问：


    “如果是违规实验，她不是受害者吗？”


    为什么要抓她。


    许知秋捏了捏鼻根，声音透露着疲惫，


    “问题是她知情，她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