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铁斧开路,万户悲歌
作品:《一箭一功,我用匈奴人头铺路》 并州,晋阳。
这座曾经的袁氏重镇,如今已换上了大武的黑色龙旗。但城中的气氛,却比兵临城下时,还要压抑。
新任的并州新法推行督查使,李逵,已经到了。
他没有入住节度使府,而是直接在城门下,搭了个简陋的军帐。
帐前,两根高高的旗杆,一根挂着高干死不瞑目的头颅,另一根,则空着。
晋阳城内的世家豪强们,这几日坐立难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听闻过这位督查使的赫赫凶名,也知道陛下推行新法的决心。
但让他们交出世代经营的土地,无异于割他们的肉,放他们的血。
经过一番密议,他们决定,先礼后兵。
以并州第一大族,王家家主王戎为首的数十名豪强,备着厚礼,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李逵的帐前。
“罪民王戎,拜见督查使大人。”王戎是个年过半百的儒雅老者,一身锦袍,保养得宜,此刻却躬着身子,谦卑到了极点。
他身后,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
“大人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我等备了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李逵正光着膀子,用一块磨刀石,哼哧哼哧地磨着他那柄巨大的板斧。
斧刃上,干涸的血迹还未擦拭干净,在阳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瓮声瓮气地问道:“这些东西,能吃吗?”
王戎一愣,连忙陪笑道:“大人说笑了,这些都是些身外之物,只是我等的一点心意……”
“不能吃,那有啥用?”李逵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却让人心里发毛。
“俺老李是个粗人,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陛下让俺来,就一件事。”
他用斧子指了指城墙上张贴的,关于均田新法的告示。
“照着上面说的办,把多出来的地,都交出来。俺就请你们喝酒吃肉。”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那根空着的旗杆。
“谁要是不乐意,俺就把他的脑袋,挂上去。大家伙儿也能一起看看风景。”
这番粗鄙直白,不带任何掩饰的话,让在场所有豪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王戎强忍着心中的惊惧,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奉上:“大人,此乃前朝大儒所著《春秋义理》,言及君臣之纲,长幼之序,财产之神圣。”
“我等世家,乃是并州之基石,若基石动摇,则并州危矣。还望大人体察民情,三思而……”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逵已经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他一把夺过那卷竹简,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一脸嫌弃地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什么狗屁玩意儿,还没俺的斧子把重。”
他走到王戎面前,那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般,将王戎完全笼罩。
“老头,俺再问你最后一遍。”李逵低下头,凑到王戎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血腥味。
“你家的地,交还是不交?”
王戎的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看着李逵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看着他身后那柄能轻易劈开人骨的巨斧,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终于明白,跟眼前这个只认斧头不认道理的莽夫,讲任何义理都是徒劳。
“交,我交,我全都交。”王戎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声音里带着哭腔。
“早这么说不就结了。”李逵咧嘴一笑,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他转身对着帐外大吼:“来人,把王家主扶进去,好酒好肉招待着,告诉城里所有人,王家主深明大义,主动献田,乃是我大武的忠臣典范!”
帐外的北府军士兵,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将瘫软如泥的王戎请了进去。
其余的豪强看着这一幕,哪里还敢有半句废话。
他们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表示愿意献出全部家产,拥护新法。
一场足以在任何一个州郡,都掀起腥风血雨的新法改革,在李逵的军帐前,就这么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和平解决了。
陈平在临安收到这份战报时,枯坐了整整一夜。
他看着奏报上,李逵那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般的几个大字:“都摆平了,没杀人,省了筑京观的材料。”
陈平长长地叹了口气,提起朱笔在奏报上批了两个字。
“匪夷所思。”
然后,他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然行之有效。”
这位帝国的首辅,第一次对自己的经世之学,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或许,治国真的不需要那么复杂的道理。
有时候,只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斧子。
……
与并州这边的和风细雨不同,凉州的空气中,则弥漫着一股绝望与悲凉。
六万名曾经的西凉军将士,包括韩遂的残部,被尽数缴械,如同驱赶牛羊一般,被押解着,向着北方的草原进发。
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更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
队伍的最前方,一个名叫杨秋的,原韩遂麾下的偏将,骑在马上脸色阴沉。
他是在混战中,第一个带头向赵云投降的将领。
也因此,他被赵云任命为这支降军的临时统帅。
“杨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一名相熟的校尉,凑到他身边,忧心忡忡地问道。
“北边可是草原,是匈奴人的地盘,让我们去那里,不是送死吗?”
杨秋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份赵云交给他的,盖着玉玺的密诏。
密诏的内容,他已经看了不下十遍,但每一次看都依旧心惊肉跳。
陛下要他带着这六万残兵去草原。
去那里,组建一支新的军队,一支只听命于大武的军队。
陛下会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兵器和粮草,甚至会给他们一个合法的身份。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就是与图利的那支金狼部落,互相厮杀,将整个草原,变成一片永不熄灭的战场。
“去草原,当王。”杨秋看着那名校尉,缓缓地说出了这五个字。
校尉愣住了,以为自己的将军疯了。
杨秋惨然一笑:“我们已经没有家了。凉州,不会再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往前走,去草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当个草原上的王。往后退,就是万丈深渊。”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黑压压,望不到头的队伍,那些曾经的袍泽,如今都成了丧家之犬。
“告诉兄弟们,别想着回去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群被中原抛弃的孤魂野鬼。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像个人样,就只能靠我们自己,在草原上,杀出一片天来!”
他的话,在队伍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绝望,茫然,最终都化为了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
是啊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与其回到家乡,被当做叛军余孽,被人戳着脊梁骨,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不如去那广袤的草原,用刀,用命去搏一个封王拜将的未来!
一股新的,野兽般的气息,开始在这支队伍中弥漫。
他们不再是西凉军,他们是一支即将被投放到草原这个巨大斗兽场中的,全新的,饥饿的狼群。
远在临安的王战,在沙盘上,将一枚刻着秋字的黑色棋子,轻轻地放在了草原的边缘,紧挨着那枚代表图利的狼头棋子。
“两只狗,才好玩。”他看着那两枚棋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条喂得太饱,会懒惰。一条饿得太狠,会发疯。”
“现在,让他们自己去抢食吧。”
他身后的张维,躬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草原的血将流淌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汹涌。
而这一切,都只是源于龙椅上那位年轻帝王,一个微不足道的棋盘上的布局。
这已经不是阳谋,也不是阴谋。
这是神魔的游戏。
而他们这些凡人,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在棋盘之外战栗地仰望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