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传旨太监的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他脸上的血色，在王战戴上九旒冕的那一刻，就已褪得一干二净。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


    王战惶恐不安，跪地谢罪。


    王战暴怒而起，杀了自己，公然反叛。


    王战与手下将领商议，陷入两难。


    但他从未想过，王战会如此平静，如此理所当然地，接下这份恩赏，然后，将那顶代表着至高皇权，也代表着催命符的冠冕，戴在了自己头上。


    这已经不是谋反了。


    这是在告诉京城龙椅上的那位。


    你的游戏，我不想玩了。


    现在，轮到我来制定规则。


    “王爷。”太监的声音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他双腿一软，竟直接瘫跪在了地上：“您这是要陷陛下于不义啊。”


    他试图用最后一点理智，搬出大义的名分。


    王战笑了。


    冕旒之后，他的笑声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


    “陷他于不义？”


    “他赐我九旒冕时，可曾想过君臣之义？”


    “他将我二十万大军置于死地，坐看匈奴兵临城下时，可曾想过家国之义？”


    王战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目光，穿透了冕旒的遮挡，像两把冰冷的锥子，刺入太监的灵魂深处。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


    “这北境是我王战，带着几十万将士，用命换回来的。”


    “是我大夏数百万冤魂，用血浇灌的。”


    “这片土地，不属于他，也不属于任何人。”


    “它只属于，能守护它的人。”


    “至于你。”王战的语气，变得轻描淡写：“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好好看看，这北境的新气象吧。”


    “周平。”


    “在。”


    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太监身后。


    “不，不要。”太监发出了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他终于明白，从他踏入这座大帐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周平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太监的尖叫戛然而止，双眼圆睁，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拖下去割了舌头，废了四肢，扔到奴隶营里去。”


    王战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让他亲身感受一下，什么叫王奴。”


    “是。”


    周平拖着那具已经变成废人的躯体，如同拖着一条死狗，消失在帐外。


    大帐之内，死寂一片。


    所有京畿大营的将领，都将头埋得更低，不敢去看王战的身影。


    他们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杀传旨太监，等同于直接打了皇帝的脸。


    戴九旒冕，更是将这层窗户纸，捅得稀碎。


    从这一刻起，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们所有人都被死死地绑在了王战这条已经冲向九天的巨龙身上。


    “李逵，张维，张虎。”


    王战的声音再次响起。


    “末将在！”三人齐齐出列。


    “祭天大典，交给你们三人筹备。”


    “本王要最高规格的祭台。”


    “本王要最隆重的仪式。”


    “本王要让北境的每一寸土地，都见证这一刻。”


    “遵命！”


    ……


    三日后。


    五原城外，一座新筑的高台，拔地而起。


    高台以巨石垒砌，共分九层，直插云霄，恢弘而又肃穆。


    高台之下，是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人潮。


    左侧是王战麾下二十余万百战精兵，他们身着崭新的铠甲，手持锃亮的兵器，列着整齐的方阵，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右侧是数十万从北境各地自发赶来的百姓，他们扶老携幼，脸上带着激动与虔诚，翘首以盼。


    在高台的正前方，是一个由无数匈奴人头骨堆砌而成的巨大京观。


    京观顶端，赫然便是匈奴大汗与右贤王那死不瞑目的头颅。


    而在京观的周围，数万名脸上刺着王奴二字的匈奴俘虏，被铁链锁着，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


    他们被迫看着自己同胞的头骨，看着自己大汗的头颅，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麻木。


    “咚。”


    沉闷而又雄浑的战鼓声响起，响彻天地。


    万众瞩目之下。


    王战身穿那套唯有天子方可穿戴的黑底金纹九旒冕服，一步一步，踏上了通往祭台顶端的台阶。


    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之上。


    他身后李逵与周平，如同两尊护法神将，一人手捧长剑，一人手捧玉玺。


    那玉玺并非大夏皇权的传国玉玺。


    而是王战命人用缴获的，匈奴王庭最大的一块羊脂白玉，连夜雕刻而成。


    玺上没有字。


    只有一幅图。


    一头翱翔于九天的神龙，俯瞰着北境的山川大地。


    当王战的身影，最终站立在九层高台的顶端时。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就是这片天地的中心。


    他就是这北境唯一的神。


    他接过李逵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剑锋直指苍穹。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


    王战的声音，如同滚滚天雷，传遍了四野八方。


    “我大夏北境，三百年来，饱受匈奴之苦！边关累累白骨，村庄十室九空！百万冤魂，无处安息！”


    “朕王战！”


    他自称为朕！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所有将士，所有百姓，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脸上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狂热。


    在他们心中，王战，早已有资格称朕！


    “今，亲率王师，踏破狼居胥，阵斩匈奴王，尽屠其王庭，俘其众，掠其财，扬我国威！”


    “此战，非为朕一人之功，乃我北境将士用命，万民同心之果！”


    “今，朕于此筑京观，祭英灵！”


    他长剑一引，指向那座巨大的京观。


    “愿我大夏，所有战死于北境的英魂，得以安息！”


    “愿尔等在天之灵，亲眼见证！”


    他猛地转身，面向南方，那京城的方向。


    “从今日起，北境，为朕之国土！”


    “北境之民，为朕之子民！”


    “凡朕之子民，耕者有其田，劳者有其食，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凡犯我北境者，虽远必诛！”


    “朕在此立誓！”


    “有朕在一日，北境永安！”


    “有朕在一日，大夏无忧！”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与霸道。


    “北境，日月换新天！”


    “自今日起，立北境为国，国号为战，改元武安！”


    “朕即武安皇帝！”


    建国！


    称帝！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还留有一丝颜面。


    那么此刻，就是彻底的，与京城那位皇帝的决裂！


    他要在这北境，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王朝！


    “武安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短暂的死寂之后，英国公张维，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五体投地，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呐喊。


    “武安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虎，李逵，所有将领，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武安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十万大军，数十万百姓，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狂呼。


    声浪席卷了整片旷野。


    震得那座京观上的头骨，都在嗡嗡作响。


    仿佛要将天上的云层，都彻底冲散！


    王战缓缓放下长剑，张开双臂，俯瞰着脚下跪伏的臣民与山河。


    他享受着这万众归心的崇拜。


    他感受着那股凝聚在他身上的，名为国运的磅礴力量。


    他知道。


    从这一刻起。


    他不再是谁的臣子。


    他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主宰！


    他目光的余光，扫过那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匈奴王奴。


    他对着身旁的周平，淡淡地说道。


    “祭品，该上路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