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笼中虎,盘外棋

作品:《一箭一功,我用匈奴人头铺路

    天牢,最深处。


    这里终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菌与血腥混合的恶臭。


    潮湿的墙壁上,挂着绿色的苔藓,偶尔有水珠滴落,在死寂的黑暗中,发出滴答的声响,仿佛是催命的钟摆。


    安王这位曾经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叔,此刻正盘腿坐在一堆发霉的稻草上。


    他没有穿囚服,依旧是一身虽然有些褶皱但料子极好的锦袍。


    花白的头发没有束冠,随意地披散着,遮住了他半张脸。


    他面前的地上,摆着一个破碗,碗里是几块黑乎乎,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窝头。


    一只硕大的老鼠,正鬼鬼祟祟地从墙角探出头,用绿豆般的小眼睛,贪婪地盯着那碗里的食物。


    安王动也没动,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冷哼。


    那老鼠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吱溜一声,瞬间窜回了黑暗之中。


    “废物。”安王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那只老鼠,还是在骂别的什么人。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由远及近。


    牢门上的小窗被打开,一张谄媚的脸出现在窗后。


    “王爷,王爷。”是天牢的牢头。


    安王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有听见。


    牢头也不敢生气,声音压得更低了:“王爷,外面出大事了。”


    安王这才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隐藏在乱发下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锐利如鹰。


    “说。”


    “镇北王王战死了!”牢头用气声说道。


    安王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回京的路上,被刺杀了,连人带车掉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安王沉默了。


    牢头见他没反应,又急急地补充道:“现场搜出了您府上的兵器。现在陛下龙颜大怒,已经下令封了王府,府里的人,全都抓起来了。还要三司会审,陛下要亲自听审!”


    听完这番话,安王那张隐藏在阴影里的脸,没有任何惊慌,反而慢慢地,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看得牢头心里直发毛。


    “呵呵呵。”


    安王低沉的笑声,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


    “好,好一个王战,好一个好侄儿!”


    他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死得好,死得妙啊!”


    “用自己的命,做了一个局,把我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这是借皇帝的手,来一场大清洗啊!”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牢房里来回踱步。


    “栽赃?这手段太低劣了。可越是低劣就越是有效。因为皇帝他不在乎真假,他只想要一个借口,一个足以将我连根拔起的借口!”


    “而王战的死,就是最好的借口!”


    牢头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位王爷怕不是疯了。


    “王爷,那现在怎么办啊?”


    安王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怎么办?他想让本王死,本王偏不如他的意!”


    他走到牢门前,死死地盯着牢头。


    “,附耳过来。”


    牢头战战兢兢地把耳朵凑到小窗边。


    安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交代了几句话。


    “告诉他们,弃车保帅。所有罪名,让张三和李四那几个死士扛下来。就说他们是私自行事,为主报仇,与王府无关。”


    “另外,把那份东西,送到裴正老匹夫的府上。就说是本王送他的最后一份大礼。”


    “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上!”


    牢头听得心惊肉跳,连连点头:“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去吧。”安王挥了挥手,重新坐回了草堆上,闭上了眼睛,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牢头不敢多留,锁好门,快步离去。


    黑暗中,安王再次睁开眼睛,他看着那只又一次探出头来的老鼠,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想看本王倒台?还早了点。”


    “王战,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你太小看本王了,也太小看京城这座吃人的棋盘了。”


    “本王就算是在这笼子里,也一样能陪你,陪我那个好侄儿,好好玩下去!”


    ……


    北境,雁门山。


    崖顶的临时营地里,气氛压抑。


    张承正焦躁地来回踱步,他不时地望向京城的方向,一颗心悬在半空。


    “王爷,京城那边,会不会出什么岔子?”他忍不住问向旁边那个正悠哉悠哉烤着一只野兔的龙鳞卫。


    王战头也不抬,熟练地给兔子翻了个面,撒上随身携带的盐巴。


    “能出什么岔子?剧本都写好了,演员也各就各位了,现在就等着看他们怎么演了。”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戏剧。


    张承苦笑一声,这位爷的心,真是比北境的石头还硬。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清越的鹰唳。


    一只神骏的海东青,如同黑色的闪电,俯冲而下,精准地落在了周平伸出的手臂上。


    陈平的飞鹰传书到了。


    周平取下鹰腿上的小竹管,递给了王战。


    王战撕开烤兔的一条腿,一边吹着热气,一边漫不经心地打开了竹管里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细密如蚁。


    王战看得很快,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看完之后,他随手将纸条扔进了火堆,纸条瞬间化为灰烬。


    “怎么样?王爷,京城情况如何?”张承急切地问道。


    “嗯,还不错。”王战咬了一口外焦里嫩的兔肉,含糊不清地说道:“徐公公演技很好,哭得很投入。”


    “皇帝陛下也很配合,当场就发飙了。安王府被抄,人也抓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在三司会审呢。”


    张承听得目瞪口呆。


    这一切,竟然真的和王战预料的一模一样!


    他看着王战那张被熏得有些发黑的脸,心中那股敬畏,又深了几分。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不外如是。


    “那我们接下来?”


    “等。”王战言简意赅。


    “等?”


    “等他们审完了,把安王那些爪牙都砍了,这出戏才算唱完。”王战又撕下一块肉,扔给了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周平。


    “老周,你也尝尝,手艺没退步吧?”


    周平默默接过,点了点头。


    张承看着这主仆二人,只觉得一阵无力。


    他在这里急得火烧眉毛,这两位倒好,跟出来郊游野餐似的。


    就在这时,另一只体型稍小的猎鹰,也从天而降。


    这只猎鹰,张承认得,是五原城方向的。


    周平取下信,脸色微微一变,递给了王战。


    “王爷,李逵将军的信。”


    王战接过信,打开一看,脸上的悠闲表情,瞬间僵住了。


    只见那张纸上,用粗大的毛笔,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墨迹甚至都洇开了,可见写信之人情绪之激动。


    “老大,你等着,俺这就带三万北风骑,踏平京城,把那帮狗娘养的奸臣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为你报仇!”


    落款是:你最勇猛的兄弟,李逵。


    “噗。”


    王战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差点被呛到。


    “咳咳咳,这个夯货!”王战一边咳嗽,一边哭笑不得地骂道。


    张承凑过去看了一眼,也是眼皮直跳。


    三万北风骑,踏平京城?


    这位李逵将军,是真敢想,也真敢做啊!


    这要是真让他冲到了京城,那事情可就不是演戏了,而是真正的谋反了!


    “快,快拦住他!”张承急道。


    “拦?怎么拦?”王战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我现在是个死人,给他写信,告诉他我没死?那这戏还唱不唱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他带兵过来吧?”


    王战看着那封信,头疼无比。


    他千算万算,算计了皇帝,算计了安王,却没算到自己家里这个愣头青,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沉思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


    他从怀里摸出纸笔,刷刷点点地写了起来。


    写完后,他没有署名,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已经有些磨损的铜制军牌,一同绑在了信上。


    “老周,用最快的鹰,发回去。”


    周平接过信和军牌,看了一眼,眼神中也露出了一丝了然。


    “王爷,这是赵将军的遗物?”张承好奇地问道。


    “嗯。”王战点了点头,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李逵那夯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赵猛将军的鬼魂。现在,只能请老将军的在天之灵,显显灵了。”


    张承看着王战,突然觉得,这位杀伐果决,算计天下的镇北王,似乎也并非那么不近人情。


    他忽然有些期待,当那位李逵将军,收到一封来自死人的信时,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