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京观成,捷报飞
作品:《一箭一功,我用匈奴人头铺路》 晨曦的微光,并未给这片土地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让遍地的猩红与焦黑显得愈发触目惊心。
空气中,血腥与焦臭混合成的气息浓郁得化不开,几乎凝成了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了一把带铁锈的沙子。
张承的呕吐已经停了,但他整个人虚脱般地瘫在地上,面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那座正在拔地而起的山。
那是一座由人头堆砌而成的山。
五原的士兵们,正麻木而又高效地执行着王战的命令。
他们将一颗颗死不瞑目的匈奴人头颅,从无头的尸体上割下,再像码放砖石一样,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
没有欢呼,没有兴奋,只有一种近乎于仪式的肃穆和冷酷。
复仇的狂热过后,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麻木。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浩大而残忍的工程。
但一想到惨死在野狼谷的同袍,一想到赵猛将军,他们便将心中最后一点不忍,化作了手中更快的动作。
李逵扛着他那柄血迹斑斑的巨斧,在工地旁来回踱步,像个监工。
他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都他娘的给俺垒结实点,别他娘的垒到一半塌了,还得重来!”
“哎,你小子,那颗脑袋眼珠子瞪那么大,吓唬谁呢?给俺转过去!”
他走到一个年轻士兵旁边,一脚踹在那士兵的屁股上。
“笨手笨脚的,看俺的!”
说着,他从地上拎起两颗头发纠结在一起的头颅,随手一扔,精准地嵌入了京观的缺口中,还不忘用斧柄捣了捣,确保严丝合缝。
做完这一切,他嫌弃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污,扭头看见了不远处失魂落魄的张承。
“嘿,张大人。”李逵咧着嘴走了过去,他那张沾满血污的脸,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咋样?俺们北境这风光,还不错吧?比你们京城里那些假山盆景,气派多了吧?”
张承喉头滚动,干呕了一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看着李逵,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李逵浑不在意,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巨大的身躯带起的风,都充满了血腥味。
“俺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看不得这个。觉得俺们老大心狠手辣,不是人。”李逵从怀里掏出一个硬邦邦的肉干,自顾自地嚼了起来。
“可你们哪里知道,俺们要是不狠,死的就是俺们自己。那些匈奴崽子,杀俺们兄弟的时候,可没见他们手软过。”
他指着那座越来越高的京观。“这玩意儿,不是给咱们自己看的。是给那些还活着的匈奴人看的,也是给京城里那些想弄咱们的人看的。”
“告诉他们,惹了咱们北风骑,就是这个下场。”
张承沉默着,他无法反驳。
李逵的话,粗鄙,却又蕴含着最简单直白的生存法则。
他转头,看向另一边。
王战正站在一具匈奴万夫长的无头尸体旁,周平在他身边,用一块布仔细地擦拭着王战那把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横刀。
王战的神情很平静,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座京观,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张承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王战或许不是疯子,他只是……太清醒了。
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清醒地知道该如何达到目的,清醒地将所有人都当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包括自己也包括远在京城的那位九五之尊。
“大人,捷报写好了。”张承的幕僚,小心翼翼地将那份刚刚誊写好的奏折,递到了他的面前。
张承深吸一口气,那股浓烈的血腥味让他精神一振。
他接过奏折,每一个字都像是他亲手写下的一样,烙印在脑海里。
他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不畏艰险,深入敌后,运筹帷幄,协助主帅大破敌军的儒将形象。
奏折里,对冠军侯王战的勇猛和智谋大加赞赏,但字里行间,却无处不透露出,这一切胜利,都是在监军特使的监督和指导下完成的。
最后,他更是将所有的功劳,都归于了陛下的天威浩荡和知人善任。
这是一份完美的捷报。
既给了王战天大的功劳,又把自己牢牢地绑在了功劳簿上,更重要的是,它给了皇帝最想要的脸面。
他拿着奏折,挣扎着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王战。
“侯爷。”张承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已经恢复了镇定。
“捷报已经写好,请侯爷过目。”
王战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那份奏折一眼。
“张大人是天子特使,你的奏报,便是圣裁。何须我一个武夫过目。”他淡淡地说道。
这种全然的信任,或者说,是全然的掌控,让张承的心脏再次抽紧。
他知道从他写下这份捷报开始,他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陈平。”王战开口。
“末将在。”陈平从阴影中走出。
“用最高等级的飞鹰传书,八百里加急。我要这份捷报,在三天之内,摆在陛下的龙案上。”
“遵命!”陈平接过奏折,转身离去。一只神骏的海东青,从他手臂上冲天而起,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天际。
直到这时,王战才转过身,看向张承。
“张大人,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了。”
“侯爷请吩咐。”张承躬身道,姿态放得极低。
“这座京观,是此战的功绩,也是震慑敌胆的丰碑。我要你,亲自守在这里,直到京城的旨意传来。”
张承一愣。
让他守着这堆人头?
王战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大人你想想,捷报送至京城,必然引起轩然大波。朝堂之上,攻讦之声绝不会少。他们会说我王战残暴不仁,会说此战有诈。但你不同。”
“你张承御史大夫,天子特使,亲临前线,亲眼见证了这场血战。如今,更是亲自守护着这三万敌酋的首级。谁的言语,能比你这位亲历者,更有分量?”
“届时,无论陛下派谁来核查,看到的都是你张大人,和这如山的铁证。你说这功劳谁还敢抢,谁还能质疑?”
张承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明白了。
王战这是要将他彻底钉死在这里,让他成为这京观的一部分,成为一个人形的功劳碑!
捷报是他写的,京观是他守的。
从此,他和王战,再也无法分割。
他必须用尽全力,去向京城里每一个人证明,这场胜利的真实性,因为那也是在证明他自己的功绩和存在的价值。
“下官领命!”张承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知道,他已经没得选了。
王战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逵,留下一千人,配合张大人,记住是配合,张大人的一切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啊?”李逵一愣,随即嘿嘿一笑,拍着胸脯道:“老大放心,俺一定好好保护张大人!”
那保护二字,被他咬得极重。
张承听得心头一颤,脸上却只能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战不再理会他们,他翻身上马,目光投向远方的五原城。
“我们回城。”
“兄弟们,还在等着我们庆功呢!”
大军开始缓缓开拔,只留下张承和一千士兵,以及那座在晨光下,散发着无尽血腥与不祥气息的京观。
张承看着王战远去的背影,突然感觉,北境的风,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因为他的心,已经彻底凉透了。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的人生,将与这个年轻的侯爷,再也分不开了。
他转过身,看着那座还在不断增高的京观,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到底是地狱,还是他张承平步青云的登天之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