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能说什么呢?


    回想从前夫那儿听来的一些话，陈家如今落得这步田地，也确实像他说的那样，是自己种下的结果。


    若不是父亲陈岩石做事太绝，得罪的人太多，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要知道，陈岩石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多少也该有些真正靠得住的关系。


    就算陈家败了，那些老交情多少也会伸把手。


    可陈岩石不仅把这些情分亲手切断，还把人得罪了个彻底。


    比如沙瑞金。


    当年陈岩石对沙瑞金有恩，照理说，就算陈家出了事，他照拂一下家里的老人孩子也不算难事。


    但现实是，人家能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讲情分了。


    当晚，陈海忙活了好一阵子，总算安排好了母亲住院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赶回了京州市，把母亲安顿妥当，直到下午才抽空给侯亮平打了电话。


    “猴子。”


    “陈海，怎么，想通了？”


    “我答应了，最快什么时候能办手续？”


    “我现在就给你处理。


    不过瑞金书籍那边，不知道会不会有意见。”


    “要他帮忙很难，但只要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那就行，我这就去办。”


    于是，临近下班时，一份调任申请被送到了沙瑞金桌上。


    其实按理说，一个正科级干部的调动，根本不会惊动汉东省的一把手。


    但因为是陈海，下面的人不敢擅作主张，直接报给了白秘书。


    白秘书也没敢做主，这才递到了沙瑞金手里。


    “要把陈海调去南粤省东山市丰林县当公A局长？”


    “是的，确认过了，是那边正式发来的调令。”


    “我记得侯亮平就是去那边当副市长的吧？”


    “没错。”


    “看来这只猴子在那边开局不太顺利，才想着调个信得过的人过去。”


    “侯副市长毕竟是外来的，再强的背景，也架不住本地势力盘根错节。”


    “能争取到这个职位，也说明他用心了。”


    “那……”


    沙瑞金放下手中的材料，神色有些复杂。


    陈岩石对他有恩，没有对方当年的提携，就没有今天的他。


    可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与陈家的情分，早已走到尽头。


    看着眼前这份申请，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人家想往前走，咱们也没必要拦着，批了吧。”


    “是。”


    有了沙瑞金的点头，剩下的流程自然一路畅通。


    不过陈海也没有马上动身，而是等过了小年才启程。


    临行前，他也对那边的情况做了一番了解。


    陈阳虽已嫁作他人妇，但面对昔日的恋人祁同伟，心中仍不免泛起波澜。


    她虽已为人母，却仍保留着几分当年的倔强和傲气。


    在送弟弟陈海登机后，她竟在机场碰上了祁同伟。


    “祁……祁书籍。”陈阳一眼认出了对方，记忆瞬间被拉回到多年前的那段旧情。


    祁同伟依旧是那副棱角分明的面容，岁月仿佛在他脸上失去了作用。


    陈阳一时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青春年少时。


    “亲爱的，这位大姐是？”刘姗明知故问，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陈阳。”祁同伟语气平淡，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玩味。


    “原来是陈阳啊！”刘姗故作惊讶地走上前，“陈姐，真是感谢你当年‘慧眼识珠’，把我家祁书籍这么优秀的男人‘放’了，我才得以嫁入豪门。”


    陈阳脸色微变，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讽刺意味。


    心中虽有几分不舒服，但想到刘姗的家世背景，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即便她尚未离婚时，也从不敢轻易得罪刘姗。


    如今虽已恢复单身，却也明白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在侯亮平和钟小艾眼中，陈阳的生活看似风光无限。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婚姻并不如人想象那般美好。


    从她如今略显沧桑的面容，就能看出这些年过的并不轻松。


    “回汉东了？”祁同伟语气平静地问。


    “嗯，回来照顾我妈。”陈阳轻轻点头。


    “哦。”祁同伟应了一声，便转身带着刘姗从VIP通道离开了。


    那架飞机虽是高小琴的，但借来用用倒也无妨。


    这次刘姗是要去南粤鹏城参加一个游戏行业的论坛，要不是祁同伟公务繁忙，本该亲自陪同。


    此行除了秘书安然外，还有六名精干的安保人员随行。


    望着祁同伟一行消失在VIP通道尽头，陈阳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神复杂难明。


    她当然清楚祁同伟如今的地位和前景，虽说只是汉东省的第九把手，但前途无量。


    反观自己和陈海，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罢了。


    她自然察觉到祁同伟对自己的冷淡，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在出口处等候。


    直到许久之后，祁同伟才出现。


    “祁……”


    还未等她开口，祁同伟已径直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没留下。


    走出机场大厅后，他直接坐进9号专车，转眼间就消失在车流中。


    陈阳站在原地，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同伟，不是我不愿意，是当年家里人的安排，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肯原谅我吗？”


    祁同伟自然不会回应。


    因为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深陷情网的祁同伟。


    那段被原主视为刻骨铭心的爱情，在他看来不过是狗血又可笑的过往。


    男人可以有感情，但绝不能爱得如此卑微、如此低贱。


    尤其是当他掌握了母皇之力和灵能之后，更清楚地认识到，所谓爱情，不过是体内激素作用的结果罢了。


    多巴胺带来兴奋，内啡肽制造快感，荷尔蒙驱动欲望，肾上腺素引发心跳加速。


    这些生理反应，往往就是所谓“爱情”的真相。


    一夜情之后的分道扬镳，说到底不过是体内激素水平变化而已。


    祁同伟对陈阳没有那种生理反应，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感情。


    至于原主留下的记忆，对他而言就像是一场电影，遥远而虚幻。


    说实话，原主与陈阳的那段感情纠葛，非但没有让他产生共鸣，反而觉得异常荒诞。


    再加上眼前这个陈阳显得太过沧桑，连钟小艾都比她更有几分风采，他更提不起半点兴致。


    送完刘姗后，祁同伟正准备返回，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沙瑞金打来的。


    “同伟，来我这儿一趟。”


    “好的，瑞金书籍。”


    挂断电话后，祁同伟对司机说道：“小孟，去省韦。


    小童，市里的工作先往后放放，上午就不安排了。”


    “明白。”童薇应了一声，开始重新调整工作安排。


    当祁同伟抵达省韦大楼时，白秘书已经等在一楼大厅门口。


    当9号专车缓缓驶来时，白秘书几乎是立刻从台阶上快步迎了出去，一边伸手拉开车门，一边用另一只手护住了车门边缘，动作干练而周到。


    “同伟书籍。”


    “白秘书。”祁同伟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瑞金书籍已经等候多时了，请您随我来。”


    “辛苦你了。”


    “您太客气了。”


    待祁同伟被带入沙瑞金的办公室后，白秘书动作利落地泡好一杯茶，双手递了过去。


    祁同伟接过茶道了声谢，他才微微点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顺手将门轻轻掩上。


    虽说白秘书在汉东省的地位并不低，谁见了都得给几分面子。


    但他心里清楚，祁同伟是个例外。


    虽然眼下祁同伟在省韦的排名只是第九，比不上像高育良那样已经退居二线的老领导，但他身上的潜力却是不容小觑的。


    再加上他作为沙瑞金的秘书，知道不少外界难以得知的内幕。


    正因为知道得比别人多，所以他对祁同伟的态度也一直格外谨慎与恭敬。


    “同伟，陈海被侯亮平调去东山市的事，你听说了吧？”沙瑞金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说了。


    今天我送姗姗去鹏城参加游戏展会的时候，刚好碰上了陈海。”祁同伟笑了笑，“还见到了他姐姐陈阳。”


    “说到陈阳，她和雷家那位已经正式离婚了。”沙瑞金补充了一句。


    “这事我也略有耳闻。”祁同伟点头，随即语气明确地说道，“不过，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她离不离婚，跟我也没多大关系。”


    “只要他们不主动找我麻烦，我也不会去管他们。


    但如果真的惹到我头上，我也不会留情。”


    “你这样想就对了。”沙瑞金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于陈家，他心中其实也颇为复杂。


    要说一点情分都没有，那也不可能，别人怎么看是一回事，但做人不能太无情。


    别看陈岩石做过什么，可当年对他的提携之情，确实帮了他不少。


    对一个上位者而言，不懂得感恩的人，是很难真正获得信任和重用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陈海调动这件事上，沙瑞金愿意顺水推舟，卖个面子。


    同时，当他听说王馥真脑梗后瘫痪的消息，也主动打电话给医院，叮嘱要尽心照料。


    对沙瑞金来说，这正好是一个平衡点。


    既不会让人觉得他忘恩负义，又不会让人误会他过于亲近。


    至于祁同伟的态度，沙瑞金也能理解。


    只能说，陈家自己作的孽，没人值得同情。


    这么一个有能力的人，只因出身不好就被耽误了。


    耽误了也就算了，偏偏还要羞辱人家。


    说到底，权势在手的人羞辱一个寒门出身的大学生，又能怎么样？


    可谁也没想到，那个曾经被轻视的农家子弟，如今竟能走到这个位置。


    当初埋下的恶果，如今终于开始显现。


    “听说工业园那边，又在筹划几条电脑相关的生产线？”沙瑞金转而切入正题，“同伟，不管将来你调不调走，现在你可是京州的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