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这块地价值10个亿，但考虑到大风厂员工所持股份的性质，最多也只能按照每亩4万元的工业用地价格来计算。”


    “据我了解，山水集团完成重组之后，并没有直接关闭大风厂，而是计划把整个厂区搬迁到别的地方，工厂依然会继续运营。”


    “这样的话，厂里的员工还能保有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


    至于股权分红的事，既然以前在蔡成功手里都没能兑现，我们也不能强求换个人就能拿到，对吧？”


    面对沙瑞金透露出的这一系列信息，陈岩石和王馥真一时之间完全愣住了。


    不是说好是高小琴的问题吗？怎么说着说着，大风厂的事就完全变了个样，彻底不在掌控之中了？


    对于陈岩石和王馥真的一些看法，沙瑞金其实并不完全认同。


    但他也能理解，毕竟年纪大的人接受新事物需要一个过程。


    过去的观念不能说全错，但现在的做事方式也不同于早些年刚解放的时候，不能一听说有人举报、觉得你有问题就直接抓人。


    现在办事都是有规矩的。


    就像大风厂的问题和蔡成功的案件，不是你觉得有问题就有问题，也不是你认为不会出人命案就不会出事。


    如果事情都这么简单，那岂不乱套了！


    当然，这些话沙瑞金并没有说出口，毕竟还要顾及陈岩石和王馥真的情绪。


    从这次谈话开始到现在，沙瑞金也意识到，这对老夫妻本身在认知上也存在一些偏差。


    今后在涉及相关工作时，不能轻易采信他们的话，必须深入调查，否则很可能引发新的问题。


    等三人吃过饭，又闲聊了一会儿，沙瑞金便向陈岩石发出邀请：


    “陈叔叔，明天你来参加我们的会议，给我们讲讲课。”


    “我能讲什么呀？你们都是大领导，我哪有那水平。”陈岩石嘴上推辞，语气里却掩饰不住地高兴。


    “难道官大就一定水平高？”沙瑞金笑着反问，“给我们讲讲吧，讲讲历史，讲讲传统，讲讲精神。


    您就讲讲1945年咱们部队攻打云城那扬战斗，怎么样？”


    “好，讲这个没问题。”陈岩石很兴奋。


    对他来说，讲述那扬战斗，是他最自豪、也最擅长的事。


    “我得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不能乱讲。”陈岩石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那就这么说定了。”沙瑞金笑着点头。


    在三人又聊了一阵之后，沙瑞金安排人用自己的专车“汉0·00001”将他们夫妇送回了养老院。


    送走他们后，沙瑞金回到别墅，并没有休息，而是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而陈岩石和王馥真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在沙瑞金心中，大风厂的问题早已不是重点，真正牵动他注意力的是胜天科技，以及胜天集团对光明峰项目和大路集团的并购计划。


    说起来沙瑞金这口黑锅背得也够委屈的，实际上光明峰项目和大路集团压根儿就没他什么事，但谁让他上任之后出了问题呢？正如他自己说的，上级不找他这个一把手还能找谁？


    如今胜天国际似乎有意接手这个棘手的局面，再加上胜天科技在吕州开发区取得的那些令人震惊的成绩，这些都让沙瑞金不可能再对高小琴为所欲为。


    毕竟人家离开山水集团的时候，一个价值上百亿的大型投资集团，只换来了八个亿和一座美食城，而那座美食城还存在严重的问题，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就是净身出户了。


    至于高小琴这样做的背后是否察觉到了大风厂的隐患，沙瑞金看来即使真有这方面的原因也没什么好指责的，察觉情况不对立刻抽身退出，这有什么问题？


    现在的大风厂仍在山水集团控制之中，而且从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处理大风厂问题的方式也让沙瑞金比较满意，毕竟更糟糕的情况他也见过不少，还要什么自行车？


    至于大风厂原地块由工业用地变更为商业用地过程中的违规操作，那完全是丁义珍一个人干的好事。


    再加上光明峰项目如今近乎停滞，为了整体大局，就算不能做到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至少还有得谈。


    只要谈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那么过去的一些旧账，确实也可以暂时搁置。


    只是沙瑞金、田国富和季昌明都没有预料到，竟然有一拨人已经开始暗中调查陈岩石的事情。


    不仅调查行动进行得悄无声息，而且调查的深入程度也比寻常情况更细致、更严谨。


    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这不，在高育良家里吃过饭，陪着老教授散步的祁同伟就有所察觉，不过他并没有当扬告诉身边的高育良。


    自从吴老师带着小林飞去新加坡度假之后，高育良这边就冷清了不少。


    正好梁璐也不在了，祁同伟就经常过来陪老师吃饭。


    不但吃得舒服，还他妈一分钱不用掏，简直太美了？


    “同伟，沙书记这次一回来，明天一早就要开会，你心里没点想法？”最近已经养成散步习惯的高育良问道。


    “想法？”祁同伟带着几分戏谑地笑了，“该是我的，别人抢不走；不该是我的，强求也没用。


    我现在只想踏踏实实做好省厅一把手的工作，别到时候副省进不去，还被人找个由头撸到底，那才叫惨。”


    “不至于。”高育良摆了摆头，“就你这几个月的表现，不管过去怎样，该有的成绩谁也抹不掉。


    更何况，‘全国最能打的省厅一把手’这个名号，连老书记都听说过了。”


    “可又能怎样？上面真要动我，再多的名声也没用。”祁同伟笑了笑，“不过您说得也有道理，眼下汉东的严打还在进行中，这个节骨眼上，上面也不敢轻易动我。”


    “关于副省的人事安排，省委常委那边刚好空了一个席位，听说还有一百多个职务的任命都等着瑞金书记点头，我这边嘛，就随缘吧。”


    “倒是您，老师，刘省长大概还有半年就要卸任了，现在一把手的位置被瑞金书记接手了，省长的位子您可不能再退让，不然咱们汉大系可就彻底势微了。”


    “都说多少遍了，哪有什么汉大系，只有群众系。”高育良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其实叫汉大系也好，群众系也罢，不过是个标签罢了。


    真正起作用的从来都是人，而不是这些空泛的称谓。


    “不管叫什么系，瑞金书记这次是带着上头的特别任务来的，咱们都得谨慎应对。”祁同伟笑了笑。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到汉东之后，一定会重点提拔一个人。”


    “你就没想过那个人可能是你？”高育良意味深长地反问。


    “我？”祁同伟笑了笑，“要是他真给我安排个副省级职位，那替他办点事又有什么不可以？”


    “只是担心，他只会把副省这个诱饵挂在我眼前，让我替他白白卖命。”


    高育良沉默了，他心里清楚，这种情况不但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


    再想想自己，再想想赵家，在对待祁同伟这件事上，又何尝不是在他面前吊着一根诱饵？


    以前高育良不会多想，吊着就吊着吧，你就算知道又能怎样，该干的活还得干，该出力还得出！


    但一想到最近祁同伟身上的明显转变，高育良莫名觉得，今晚看似平静的夜色之下，实则……暗流涌动！


    离开高育良住处后，祁同伟依旧返回了省厅。


    尽管梁璐已经带着新欢去了港岛，但他依旧没打算回那处住所。


    只是让家里的阿姨把自己的物品收拾打包送到了省厅，随后就在办公室安顿了下来。


    省厅原本也想给他安排一间宿舍，却被他以“厅里宿舍本来就紧张，我又不可能和别人合住，到时候影响的不是一个人！”为由谢绝了。


    反正他白天晚上想去哪就去哪，工作也不会耽误，住哪其实都一样。


    住在办公室还能落个好口碑，厅里各部门的领导不也都开始在办公室备着折叠床或者气垫床了嘛。


    “祁厅！”


    “辛苦了。”


    “不辛苦！”


    在收获了一波干警们的敬意和目光后，祁同伟回到办公室换上一套劳保服，便往省厅自己的车辆维修车间走去。


    省厅的配套设施可不止维修厂，还有医院，甚至还有学校和幼儿园。


    所以啊，也难怪大家对领导的要求没那么高，毕竟很多事你们都做得太顺理成章了，别人也就没那么多期待。


    “祁厅，来整您的车了？”值班的老高看到祁同伟，赶紧迎上来。


    “嗯，就剩下最后一点了，不弄完总觉得心里不舒服。”祁同伟笑着答道，“想着早点搞定，也好开着出去兜兜风。”


    “可不光您这么想，整个省厅谁不盼着这车赶紧修好啊。”老高也笑着说，“要不我帮把手？反正我这会儿也没什么事。”


    “那正好，来吧。”祁同伟也没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