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良书记，这是检察院的职责范围，我不好插手。”祁同伟明确表态，“不过蔡成功现在是陈清泉命案的主要嫌疑人，我会安排人员追查这份举报材料的来源。”


    听到这话，季昌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原本试图模糊处理这部分内容，就是怕牵扯出陈岩石来，但现在看来，这件事终究是绕不开的。


    “这份举报材料是反贪局局长陈海交给我的，据说是直接寄到了他父亲陈岩石老先生的手上。


    用的是EMS快递，并且按照寄件人的要求，必须由陈老亲自签收。”


    就在办公室里三人各自陷入沉思时，李达康也终于收到了消息。


    “什么？居然有人实名举报欧阳菁收受贿赂？”


    李达康这个人，在工作上的信条其实很明确。


    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拘手段！


    所谓法律没有禁止的就可以做，那法律又是什么呢？说到底，还不是他这个京州市一把手说了算？


    对于自己妻子欧阳菁的情况，作为枕边人，李达康怎么可能不清楚？


    要知道她可是自己的妻子，一旦欧阳菁出了事，李达康作为丈夫，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更何况欧阳菁是汉东省京州市城市银行的副行长，本身的工作就牵涉大量资金往来。


    尤其是在贷款审批方面，贷给谁、不贷给谁，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别看她是副行长，但在银行内部，她的话语权比正行长还要管用。


    对于妻子受贿这件事，李达康并不感到惊讶，更不会怀疑其真实性。


    真正让他震惊的是，举报欧阳菁的人居然是蔡成功！


    放下电话后，李达康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随后直接拨通了赵东来的电话。


    “达康书记。”


    “东来，蔡成功的案子现在怎么样了？”李达康当然不会直截了当地问起自己妻子的事，“这个案子影响很大，这样吧，你准备一下，来我办公室当面汇报。”


    “好的，达康书记，我现在就过去。”赵东来对这个电话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陈清泉怎么说也是厅级干部，哪怕只是副厅，但级别摆在那里。


    就这样被人杀了，而凶手还是蔡成功这样一个背景复杂的人物，动机竟然还是出于报复，这怎么能不让一些人紧张？


    没人愿意哪天自己也会遇到类似的事情。


    自从陈清泉案发之后，整个汉东省各单位的干部上下班都变得格外小心，连街上的巡逻警力也明显增加，显然是担心再次发生类似事件。


    很快，赵东来就来到了李达康的办公室，将相关的案件资料递给了他。


    “达康书记，这是目前掌握的案情报告。”赵东来说道。


    “你先口头给我讲一遍情况。”李达康接过报告，并没有立即翻阅。


    “好的，达康书记。”赵东来点了点头，随即把案件的过程大致叙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从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蔡成功存在较大嫌疑，具有明显的报复性杀人动机。”


    “那他人呢？尸体找到了吗？”李达康虽然早已掌握这些信息，但仍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


    “还没有发现。”赵东来摆了摆头，“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安排专门的打捞人员对那片人工湖进行搜索，但由于那里和排水沟是相通的，所以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任何线索。”


    “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蔡成功其实并没有死，他开车冲进湖里只是想制造自己死亡的假象？”李达康开口问道。


    “达康书记，这种可能性我们也考虑到了。”赵东来点点头，“从我个人办案的经验来看，蔡成功活着的可能性不小。”


    “也就是说，他可能还会对其他人下手？”李达康想到自己的夫人，眼神显得格外复杂。


    “也有可能他杀人之后已经逃走了。”赵东来说，“根据我们对他的了解，这家伙欠了不少高利贷，债主们也在不断追着他要钱，所以他继续留在汉东的可能性不大。”


    “那你认为他会往哪里跑？”李达康问。


    “这个……不好判断。”赵东来摇了摇头，“如果他手里还有资金，很可能已经逃到国外去了。”


    “出国？他能顺利出境吗？”李达康微微皱眉。


    “省厅已经发出了通缉令，火车、汽车、飞机、轮船等交通方式我们都第一时间布置了排查，一旦发现他的踪迹就会立刻抓捕。”赵东来说，“但也不能排除他通过非法途径偷渡出去的可能。”


    “关于这个蔡成功，你们手上还有什么有价值的资料？”李达康继续追问。


    “目前掌握的信息就是这些，他是大风厂的董事，生意做得还不错。”赵东来如实回答，“至于私下的情况我们也调查了一番，但目前没有更新的进展……”


    话还没说完，赵东来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你先接个电话吧。”李达康示意。


    “不好意思。”赵东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来电者居然是那位，连忙接通：“祁厅您好，我是赵东来。”


    “赵局长，我这边刚刚发现了有关蔡成功案件的一个新线索，你现在在哪儿？如果有时间的话，尽快来一趟省厅。”祁同伟说。


    “关于蔡成功的新线索？”赵东来说着看向李达康，对方已经做出示意让他答应下来，于是他说：“好的，我这就去省厅见您。”


    “那就这样，我在省厅等着你。”祁同伟挂断电话后，转头对高育良说道，“育良书记，赵东来马上就会过来，我会安排他全力配合季检察长那边的工作。”


    “我再说一次，这件事牵涉到达康书记，你们务必要小心处理。”高育良淡淡地说。


    “您放心，我们会谨慎对待。”祁同伟点头应道。


    “有任何新的情况及时向我汇报，无论多晚都要通知我，明白吗？”高育良叮嘱。


    “清楚。”祁同伟当然明白这位“老师”的心思，应声后便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结果偏偏就在这时候，在经过达康书记办公楼的附近时，正好碰上了也刚出来的赵东来。


    “赵局长？”


    “祁厅？”


    祁同伟事先就知道赵东来的动向，但赵东来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他。


    “你是来向达康书记汇报工作的？”祁同伟笑了笑。


    “是达康书记打电话让我来汇报一下关于蔡成功案子的进展。”赵东来心里明白，既然已经碰上了，也就瞒不住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是这样啊……”祁同伟看了看达康书记办公楼，“你有人陪着来吗？”


    “没有，我自己开车来的。”赵东来摇了摇头。


    “那好，我们去停车扬那边谈。”祁同伟说完，径直朝停车扬走去。


    赵东来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紧，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过，他毕竟是祁同伟的下属，虽然不站在一个阵营，但涉及工作上的事，也只能听从安排。


    两人一起往专用停车区走去时，在达康书记办公楼的二楼窗边，李达康默默地看着他们，脸色阴沉。


    直到两人走远了看不见了，李达康才拿起手机，拨通了欧阳菁的电话。


    “打电话给我干啥？”电话一接通，欧阳菁的语气就不太好。


    “今晚必须回家一趟，我有话要跟你说。”李达康强压着心中的火气说道。


    “没空，我今晚有个重要的饭局。”欧阳菁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你要是还想继续吃饭局，就给我回来！”李达康说完，直接挂了电话，不留她说话的机会。


    “是达康打来的？”王大陆看着脸色不对劲的欧阳菁，忍不住开口，“你别老跟他闹脾气，他也不容易。”


    “大陆，我觉得要出事了。”欧阳菁不是傻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到了停车区，赵东来看着祁同伟打开一辆警车的门，一时间有些愣住。


    祁厅的专车，省厅上下谁不认识？


    “上车。”祁同伟说了一声，自己坐进了驾驶座。


    “哦。”赵东来赶紧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我刚才在省厅接到育良书记的电话，说蔡成功案有了新的情况，所以我就赶过来了。”祁同伟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找出季昌明发来的视频，点开后递给赵东来，“你先看看。”


    赵东来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间房间的画面，看似平静，却让他心里更觉不安。


    “先看完，再说别的。”祁同伟叮嘱了一句。


    赵东来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点了播放。


    画面很快出现了蔡成功的身影，赵东来立刻集中精神，仔细看了起来。


    “如果有人看到这个录像，说明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


    视频内容其实并不长，但赵东来还是反复看了三遍。


    祁同伟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他看完。


    “祁厅，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赵东来问。


    “刚才我擦育良书记那边时，季昌明检察长也在。”祁同伟语气平静，“这个举报视频是他给我的。


    不过据他说，这份举报材料是直接交到陈岩石老同志手里的。”


    “陈老？！”赵东来一阵无语，怎么哪儿都有那个老头。


    他之所以对陈岩石没什么好印象，是因为在沙瑞金还没调任汉东省之前，赵东来并未受到沙瑞金方面的人推荐，因此跟沙派的关系并不亲近。


    说白了，就算赵东来现在知道陈岩石私下叫沙瑞金“小金子”，也不会因此改变对这位老同志的看法——毕竟这老头太固执，也太自我了点。


    “没错，是陈老。”祁同伟点头说道，“育良书记的意思是，市局这边要配合检察院开展调查，但动作要小心，因为被举报的欧阳菁，是达康书记的妻子。”


    这时赵东来才恍然大悟，难怪李达康今天突然召见自己，还特别要求汇报有关蔡成功案件的情况。


    说实话，他是真不想碰这摊子事，太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