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拜入山门，二十岁下山斩妖除魔。


    他杀死的第一只妖，是师父抓的。


    他学会的第一招剑术，是师父传授的。


    在他心中如师如父的存在，却始终在利用他。


    殷怀瑾看着那近在眼前的山门，浑身如被枷锁困住，寸步难行。


    “夫君，我在。”


    洛娇扫过殷怀瑾背后的白发，捏了捏他的手掌。


    让妖踏入此地，是对师门的亵渎。


    但殷怀瑾只是对洛娇动容一笑，便带着洛娇缓步走了过去。


    “大师兄！您怎么回来了？”


    有在晨练的弟子，看到殷怀瑾后惊呼着。


    可很快他们发现了殷怀瑾身上的异样，以及洛娇的身份。


    “这是大师兄抓回来的妖怪吗？”


    天真的弟子凑过来讨好询问着，而有些敏锐的，盯着殷怀瑾的头发和他们相扣的手指，面色凝重。


    为此，洛娇只是扯着殷怀瑾的衣领，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上殷怀瑾的薄唇。


    蜻蜓点水的一吻，眼波如水。


    这是挑衅。


    在洛娇想拉开距离时，却被殷怀瑾重新拉到怀中。


    掌心捧着她的脸颊，殷怀瑾的唇微凉，但这个吻无比激烈。


    人与妖合。


    在这个在殷怀瑾心中无比神圣的地方，殷怀瑾用行动践踏了这里的铁律。


    唇分开时，拉出银丝。


    殷怀瑾指腹擦过洛娇的红唇，又啄吻了一下。


    而后，他回身看向所有人。


    “这是我拜过堂的娘子，是个花妖。”


    “今日，我是来带她拜见师父的，麻烦诸位让路。”


    他清楚，这里很多人和他一样被蒙骗，以为这座天师山是正义的。


    他不欲和这些人动手。


    可他忘了，这里的人唯一听信的，只有他的师父。


    “大师兄，你还记得师父的教诲吗？”


    有人拔出斩妖剑，指向殷怀瑾神情冷酷。


    “大师兄，你堕落了，但没关系，等我们杀了这个花妖后，会替你向师父求情的。”


    “大师兄，麻烦让开。”


    剑刃铮铮之声，响彻山门。


    对此，殷怀瑾不过是上前一步同样拔剑。


    剑尖点地。


    剑拔弩张中，最先出招的是殷怀瑾。


    犀利的剑光划过视野。


    他们都知道，殷怀瑾是个天才，他的剑，比谁都快，比谁都要锋利。


    对上殷怀瑾后，很快就有人败下阵来。


    在意识到很难拿下殷怀瑾后，有人对洛娇出手，将其视作拿捏殷怀瑾的弱点。


    “呵！”


    站在原地的洛娇，唇色妖冶。


    一把长剑刺向她的心口。


    洛娇偏身，屈指在长剑上一敲，那对妖有额外伤害的斩妖剑剑身上，眨眼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如白瓷有瑕。


    啪！


    长剑崩裂成碎块，掉落在洛娇脚旁。


    洛娇手探出，指尖触及那人心口，一勾……


    一颗鲜活还在跳动的心脏，便出现在洛娇的掌心中。


    洛娇的手，白嫩柔软。


    血色映衬其上，白的刺眼，人类最重要的真心，却被洛娇弃之如敝履。


    随手将其扔开，看着掌心的红，洛娇嫌恶皱眉。


    “真脏啊。”


    她讨厌猎妖师的血液。


    干脆一挥袖，将那些围杀她的猎妖师给震开。


    脚掌点地，在她身下，细长的藤蔓游曳而出，找准目标，将其悬挂在空中挣扎着。


    长臂垂落，脚尖摆动。


    他们被扭断了颈骨，死不瞑目。


    洛娇看着头顶的那些吊尸，神色愉悦。


    真美啊。


    “呐，你还不出来吗？”


    在殷怀瑾将一个同门踢飞后，洛娇出现在殷怀瑾身边，按住他的肩膀，而后朝着某个角落开口。


    那里有人。


    “唉，怀瑾，你让为师失望了。”


    有人走出来。


    一身灰色的袍子，须发灰白，叹气摇头，眼神痛心疾首。


    瞧着，倒是仙风道骨的。


    “师父。”


    看到来人，殷怀瑾握紧手中剑。


    他没有下跪请罪，而是直视长兴天师。


    “师父，天师山中，是否也有暗狱？”


    天师山杀妖，但杀的是那些为祸世间的妖物，那些善良的无辜的妖，不在他们猎杀名单上。


    可猎妖司暗狱中，那些无辜的妖被抽血取骨，百般折磨。


    而那里，有天师山的手笔。


    “当然有暗狱，毕竟抓来的那些恶妖都是需要去度化的。”


    长兴天师微笑着解释。


    “怀瑾，为师知道你的道心坚韧，她不过是你的劫难，情爱都是假的，渡过去就好。”


    “让为师杀了她，以后，你还是天师山的大师兄，是下一任掌门人。”


    “怀瑾，这个位置除了你，为师交给谁都不放心。”


    听听，多振振有词啊。


    就像是，他眼底的那些杀意是假的一样。


    “娇娇是我的妻子。”


    殷怀瑾声音很冷，他好像从未了解过他的师父。


    但杀意，是真的。


    “师父，请赐教。”


    说再多都无用。


    那些人不会相信他，而师父不会放过他。


    他踏出，气机锁定长兴天师。


    “恕徒儿无礼了。”


    殷怀瑾率先攻出，凌厉而不失稳重的剑法，和长兴天师如出一辙。


    两人交手后，洛娇再度被天师山的人围住了。


    “妖孽，受死吧！”


    有人厉呵，看向洛娇的眼神满是仇恨。


    但在这人身上，洛娇却察觉到了和法力纠缠在一起的妖气。


    唔，用妖的血肉炼丹，然后用于修炼。


    好一个名门正派呢。


    洛娇唇角扬起危险的弧度，脸上染上寒霜。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没有焦点，也没有温度，像是在看一堆死物，迅速而漠然地移开。


    玉楼春在绽放。


    国色天香。


    清雅的花香在触及那些人的身体时，轻而易举勾动了他们体内的妖气。


    自内而外的崩溃，让洛娇无需多做些什么。


    她站在那里，看着那些人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哀嚎着。


    妖气在经络中冲撞，他们的眼里有着比妖还要嗜血的猩红。


    不受控制的妖气，足以摧毁这些猎妖师。


    利用外来之物得到的强大，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咎由自取罢了。


    “你都做了什么？”


    一道女声传来，洛娇看过去，有点眼熟。


    歪头想了想，洛娇才想起她的身份。


    是金宁啊。


    那个在长安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师妹。


    如今这位小师妹拿着剑的手很不稳，指向她时眼里全是痛苦和挣扎。


    她这个样子……


    洛娇扬起漫不经心的笑，眼尾昳丽生花。


    “你也发现了啊。”


    发现这座天师山下埋下了多少无辜妖物的枯骨。


    这人心呐，比善变的妖，还要可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