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她惊骇看向洛娇，似是不懂对方为何会知晓她的真名。


    想后退的洛清却发现后腰不知道被什么抵住了。


    错愕低头。


    所见是将地面铺满的藤蔓。


    和她同出一族的藤蔓是深绿色的，上面的尖刺在夜色中很是隐匿。


    在这之前，洛娇半点没有察觉到洛娇的动作。


    藤蔓游曳着，自洛清的脚踝往上攀爬，尖刺时不时划破衣裙。


    冰冷的藤蔓贴在肌肤上，如那织网的蜘蛛，一点点拖着洛清进入洛娇的陷阱中，让洛清身体战栗不止。


    “你是妖！”


    洛清的语气带着难掩的恐惧。


    洛娇是妖，还是一个比她强大的妖。


    小院中不知何时弥漫出一股馥郁的花香，无孔不入的将她笼罩，浓烈却不甜腻。


    一朵朵淡粉的牡丹在藤蔓上绽放。


    墙壁上，地面上。


    入目所见，那淡粉的牡丹在晚风中舞动着，如女儿家的裙摆多姿。


    梦幻而奇诡。


    洛娇摘下一朵在指尖把玩着，淡绿的汁水在白嫩的指尖流淌。


    洛娇指腹捻开花瓣，一抹淡粉在掌心中摊开。


    玉楼春。


    洛清认出了这株牡丹花。


    洛清哑着嗓子，在一根藤蔓缠住她的脖子后，被迫抬头。


    “你是洛氏花妖。”


    “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身体全然被眼前的花妖掌控，尖刺还在折磨她，妖毒渗入血肉。


    力量在流逝。


    身体被刺入的疼痛让洛清那张脸皱如恶鬼。


    牙齿不受控制地互相叩击。


    恐惧像一桶冰水，从她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洛清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手脚一片冰凉。


    “不，不要，放过我，我不是故意的。”


    “对，我是被骗的，是那个人，是那个人骗了我啊。”


    洛清撕心裂肺喊叫着。


    可站在她面前的人，只是用一种漠然的眼神看着她。


    一如那时。


    整个族群陷入火海中，族人被屠杀，那些幼小的花妖被抓住，有些花妖甚至当场被人类凌辱。


    鲜血染红了世代生存的土壤。


    无数牡丹的花叶被点燃，枝叶在高温中卷曲碳化，那一张张漂亮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牡丹于火海中凋零，寸寸成灰。


    在那地狱般的场景中，她在做什么呢。


    哦，她啊。


    她靠在人类的怀里，笑着冷漠凝视着她的族人凄厉痛苦的死状。


    她是牡丹一族的叛徒。


    而如今，当年活下来的小花妖长大了，来找她寻仇了。


    痛苦撕开帷幕，让洛清再一次看清试图遗忘的记忆。


    她看着洛娇的脸，最终和某一张布满泪痕的稚嫩脸庞重合。


    “娇……娇。”


    是洛娇啊，她的侄女。


    她依稀记得，小侄女半大点时，最爱跟在她身后，听她讲述人类世界的故事。


    彼时她在憧憬那份人妖之间跨越世俗阻碍的伟大爱情。


    “可姑姑，我是妖，我喜欢一个人，为何一定要去人类世界生活呢，我可以将他绑回来啊。”


    幼小的洛娇，抬着头天真询问。


    “那是因为，爱一个人就应该爱他的全部，爱是付出，不是抢夺。”


    “他是人，我就该学会如何做人。”


    这个回答，小洛娇并不喜欢，只是缠着她换了个故事。


    而她呢，在找到真爱后将罪恶的手伸向了生她养她的族群。


    只为那人的一句句甜言蜜语。


    惨烈的过往被铺陈在眼前，洛清咬着牙，不肯承认当初是她做错了。


    她爱一个人并且为之疯魔有什么错。


    人和妖本就不应该，她一定要铲除所有阻碍。


    “呵呵！”


    “姑姑，好久不见。”


    见到对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洛娇冷笑着捏住洛清的脸。


    一根藤蔓顺着洛娇的手臂爬到洛清的脸上，尖刺探出在刹那间划破了洛清的脸。


    “我的脸。”


    洛清脸皮抽动着，剧痛让血液流淌的更快。


    丑陋的伤疤毁了洛清的容貌。


    “洛娇，我不会放过你的。”


    洛清拼命挣扎着，却逃不脱洛娇的束缚，望进洛娇的瞳孔中，看到的是足以毁天灭地的狠意。


    浓烈的杀气让洛清心生害怕。


    “洛娇，你若是杀了我，那些天师不会放过你的。”


    “对，还有你的那个好夫君，他会知道你是妖啊，他一定，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的。”


    “哈哈哈！”


    洛清像是找到了拿捏洛娇的把柄，疯癫笑着。


    “殷怀瑾对吧，洛娇，只要你放过我，我可以帮你隐瞒身份，让你和那个天师永远在一起。”


    “真的，我是你姑姑啊。”


    “我那么疼你，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好娇娇，听姑姑的话好不好。”


    她放软的嗓音，想要找回当初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小侄女。


    可她不管她怎么哭诉，洛娇的脸上都不见动容。


    “姑姑，爷爷奶奶和阿爹阿娘还在下面等你，还有大姐姐、二哥哥……”


    “姑姑，怎么办，我数不清了。”


    她早就数不清当初死在那场大火中的族人有多少，这些年那些哥哥姐姐为了护着她又死去了多少。


    “姑姑，他们都在等你啊。”


    “你且去，你的好夫君，还有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张漂亮的脸因仇恨而浮起薄红，却依旧美得触目惊心，轻颤的眼尾下，深入骨髓的恨意像是终于找到了地方发泄。


    嗖嗖！


    一根又一根的藤蔓刺入洛清的身体中。


    它们在摧毁她的妖力。


    泪水和血水染透她精心挑选的衣裙。


    在洛清以为她就要死去时，忽然听到外面的声音。


    笼罩在小院上空的妖术被解开了。


    她眼里生出无尽的希望，张嘴想要呼喊，却见洛娇对她一笑后，身体如落叶飘在地上。


    属于洛娇的妖力骤然清空。


    在获得自由那一刻，她下意识调动妖力，想要杀死洛娇。


    “大胆妖孽，找死！”


    凛冽的怒音眨眼间出现在她眼前。


    有人手持长剑，清寒剑刃在月色下闪烁冰冷的寒芒，而后刺入她的心口中。


    “噗！”


    血洒当场。


    来人拔剑而出，转身抱住洛娇的身躯。


    “娘子，娘子，是我来晚了。”


    殷怀瑾红着眼，将脑袋埋在洛娇的脖颈处，双手紧紧抱着洛娇像是呵护最后的珍宝。


    “夫君我没事的，你来的很及时。”


    虚弱躺着的洛娇勉强笑笑，却发现脖颈处有了温热的水滴。


    洛娇睫羽抖了抖。


    她的小天师，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