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实验是严谨的，特别是新药物最初的实验。


    为了排除干扰，在使用药物后，引起的各种副作用反应，都不能另外用药物去治疗。


    呕吐，发热，失眠乃至那令人生不如死的剧痛。


    每一样，都在闻承允身上轮番上演。


    来到这里半个月，闻承允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轮药物了。


    可他，还是没见到那个人。


    病床上，他看着给他注射药物的医务人员，虚弱开口。


    “洛娇呢？”


    这款能促进细胞再生，能重塑骨骼的新型药物的研发者就是洛娇，这次实验洛娇也是参与的，因为需要临床数据。


    明明在一处，他却见不到对方的存在。


    那些人说，药物对他的治疗作用不大，反而是副作用明显。


    一些和他一起进来的走向了康复。


    而他依旧只能躺在床上，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床上被这些人翻来覆去。


    他们说，他是特别的。


    为了这份特别，他每日遭受的病痛无法想象。


    药物刚注射进来，呕吐欲便开始泛起。


    他艰难推开人，对着床边的垃圾桶里呕吐着。


    奈何他食欲不振每天几乎不进食，只能吐出一堆酸水。


    恶臭的气味让医护人员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有点冷，吹的闻承允脑袋都不清醒了。


    固执盯着对方，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面对对方那阴沉偏执的眼神，医护习以为常了。


    每天都有这一遭。


    “洛老师很忙。”


    医护不耐烦回了一句。


    药物效果很好，外面一堆事情需要洛神去处理，哪里管的上一个小小的闻承允啊。


    敷衍的话语却让闻承允心有所念。


    她很忙。


    她不是故意不见他的对吗。


    抱着这个想法他倒在床上，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一摸，在发热。


    副作用又开始了，物理性的降温带不走那热度。


    从骨子里冒出的尖锐疼痛让闻承允觉得，他的身体中似藏着一千根针。


    稍有动作，牵扯的地方就会密密麻麻痛着，浑身冒着虚汗。


    眼皮子不自觉闭上。


    在这些副作用的折磨下，闻承允早已不成人形了。


    门开了又关上。


    闻承允不知道，在外面有一堆人透过单向玻璃看着他。


    “也是稀奇，那么多实验者中就出现了他这么一个个例啊。”


    有人唏嘘着。


    这款药物其实很成功，因这款药物重新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


    唯有眼前人，无法契合。


    身体所有细胞都在抗拒药物的疗效，偏偏这样的个例又很富有研究价值。


    众人一边同情，一边又冷酷的观察着闻承允的一切反应。


    在他们眼里，闻承允成了活生生的资料库。


    毕竟，最开始闻承允签订的就是长期的志愿者合同。


    在找到解决那些副作用的办法之前，闻承允会成为他们最好的小白鼠。


    记录，再记录。


    “洛老师来了！”


    有人压着嗓子喊叫着，格外激动。


    “洛老师好。”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子走过来。


    一堆人打招呼。


    单手插着兜，乌发被一根银簪挽在脑后，唇若点朱眉如裁墨，泪痣盈盈，一张脸明丽得几乎灼眼。


    光是站在那儿，便让人觉得满室生辉，对着他们笑起来时，窗外的阳光都黯然失色。


    一道道贪恋的目光落下。


    无人不爱她。


    “辛苦大家了。”


    洛娇回应着，走过人群分开的道路，离开了这里。


    目不斜视，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屋内的人。


    “洛老师真的好漂亮啊。”


    有人捂着脸花痴着，有些人则是视线紧紧追随在她身上，感受着胸腔中的悸动，誓要将这次的相遇铭记。


    “是呀，长得这么好看，能力还这么强，不愧是洛神呢。”


    洛神之名，早就在他们这里流传了。


    病床上的闻承允，似是听到了某个名字，眼皮子不断颤动，却没能睁开。


    记忆在模糊，唯独那个人在一片朦胧中熠熠生辉。


    他在药物的催眠下，精神不断下沉。


    不死，也没活。


    同年底，药物面世。


    本来昂贵的药物，最终却以一个很便宜的价格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些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而站不起来的人，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新生。


    苦痛在结束。


    洛娇这个名字，出现在各个官媒和报纸上。


    #盲人救星#癌症攻克者#残疾人的福音#


    一个个名头被安在洛娇身上。


    他们寻不到洛娇的踪迹，只是在网络上信奉着这个洛神。


    洛娇之名，被人牢记，被人赞颂，被人敬仰。


    她洁如白鸽，光芒万丈。


    注定在历史留名的洛娇，依旧坚定走在这条道路上。


    一步步，平稳的，推动着发展。


    那些肮脏的觊觎，在接触洛娇之前就被泯灭。


    他们的瑰宝，不该沾染半点尘埃。


    有人说这样是在造神。


    可有人说，她本来就是神啊。


    电视上播放着关于洛娇的纪录片，袁拙蜗居在狭小的房间中，看着那张模糊的照片，酩酊大醉。


    他的公司，在他一次次错失机会，又做出一个个错误决定后，公司破产被人低价收购了。


    他变得一无所有。


    “咚！”


    一声巨响传来。


    是隔壁的室友。


    听说那个室友以前是什么厉害人物，研究出了很多发明，后来许是江郎才尽，竟想着偷窃他人的技术，被行业封杀了，还打坏了脑子。


    袁拙眼珠子动了动，没在意。


    他喝着酒，沉醉在曾经的辉煌中。


    依稀间，见到了那人冷眼望向他的模样。


    “呵！”


    ……


    时代在发展，人在老去。


    当几十年走过后，楚辞坐在摇椅上，看着手里的资料。


    是关于他的生平。


    AI之父，虚拟技术缔造者，最高科学奖获得者，科学院院士……


    一堆名头却不足以引起楚辞的反应。


    他的手指落在这行介绍的最后。


    洛娇院士的丈夫。


    比起那些荣誉，唯独这几个字，才是他最喜欢的身份。


    那么多人仰望着她，唯独他陪在了她的身边。


    直至生命的尽头。


    手指轻轻摩擦着，像是在抚摸那人的脸庞。


    楚辞淡笑着。


    她啊，和他一样老了，却比他更年轻，如今还奔走在前线呢。


    而他，老的动不了了。


    有点想她了。


    叮咚！


    门被推开。


    楚辞扭头看过去，看到有人身披霞光走向他。


    依稀中，还是那时相遇的模样。


    眉眼如画，撞入心怀。


    “我回来了。”


    洛娇握住楚辞的手，和他一起躺在椅子上。


    “任务完成啦？”


    楚辞问着，声音逐渐低微。


    “嗯，完成了，也退休了。”


    苍老的脸上舒展出笑容，楚辞浑浊的眼里有了光。


    “那以后能陪着我了吗？”


    “嗯，陪着你。”


    在这温柔的回应下，楚辞含笑阖目。


    从年少到终老，得以相伴。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