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千山分不清了。


    他只知道，杀了眼前人，噩梦就不会发生。


    白日里眉眼藏着阳光的少年郎如今眼神阴鸷如毒物，薄唇似刀刃，誓要将人千刀万剐。


    他站在这里，眼眸深似渊海，无从琢磨。


    沉吟着，贺千山五指成爪，向着那脖颈探出手掌。


    只要轻轻一捏，就能葬她的性命。


    想着，贺千山的手愈发靠近了，脸上难以抑制的泄露出粘稠的恶意，眼底猩红一片，冷酷残忍。


    他俯视着洛娇，嘴角弧度讥诮，似在感慨命运的无常。


    贺千山身上飘散出的刺骨冰寒让小七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黑化了！


    男主彻底黑化了！


    宿主，呜呜呜，是小七对不起你。


    贺千山半垂着眼，望着女子姣好的容颜。


    近了，近了。


    只要用出几分力道，他就能让洛娇悄无声息死在梦中。


    他保证，不会让她感到任何的痛苦。


    “呵呵！”


    喉咙中挤出冷笑，在指尖即将碰到洛娇之际，女子眉头忽然皱的更紧。


    她的身体抖动几下，后背弓起。


    明明还在梦中，却发出破碎的呻吟，像是一头失去一切的幼兽，呜咽着，宣泄着旁人不知的悲苦。


    “咳咳，咳咳咳！”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咳嗽从洛娇嘴里传出。


    如蝶的黑睫抖动着，洛娇要醒了。


    指腹碰到属于女子那冰凉的体温时，贺千山却像是被烫到般收回手，几个闪身躲在屏风后面。


    “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声响起，洛娇睁眼。


    “呜！”


    她从枕头下抽出手帕，趴在床边，捂住着嘴巴，喉咙中泛起血腥味。


    女子的身躯明明被病痛折磨着，却使劲压低着声音，生怕惊扰了旁人似的。


    良久，洛娇才拿开帕子。


    她看着掌心中那些结块的血迹，嘴角扯出苍白的笑容。


    “姑娘，姑娘，你可是醒了？”


    外头小丫鬟正在叫门。


    “我没事，就是渴了，你继续睡吧。”


    洛娇清了清嗓音才回答，声音努力保持寻常，沙哑的调子诉说着她状态并不好。


    小丫鬟也是个粗心的，没怀疑什么。


    屋子里很快安静了下来，洛娇将帕子卷好，藏在一个荷包中准备私下处理。


    刚来这里，她不想让姨母他们担心。


    将痒意咳出来后，洛娇重新躺在床上，小小的身体再度蜷缩在一起。


    一夜了，她的被子里依旧冰凉凉的，不见温度。


    “好冷啊。”


    喃喃着，一阵阵虚弱的催促下，洛娇再度睡了过去。


    对于她这样的身体而言，醒来可比睡梦中难受。


    房间中，属于女子的呼吸变得微弱，一直僵立在屏风后面的贺千山踱步而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的双手垂落两侧，掌心不知何时被掐出血色。


    就在刚才，他听着那压抑的咳嗽时，胸膛中的心脏在催促着他走出去，抱着她。


    噩梦犹在，可贺千山迷惘了。


    眼前这个虚弱到了仿佛随时会离开的女子，当真会做出梦中那些狠毒的事情吗。


    “我该怎么办？”


    薄唇蠕动，字无声。


    洛娇的嘴角还残留一抹血色，就那么印在近乎透明的肌肤上，红与白的碰撞，触目惊心。


    一只手放在枕头边，指如白玉，无瑕，亦无温。


    “我该拿你怎么办？”


    贺千山万般情绪尽在拉扯跌宕，说不尽的复杂让他眸光虚虚落在女子的脸颊上。


    他知道，那自噩梦而来的杀意，淡了。


    他再度伸手，可这次不是洛娇的脖子，而是那纤纤玉手。


    轻轻触碰，冷的刺骨。


    这侯府的人就不知道点个暖盆吗？


    怒意一闪而逝，贺千山握着这一截手腕，动作很轻，生怕捏碎了这琉璃娃娃。


    内力输送，流经经络，聚在肺腑，暖意顿生。


    足足一刻钟，他才感受到掌下的肌肤暖和了起来。


    “洛表妹，可真是娇贵啊。”


    几乎同频的体温让贺千山骤然松手，神色冷漠嗤笑着，却不知道是在嘲讽洛娇，还是在嘲弄自己的口嫌体直。


    他对今日所见的洛娇下不去手。


    在得知了未来发展后，他依旧会对眼前人心动。


    白日里的第一眼，他的情绪就被对方牵动着，魂牵梦绕，自己不再是自己。


    他克制过，可第一次心动又要如何收回呢。


    他做不到杀了现在的洛娇，又痛恨着梦里的那个洛娇。


    两种相反的想法在贺千山的脑海中不断叫嚣着，贺千山头疼欲裂。


    贺千山啊贺千山，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她害了千千万万的人，你还要为她找借口吗？


    什么现在的她不是未来的她啊，若未来再度重演，那千千万万的人命，你又要如何偿还呢。


    他找不到答案。


    混乱的思绪攻占心神，贺千山暂时不想看到眼前人。


    揉着眉心，贺千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只是那身形，瞧着有些狼狈。


    窗户关的很严实，洛娇在贺千山走后睁开了眼，看着朱红色的床顶，眼尾荡起点滴妖异。


    那一双流淌着星河的眼眸点亮了这张过于干净的面容。


    清纯又妩媚。


    属于洛娇的灵魂，正在蕴养这具柔弱的身体，直到将其染上属于妖的颜色。


    咳血是真的。


    这身体肺腑中积压着不少淤血，适时吐一些出来反而更加舒坦。


    “宿主，吃药吗，药到病除哦。”


    小七捧着一枚丹药现身，系统出品，必属精品，真，药到病除。


    就宿主现在这小身板，吃下去后睡醒就能生龙活虎。


    病重，不存在的。


    洛娇伸手。


    啪！


    小七被拍到地面上，哭唧唧。


    病肯定要解决，但不是现在，再说了，这点问题影响不到她。


    想痊愈，妖力转一圈就行。


    但这份孱弱留着还有用，某人似乎挺吃这一套的。


    她期待着，贺千山何时能将她和梦中那人彻底划分开。


    “晚些喊我。”


    丢下这句话后，洛娇又睡了过去。


    咬着小手绢的小七飞回系统空间自我反省去了


    转眼的功夫，洛娇来到京城已有半个月了，侯府没有太多的规矩，她很适应这里的生活。


    碍于她体弱，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跟着一堆人。


    对于这份关怀，洛娇收下了。


    至于贺千山，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倒是纪坊兄妹俩来看洛娇时，偶尔提起三言两语，说贺千山如今更痴迷练武了，甚少外出，连他都难将人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