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海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压在头顶的被子忽然被轻轻扯开，冷空气的突袭让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床铺向下沉了一下，“偷情归来”的丈夫，把自己塞进了他的被子里。


    窄小的床铺上，两个成年男子不得不紧紧的贴在一起，才能避免掉下去。


    “唔……”感觉全身被禁锢了的拓海，努力睁开眼睛，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凉介摸了摸他的脸，像是安慰独守空房的妻子一样。


    上眼皮像即将下落的铡刀，拓海只觉得困顿，他闭着眼睛蛄蛹了几下，脑袋枕在凉介的手臂上，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


    感受到被包围着的安全感，拓海满意的哼唧了一下，像头小兽一样，沉沉的睡去。


    凉介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得而复失，又失而复得的爱人，良久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


    “醒来的拓海，要是也这么乖，就好了……”


    被遗忘了的光环239，依旧贴在房子的地步，不敢动弹。


    ……


    拓海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一个下午。


    阳光依旧斜斜的窗户里射进来，门店的位置隐隐约约传来客人进出的声音，炸豆腐滋啦滋啦的声音。


    他拥着被子靠在床头，呆愣楞的看着床铺空荡荡的另一侧。


    似乎在无声的质疑着，我的凉介？


    那么大的成年人，睡醒就不见了？


    感受到他的清醒，239欢快的从窗户挤了进来。


    “拓海终于醒了！”


    然而它的殷勤丝毫没有被接收到，拓海依旧维持着他的坐姿，问到。


    “凉介呢？”


    “出去了~检察官终于把拓海从重点观察名单拿下去，这小子就迫不及待央求着凉介带他去练车了。”239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拨。


    果然，接收到信息的拓海，眼神不再空洞洞的，他望了过来，“我能去吗？”


    “嗯，我带你去。我们躲在绿化带里，只要不被发现就可以了。”


    239这一次格外的好说话，嗖的一下，空间变幻重组，拓海出现在秋名的灌木丛里。


    拓海迅速扫了眼秋名山路，满意的从239点点头，就是这蹲着的姿势，有点难受……


    “别起来，会被发现的！”


    他刚试探着站起身，就迎来了239的呵斥，维持着马步一样的姿势，拓海看着刚长到自己耳旁的灌木高度，又蹲了回去，同时无语的看向了239.


    这选的什么破位置啊！


    大概是眼里的怨念太过明晃晃，239一个没有感情的光环，也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转移注意力。


    “诺，86过来了，快看~”


    拓海的视线瞬间黏上了那台熟悉的车辆。


    原来86在凉介手里，是这样子的啊。


    他就坐在驾驶位上，握着方向盘，而年幼版的自己，兴致勃勃的坐在副驾驶位上，探头探脑。


    又是他没有体验过的经历。


    “239，上次你说，凉介一定要离开，是什么意思？”拓海索性缩回灌木丛里，盘腿坐着，审问起这个消失了几天的主角光环。


    “嗐，不是和你说过，两个相同的角色不能同时存在吗？他能待在你家，也只是因为故事里的藤原拓海和高桥凉介还没相遇。可是写好的故事，就是他们既定的宿命。”


    “十八岁的藤原拓海，一定会遇上他的人生导师高桥凉介，然后开启赛车生涯。”


    “这样啊？”藤原拓海摸摸脑袋，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间又讲不上来，疲惫的感觉又一次涌上来。


    奇怪，他不是刚醒吗？最近怎么那么困？


    看着拓海呆呆的坐在原地，神色困顿起来，239悄悄飞到树上，俯瞰着熊猫色的86一圈一圈的在秋名山道上跑着。


    午后和煦的日光，透过层叠的树叶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拓海的腰背渐渐放松下来，脑袋一点一点的。为了睡得更舒服，他索性抬起右手，往旁边的灌木枝干按去，借力换个坐姿。


    近在眼前的树枝，却按了个空，拓海差点整个人扑到在地上。


    等他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瞪着眼睛搜寻身边的树干时，困意早就飞走了。


    这一次他把手搭了上去，想要扶着枝干站起来。


    又一次落了个空？


    拓海眨眨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身旁的灌木，大白天的见鬼了？


    轻轻地，把手掌搭上去，不出意料的穿了过去。


    拓海眼睛瞪大，借着枝干的掩映，他这才发现，自己伸出的手掌，微微透明，就像239先前凭空投出的屏幕一样。


    一股焦躁感瞬间涌上心头，他违背着平日云淡风轻的形象大喊起来。


    “239！？”


    尖锐的声音本该响彻云霄，呼啦啦惊起一片飞鸟，再不济，也该是几树枝叶哗啦啦的晃动。


    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好似被禁锢在一个看不见的房间里，任由如何喊叫，周遭纹丝不动，唯有239轻巧的飘了回来。


    “怎么了？喊什么？”


    拓海挥了挥自己的手掌，将半透明的掌纹怼到它跟前，气势汹汹的追问。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么快就出现了……缺乏能量的后遗症……”


    原本最喜欢大惊小怪的239，却像是早就知道了，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声，这一次它没有落在拓海肩上，反倒靠在对面灌木的一个树杈上。


    “缺乏能量？”


    拓海皱了皱眉头，忽然想起刚进入游戏世界时，239的劝说。


    “这个世界的形成和运转，全靠你残余的能量。接点任务回回血，只凭一个人的能量，只会越用越少，直到世界逐渐消散……”


    当时拓海大大咧咧的给了它一个白眼，转过身子，继续看电视机上的比赛。


    都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还让他打工？


    不打！死也不打！


    只是现在嘛……


    远处那台86，刚好又一次最近的那个弯道开过，拓海看着车上的高桥凉介若有所思。


    “先前开启游戏，跳过时间，都由我们独立操作。你从来也没有像这样，追着我把凉介赶走……是因为能量不够了吧，游戏的主导权，逐渐受到玩家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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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9没有否定，只是轻飘飘落下一句，“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还有多少能量，维持一个五年前的世界运转？”


    拓海没有管他，慢慢从灌木丛里站起来，往秋名山道上走去，身体越来越轻盈。


    正如他所想，练车的飞车手，来往的司机，都视若无睹的从他身边经过，仿佛这里不存在着一个人。


    唯有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高桥凉介从86跳下，跑到他身前几步的距离，目光里是满满的震惊。


    “拓海……”


    分别不过几个小时，拓海就这么大咧咧的出现在山路上，又是这副幽灵般的作态。很难不让凉介联想到，几次三番出现在箱根山路的那个幻影。


    他竟不敢触碰拓海，只是上下打量着，检查着曾经噩梦般的车祸痕迹。


    幸好此时，拓海只是穿着普通的家常衣服，袖口处，膝盖处虽有着凌乱的褶皱，却没有刺鼻的血腥气。


    凉介刚松了口气，试图询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阵响亮的喇叭声就打断了他的动作，循声望去，车辆的主人从驾驶室的窗口探出半个身子，不满的看了过来。


    “喂，不要挡路啊。”见凉介往旁边退了几步，他才缩回脑袋，只是嘴巴还嘀咕着，“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了？流行跑到山路中间发呆吗？”


    捕捉到这句话，凉介眼神一怔，意识到了什么。


    就在他想再次询问拓海时，86里那个幼年版的拓海就跑了过来。


    “凉介哥哥，你是掉了什么东西吗？”


    浅褐色的瞳孔里，只倒映出高桥凉介的身影。他甚至低着脑袋，试图帮忙在山道上找起来。


    趁着大家看不到他的时候，幽灵版的藤原拓海偷偷撞了下凉介的手臂，用口型对他说道，“回去再说。”就自己轻飘飘的，从86紧闭的车门处钻了进去。


    高桥凉介也急忙拉起了这个热心的13岁少年，搪塞着说自己找到了，急匆匆把人塞进副驾驶座里，同时还不亡回头窥一眼，舒舒服服躺在后排座位上的另一个拓海。


    “咦，凉介哥哥，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车内塞进了两个拓海这么诡异的画面，任是心理再强大，高桥凉介也做不到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努力遮掩着，但视线还是时不时落在副驾驶座的拓海身上，停留几秒，旋即又落在后视镜上，窥视着后排的那个拓海。


    唯一一个不知情者，很快就察觉到车技上的差距，他还以为凉介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找到，好心的安慰着。


    “有时候我也会以为东西丢了，怎么也找不到。但反而过段时间后，那个东西就自动自觉地出现在房间里了呢。”


    稚气的言语，惹得凉介撸了一把他的脑袋，又低低叹了声，还是个孩子。


    他该怎么解释，丢掉的是个活生生的人，以及这一遗失，就是七年时光呢。


    偏偏13岁的藤原拓海，看懂了高桥凉介背后的愁绪，他沉思了一下，骤然提出。


    “凉介哥哥，我们去游戏厅吧。”


    推己及人，既然不知道怎么安慰，不如痛快的玩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