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往事随风
作品:《我和反派有个约会》 解南茵又回到了紫宸宫,这个困住她半生的地方。
高帆冷落她时将她禁足在此,周璧痛恨她是也将她囚禁在此,这两人在这一方面还真是出奇的像。
白檀尚未从方才那一幕带来的冲击中走出,她跪坐在解南茵的床前,拉着她的手低声抽泣。
“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认识……”
解南茵费力的扯了扯嘴角,问白檀:“你去过南边吗?”
“奴婢没去过。”
解南茵笑了,白檀很少见她笑得如此真实,苍白的脸颊透出一抹粉,含情的眼眸浸满了秋水,像极了一位见到心爱之人的少女,白檀意识到,这大概是她陪伴解贵妃多年来第一次听她袒露心声。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朵漂浮的云。
“我是在南方长大的,南方的秋和皇宫里的秋完全不像,皇宫每到秋日总是万木凋零,一点生机也没有,而南方的秋日,会掉叶子的树不多,远远望去是一片深厚的绿色,城外有一片荒地,山坡上长满了斑茅草,每到秋日时会开出白紫色的花,有人会用它的花给我编花环,告诉我它的叶子会划伤人,要离它远一点。”
“我最喜欢的,还是南方的春天,嫩绿的野草铺满了每一处角落,到花开的季节,我们会去城外骑马,那里的桃花杏花和梨花逐一开放,风一吹,便拂落一地花瓣,我们骑着马,掠过一树又一树花,嗅着花香,看着马蹄带起花瓣。”
“我身子不好,不能骑太久的马,他们会选一处风景好的草坪坐下,富家公子在一边,或论学业或谈玩乐,我们那些管家小姐又在另一边,要么聊谁又同谁定了亲,要么聊城中哪家秀坊又出了好看的料子。”
“那时我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想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解南茵眼里含着泪,目光空洞的望着寝殿,像是看到了南边的天。
夷州的日子平静而美好,每每回想起来总让人不自觉扬起嘴角,她将这份美好一丝不落的倾诉给白檀,从童年时光讲到遇到周璧,又从两情相悦讲到被迫分离。
“然后呢?”白檀问她。
“然后……就是一段非常可笑的时光,今日已晚,明天再给你讲吧。”
白檀服侍她睡下,灯火熄灭,黑暗中,有泪珠滚落。
解南茵又梦到了那段往事。
圣旨下达三日后,大雪覆盖京都的那日,解南茵进宫了。
她是后宫中第一位贵妃,宫中拿出了极高的礼遇,马车破例一路驶到未央宫,宫内宫外站满了等待的侍女和内侍,而马车内,只有她孤身一人进了宫。
雪还在下个不停,解南茵下了马车,避开侍女的搀扶,水蓝色的裙摆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一直到正殿外才停下,她立在殿外,漠视着这一栋恢宏的殿堂,突然,身后传来一阵下跪的声音,她侧身回首,未央宫的门下站着一位身着明黄服饰的男子,他一语不发的看着她,身后层层叠叠的宫墙同样沉默。
解南茵进宫前曾想过见到高帆的场景,那时的她十分恐惧,然而真到了这一刻,她却异常的平静,这便是她要用尽一生小心翼翼去对待的人,一位个子不是很高,长相亦不是很出众的……天子。
解南茵也跟着跪了下去,高帆将她扶起,拉着她的手,十分体贴的介绍未央宫的一草一木,末了,又叫来几位侍女内侍,说这是以后贴身伺候她的人,名字都由她来取。
其中一个侍女和白茶年纪相仿,解南茵心头一酸,给她取名白檀。
至此,未央宫便成了她余生的巢穴。
解南茵做好了在这里过完一生的准备,她藏起与生俱来的多愁善感,尽力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宠妃,凉时嘱咐高帆多添衣,劳累时嘱咐他多休息,在他忙于朝政时送上一盒吃食。
除此之外还需应付宫内的妃嫔,有假意与她交好的,有不怀好意对她使绊子的,还有光明正大争风吃醋的……
那夜周璧同她说的话她都一字不落的记下了,靠着他教的那些东西,她得以平稳无事的在后宫中扎根,偶尔也能揣摩出帝王心事。
做完这些之后,她还需管理自己宫里的下人,身为最得宠的嫔妃,宫中之人免不了要仗势欺负外人,亦或是报团欺负看不顺眼的宫人,解南茵处理了好几起这样的事,顺带提拔了一个叫小松子的内侍到自己身边。
小松子十分感激,每日变着法子让解贵妃开心,有一次闲来无事编了一只草蚱蜢被解南茵看见了,见她感兴趣,便熬了一整夜,第二日解南茵起来时见殿外的花坛里摆满了各类草编的动物。
那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
“你编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小松子藏起一双满是血泡的手,笑出两个酒窝:“我见娘娘喜欢,想让娘娘高兴一点。”
解南茵拿起一只蝴蝶,心想这如同牢笼的皇宫之中,还是有一分真情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便临近年关,整个京都的人都忙着采买年货,高帆许是忙于政事,已有半月未踏入后宫,解南茵松了一口气,看着未央宫的人精神抖擞的布置起来,心想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宫里过年呢。
以白檀为首的侍女想要在庭中所有的枯树上挂满绢花,小松子一群内侍则认为太过繁复,不如在空旷的湖面放上一艘花船,白檀一行人则认为太土气,两方争了半天也没争出个胜负,于是纷纷让解南茵拿主意。
她笑道:“这两个想法都不错,不如白檀负责庭院,小松子负责湖心船如何?”
白檀和小松子互看一眼,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走了,势要压过对方一头。
解南茵又在廊下站了一会,正准备回屋,忽然听见两个侍女在墙角低语。
“这也太突然了吧!”
“谁说不是呢?这样的大户人家,成亲都很讲究的,哪像周家,急匆匆的。”
“按周家的门楣,要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很容易的吧,怎么找了个远房表妹?”
“我也觉得这事怪怪的……”
几句话说得模棱两可,解南茵的一颗心却已飞快跳动起来,她遏制住险些失控的情绪,扬声道:“谁在那?”
两个侍女慌忙跪地:“贵妃娘娘。”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侍女怯懦道:“在说……周小将军要成亲的事。”
解南茵心中已经有了预感:“哪个周家?”
“放眼京都,还能有哪个周家?当然一门两个将军的周家。”
解南茵原本已经平静的世界忽然掀起滔天巨浪,她深陷其中,浪潮连绵不绝的拍来,挣扎着想要寻清方向,却一次又一次倒在满地潮水中。
她听见了自己平静的声音:“是吗?怎么这么突然?”
“谁说不是呢,我们也觉得太仓促了。”
侍女说完大着胆子看了解南茵一眼。
“娘娘,你的脸色有些苍白。”
解南茵抬手摸了摸脸颊,扯了扯嘴角:“兴许是被风吹的,你们都下去吧,以后不许议论这些事。”
婢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解南茵转身回屋,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她一个人,泪水顺着漂亮的脸颊滑下,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她纵容自己伤心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而已,下一刻,她抬手抚去脸上泪痕。
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哪怕再难过她也要忍住,一丝一毫都不能被人察觉。
有些悲痛,注定只能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怀着忘却前尘的想法过了几日,高帆终于又踏入了未央宫,不知是何原因,他整个人都显得极为轻松,用膳时还特意关心解南茵。
“近日下了几场大雪,你身子弱,少往外跑,免得又犯病,过几天,朕给你一个惊喜。”
解南茵乖巧应下。
本以为自己等待的只是类似珍宝一类用来哄她高兴的珍惜玩意,不曾想,却是困住她一生的噩耗。
周家因谋反被抄家了。
周家男子悉数问斩,念在周璧有大功在身,特将其与周家女眷一同流放。
消息传到宫中,解南茵手一抖,摔碎了高帆新赏的玉镯。
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撼一点也不输当初那道圣旨,解南茵愣了好久,只觉这片天地都被人翻转过来了。
“周家好端端的怎么会谋反?”她尽力扮演一个跟周家没有关系的宠妃。
内侍道:“不知,只知周家谋划以娶亲之由举家离开京都,老家那边已经备好了造反要用的东西,若真让他们逃走了,怕是此刻已经举兵了。”
内侍顿了顿,又道:“不只是娘娘,大家都很疑惑,皇上待周家不薄,好端端的怎么会造反?”
好端端的怎么会造反?
解南茵也在想这个问题,周璧真的造反了吗?如果是真的,他又为什么要造反?是因为自己当初让他带着她私奔,可他不是拒绝了吗?难道说他又后悔了?
解南茵越想越乱,好似有人拿了根针在脑子里搅,心口处像是被人压了块石头,她摇晃着想要起身,却在这时呕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愣愣的看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起身去将房门关上。
冰冷的宫殿中只剩下了她一人,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陌生的人,陌生的装束,陌生的气味,连风都陌生的冷冽。
纤细的手指攀上发髻,拔下一支金簪,这是进宫那日高帆赏赐的,沉甸甸的一支,上面镶嵌着宝石。
解南茵不喜这种发饰,一如她不喜这样的生活,她狠心闭眼,高高的扬起发簪,冲着柔软的脖颈而去。
并没有鲜血喷出,发簪在距离脖子一指远的地方停住了,握着金簪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泛着没有血色的白,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决心也在这瞬间退却。
她不能死,她一死,解家也要跟着出事。
正如她当初不能和周璧私奔一样。
解南茵觉得很无奈,她这一生,竟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只是……当初两人为了保全家族,选择接受这一切,周家却还是出事了,解家真的能例外吗?
解南茵不知道,她痛哭一场后,被迫选择将这件事遗忘,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突然看见了一双藏在屏风后的鞋。
心脏突然停滞,随即疯狂跳动。
解南茵抹了两把眼泪,屏着呼吸上前,小松子垂着头,手里捧着一叠新衣。
“娘娘,这是绣坊新绣出的衣裳。”
解南茵抬手翻了翻,眼睛依旧盯着他:“刚刚……”
“刚刚奴才什么也没听见!”小松子抬头,“也什么都不会往外说。”
解南茵看了他一会,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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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让他下去,不一会,小松子捧回一个铜盆,将帕子用冷水浸湿递给解南茵。
“娘娘,你眼睛还肿着。”
解南茵接过,没有立刻敷眼睛,而是问他:“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娘娘帮过奴才,于奴才有恩,更何况娘娘还是个好人,奴才不希望好人过得太艰难。”
解南茵轻轻扯动嘴角。
小松子抬头,大着胆子问她:“娘娘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伤心如何?不伤心又如何?总归是一些是遥不可及的事,怎么,难道你想帮我?”
她本是随口一说,谁知小松子竟郑重道:“奴才还有个哥哥在宫外,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解南茵的手死死攥住手中的帕子,缓缓抬头。
翌日,小松子在宫外的哥哥怀揣重金,一番佯装后踏上了同流放之人一样的路途,与此同时,高帆下旨为解贵妃新建紫宸宫,所用钱财,正是从周家抄没所得。
此乃当今第一大事,工部广招天下匠人,如火如荼的干了起来,解南茵站在未央宫的楼阁上,看着紫宸宫一点点成型,周家人的血肉一点点化作亭台楼阁。
紫宸宫完工那日,小松子的哥哥也回来了,他买通了一个工匠,用他的身份混进了宫,见到解南茵的第一眼,他便跪下道:“娘娘,周小将军没了。”
解南茵晃了晃,她已经失去所有知觉,无法再感知痛苦。
小松子扶住她,连忙问道:“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按娘娘的吩咐,设法买通了押送的官兵,顺利混入其中,对周家人多加照顾,起先的几个月都好好的,越靠近寻州,小将军的身体便越差,我再三追问才得知,小将军有旧疾在身,我未混入押送队伍的那些日子,他因照顾自己的家人拖垮了身子,在淋过一场雨后病发身亡了。”
“他有旧疾……什么时候的事?”
“小将军说……是同蛮族人交战时留下的,怕娘娘担心,没有跟你提起过。”
她缓了缓,又问道:“他有什么遗言吗?”
“没有,小将军走得很突然……不过,草民在掩埋尸体时留下了这个。”
他递上一缕粗糙的头发。
解南茵颤着手接过,指尖轻轻抚过发丝,顷刻间便红了眼眶。
小松子见她没有话要问了,退后两步道:“哥哥不宜在宫中久留,奴才先送他出去。”
两人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解南茵一人,她沉默的看着手中那缕发丝。
周璧的发是极为柔顺的,高高的扎成一束,在风中扬出意气风发的姿态。
她想,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见过周璧的每一眼,他姿态随意的打马走向城外,他从容的从探子手里救下她,他额外张狂的说起不起战火全看蛮族人想不想挨打,他意有所指的同她聊起望亲坡,他果断的说迫不及待想娶她。
他还肆意大笑着说自己的一生还长,总有一天会知道解南茵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然而这个惊才艳艳的少年却在最好的年岁以最卑微的姿态死去,死讯传到京都连一点波浪都没掀起,仿佛划过星空的流星,灿烂只一瞬,只有一直望向他的人才得以看清全貌。
解南茵此生再没机会得知周家造反的真相,同样,周璧再也无法得知解南茵初见他是在何时。
数月后,紫宸宫彻底修建完成,高帆带着解南茵上到那座高楼。
“朕听闻贵妃会跳舞,所以特命人修建了这座摘星楼,只要你在这上面跳舞,朕无论在何处都能看到,必定第一时间赶回紫宸宫。”
高帆这话无异在说他会宠她一辈子,身后的嫔妃纷纷露出羡慕之情,然而解南茵却不合时宜的听到了周璧的声音。
“听说你会跳舞?”
声音在身后响起,解南茵回头,却只看见了一群嫔妃和侍女。
他的声音出现在身前。
“所以解小姐真的会跳舞,不知在下此生有没有机会看上一看?”
她回首,身前也没有对方的踪迹。
下一刻,那道身影又出现在耳边,仿佛是对方趴在她肩头,满怀爱意说出。
“你一定会回心转意的,我这辈子还长,等得起。”
一阵风吹过,那道声音不再响起,解南茵也不再追寻对方的身影。
少年人已经远去,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她的回忆之中,化作枷锁,一层一层束缚住她,这是无可奈何的结局。
她抬头,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高帆慌了手脚:“怎么了这是?”
“陛下愚钝,贵妃姐姐这是太感动了才落泪。”
“不过就是一座紫宸宫,有什么好感动的,以后朕给你的东西比这还要好!”
她对着高帆盈盈一笑,道:“我幼时练舞受了伤,恐怕此生都不能再起舞。”
那滴眼泪掉在了不起眼的角落,所有人都以为它的出现是因为感动,只有她自己才清楚是为了谁而流。
“无事,既不能起舞,那便只把它当做一座摘星楼。”
解南茵笑了,她应当是笑了的,高帆还想说什么,可天公不作美,竟在此刻起了大风,将一群人刮得衣发缭乱,解南茵也不可避免,她想下去,却在抬脚时被风吹的一歪,身子直直坠落下去,猛地从梦中惊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