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言驾着清风落在道德峰顶时，差点以为自己导航错了地方。


    峰顶空旷得能跑马，主殿的朱漆大门歪斜着，露出里面积灰的神龛。


    几只肥硕的灵雀正在一张石制麻将桌上蹦跶，啄食着不知哪个年代残留的灵谷屑，整座山峰洋溢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闲散气质。


    “人呢？”她黛眉微蹙，掌教师尊法旨降临，竟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正当她考虑是否要对着空殿宣旨时——


    “嗷——！！！”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后山炸响，穿透云层，惊得那几只灵雀噗啦啦乱飞。


    紧接着，轰隆隆的雷鸣连环爆开，沉闷威压里还掺着一丝……烤肉的焦香？


    苏妙言心头一跳，身化流光疾掠而去。


    越近，那雷声越是骇人，空气中弥漫着刺痛的静电和一股浓郁的、类似烤糊了的红薯味儿。


    当她落在引雷谷边，看清谷中景象时，饶是她金丹期的修为，也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只见谷内乌云压顶，电蛇狂舞，一道道水桶粗的紫色天雷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猛砸，目标直指下方一个焦黑的人影！


    那少年，她认得，正是数月前她亲手送来的古长远！


    此刻的他，早已没了人样，浑身冒烟，头发炸成了刺猬，破烂衣服下皮肉翻卷，气息微弱得下一秒就要嗝屁。


    而更惊悚的是，道德峰那八位师尊，正围着他站成一圈，个个面色狰狞（或者说痛心疾首？），手掐法印，周身灵力澎湃，施展的正是太武仙门极高深的——引雷诀！


    看那架势，非但不阻拦，根本是在兢兢业业地引导天雷，力求每一道都精准劈中目标！


    “光天化日同门相残？还是天雷酷刑？”苏妙言心底寒气直冒，玉手一翻，水蓝光华就要涌出阻止这场惨剧。


    恰在此时，最后一道、也是最粗壮的天雷咆哮着落下，将古长远彻底吞没。


    雷光散尽，乌云渐退。


    谷中死寂，只剩“滋滋”的电流声和那股挥之不去的焦糊味。


    八仙同时撤功，苟不理第一个跳脚，捶胸顿足：“亏大了！亏炸了！这么多天材地宝灌下去，七八十道天雷劈下来！这破体质怎么还卡在地品下阶？跟焊死了似的！老天爷你玩我呢？”


    其他七仙也是一脸肉痛到窒息，围着中间那坨“焦炭”唉声叹气，仿佛集体投资失败了几个小目标。


    苏妙言冲下来的身形猛地顿住，听着他们的抱怨，脑子卡壳了。


    等等……不是清理门户？


    是在……用天雷给他炼体？


    用、天、雷、给一个凝力境弟子、炼、体？


    这道德峰从上到下，果然没一个神经正常的！全是疯子！


    “咳……噗……”地上那坨“焦炭”微弱地咳了两声，吐出两口黑烟，顽强证明自己还活着。


    八仙的注意力这才被吸引，发现了呆若木鸡的苏妙言。


    “咦？苏师侄？”苟不理勉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苏妙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吐槽的欲望：“奉掌教真人口谕，请八位师叔即刻前往太武大殿，有要事相商。”


    “掌教师姐召见？”八仙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咯噔一下，预感极其不详。


    通常掌教想起他们道德峰，准没好事！不是扣资源就是派苦差！


    法旨难违，八人只得整理了一下被雷燎得破破烂烂的衣袍，唉声叹气驾云离去。


    莽金刚临走还不忘回头吼一嗓子：“小子！撑住！俺们回来再给你加练三轮！”


    地上那坨“焦炭”似乎剧烈抽搐了一下。


    顷刻间，喧闹的引雷谷只剩下苏妙言和气息奄奄的古长远。


    苏妙言看着地上这惨得不忍直视的少年，终究心生怜悯。


    她缓步上前，蹲下身，纤纤玉指探出，想查看他的伤势，声音不由放柔：“你……还好吗？”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古长远手腕的刹那——


    地上那具“焦尸”似乎无意识地动弹了一下，一只被劈得黢黑、散发着焦糊肉香和血腥味的爪子，猛地抬起。


    然后……


    不偏不倚，精准地、结结实实地按在了一处柔软高耸、弧度惊人的所在。


    触感……


    嗯，隔着薄薄的水蓝道袍，依然能感受到惊人的弹性和温软。


    时间瞬间凝固。


    苏妙言整个人石化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古长远似乎觉得这“垫子”手感颇佳，无意识地又捏了一下，留下了一个清晰无比、黑中带红、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爪印，在那圣洁的月白内衬与水蓝道袍之上，简直触目惊心。


    “呃……”古长远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被电得迷迷瞪瞪的眼睛，对上的是一张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最终杀气爆表的绝美俏脸。


    “我……手滑……不是，是抽筋……”古长远虚弱地解释，想挪开那只造孽的爪子，却因浑身剧痛动作迟缓得像慢放。


    苏妙言猛地弹起身，胸口气的剧烈起伏，那个黑爪印也随之波澜壮阔。她死死盯着古长远，贝齿咬得咯咯响，最终那点善良和“不跟重伤残废计较”的修养勉强占了上风。


    她狠狠一跺脚，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能起来吗？我送你回去！”


    最终，苏妙言还是忍着强烈的羞愤和别扭，几乎是拖着死狗般将古长远弄回了他在道德峰的“房间”。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随时可能表演自由落体的木门，苏妙言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家徒四壁，蛛网联欢，除了一张硬得能防身的板床和一张摇摇欲坠的歪腿木桌，堪称一无所有。窗户纸破得很有后现代艺术风格，冷风热情地往里灌。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穷酸味。


    这……这简直是太武峰灵兽园的灵兽看了都要集体抗议虐待动物的程度！


    她难以置信，这是一个仙门弟子住的地方。


    道德峰这群人，懒和抠门已经突破天际了！


    古长远被“扔”在硬板床上，疼得龇牙咧嘴，却看着门口一脸嫌弃又带着点懵逼的苏妙言，突然扯开焦黑的嘴角，笑了。


    苏妙言没好气地瞪他：“都快熟透了，还笑？”


    古长远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调侃：“师姐，你生气的样子……比掌教真人好看多了。”


    苏妙言：“……”


    她看着床上那个黑得只剩眼白和牙白的少年，一阵无语。


    这小屁孩才多大？


    十四岁不到吧？


    撩师姐倒是无师自通？


    她自动将古长远归入了“毛都没长齐就学人油嘴滑舌”的小屁孩行列，那点羞愤散了大半，只剩哭笑不得。


    “少贫嘴！好好养你的伤！”她佯怒道，几乎是扔下几瓶基础疗伤药，落荒而逃。


    这破地方和这小混蛋，多待一秒都折寿！


    太武大殿内，气氛肃杀。


    各峰峰主齐聚，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位新任的、卷王中的战斗姬掌教突然召集所为何事。


    直到身姿窈窕、面若冰霜的沈妙玄出现，开门见山，抛出了一套石破天惊的“宗门全面内卷升级方案”。


    核心就一个字——往死里卷！


    从上到下，全员考核！


    积分制！


    任务狂潮！


    年末结算，积分不够的罚到裤衩朝天，积分多的奖到盆满钵满！


    沈妙玄声音清冷，目光扫过下方脸色发白的峰主们：“仙道艰难，尔等竟有暇慵懒懈怠？从今日起，太武仙门不养闲人！此令即刻施行，望各峰……好自为之！”


    最后那句话，她的目光冰冷地扫过角落里试图把自己缩进地缝的道德八仙。


    八仙如遭雷击，面无人色，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三年喝风拉烟、麻将牌都得劈了当柴烧的悲惨画卷。


    改革！这是要革了他们这些老咸鱼的命根子！


    当八仙魂不守舍地回到道德峰，将太武大殿中的“噩耗”原原本本告诉古长远时。


    正躺在硬板床上挺尸的古长远，差点真的直接挺过去。


    “什……什么？积分制？考核？任务狂潮？”他猛地坐起，扯动伤口疼得嘶嘶抽气，声音都劈叉了，“说好的躺平修仙呢？怎么突然就地狱奋斗模式了？”


    他的脑海里，那“烂泥扶不上墙”成就的红色警告疯狂闪烁：【强制摆烂冷却期：一年！违反原则，试图‘努力’，将触发‘烂泥反噬’——倒扣修为，厄运缠身套餐即刻送达！】


    一边是宗门新政高举鞭子逼人当驴，一边是坑爹系统举着刀子逼他当烂泥。


    古长远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被扔进了命运的滚筒洗衣机，还是强力绞干模式。


    “不行……绝对不行！”他猛地握紧了焦黑的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垂死病中惊坐起”的狡黠光芒，“我必须做点什么……”


    再这么被师门和系统两头夹击，他迟早要变成一条被卷废了的咸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