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渡残魂(9)

作品:《失忆后在人间为仙友打工

    贺礼是活假人。


    满后山的棺材里,全是活假人。


    冷潇湘赶过来,还不待听她说话,只看见慕枝砚的神色,便知大事不妙。


    “掌事,我们要赶快回山庄。”慕枝砚语速飞快,“你们可能联系得上山庄里的人?我现在怀疑,贺礼他们是在吸引我们,调虎离山。”


    冷潇湘皱眉:“昨日令一弟子回庄内探寻,直到刚才,还了无音讯。”


    “若如姑娘所言,我等立即下山。”


    他大手一挥,身后等待号令的弟子跟随。慕枝砚没有空闲,能和沈厌解释太多。她知道自己背着沈厌用雪光刃,因而多少有点心虚。好在,她望过去时,沈厌只对她点了头。


    “走吧。”


    大局为重。


    **


    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有活假人的猜测,这行人心事比来时更翻上一倍。


    慕枝砚先告知了冷潇湘,有几个耳朵尖的听到了,忙问活假人是什么,被冷潇湘喝止。


    “掌事,他们迟早要知道。”慕枝砚未拦,一五一十把全部告诉了他们。小弟子们的脸色煞白,再不多话,行路脚步比方才还匆匆。


    冷潇湘的眉头一直未落下来过。


    “寻人活命。”他思索道,“他寻的人,也就是山庄的人。”


    庄主曾经渡魂,现在想来,那些魂灵就是活假人。那时候他们还抱有些许希望,妄图改变天命安排的结局,却不料庄主也不能扭转分毫,于是便把一切怨气都对准不渡山庄。


    这么多年,哪知贺礼等人在外续了多少人的性命,或许有的娶妻生子,有的成家立业。


    活假人生下来的还是活假人,从一个,变成十个,百个,千个,日子越久执念越深。等到今日,他们终于有机会,来找渡魂未果的不渡山庄“复仇”了。


    “报——”


    未出山路,一穿弟子服的人从下方跑来。他太着急,绊倒在石块上,那身弟子服都因拉扯而破裂。他顾不上疼痛,往上继续跑:“报——掌事您快回来啊,山庄出事了!”


    他身上衣衫沾血,平日配剑也消失不见。小七是个心事在脸上藏不住的,见状失了理智,对着那人喊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来访山庄,我们本来正常记录档案,谁知他们突然拔剑.....”


    那人话间带哽咽,眼角泪滑下。但见其染血衣裳,便知定是贺礼等人作为,小七作为那个听见“活假人”来去缘由的,当即要下山路奔向他,口中道:“我们马上就过来!”


    “小七!”


    慕枝砚叫他名字阻止,小七却已经快到近前。她抽出身旁沈厌的碎月,身影行如风,飞一样闪到小七身前。碎月出鞘,挡在小七和通报者两人之间,小七不解:“慕姑娘,你这是?”


    “闭嘴。”


    慕枝砚将碎月剑尖转向通报者,质问道:“你的姓氏,或者名号?”


    “我......”


    那人未料到慕枝砚的剑,连眼角的几丝泪都干涸了。


    “掌事!这人是您昨日派去的吗?”


    她一手执剑,一手挡着小七,慢慢带着他往后退。冷潇湘望人,道:“衣裳是,人不是。”


    冷潇湘刚说完,慕枝砚手上的碎月就奔着人挥去。毫不犹豫,先是划开那身弟子服,果见里面套着件寻常衣裳,再往上看他的脸,方才还是个人,划开衣裳后人脸竟也似烟,眼睛、鼻子、嘴巴,都从活人模样变作无形。


    “他是活假人!”


    小七拽着慕枝砚的衣袖:“快走,姑娘,他是活假人!”


    慕枝砚本想用碎月,把那人残缺的身体劈开,却被小七拽着身体往后退。那人也没有想和他们纠缠,似乎只是负责引领几人,如今大功已成,于是自己的身躯化作烟云散在空中,只留下那身弟子服。


    那位昨日去探寻的弟子,多半是遭遇不测了。


    ......


    几个时辰前。


    自从掌事去后山,不渡山庄内的众弟子排了轮班表,早晚轮换。出入庄门口的正门,上香的大殿,包括法阵关着的那小姑娘院落,都是严格值守。


    天刚亮,守着的弟子难免有些困。他打着哈欠,等到替他的人走到门边。


    “里面没出事吧?”


    他瞄一眼。


    门是关着的,但那晚声音很大,门窗都破碎了,这门也碎了大半,关着只是个遮掩,怕里头小姑娘,更是他们不自在。


    “当然了,一晚上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说完,另外那个替他班的走上前。本想着回去歇息睡觉,那弟子止不住打哈欠,刚迈出一步,屋子里就出了动静。


    是桌子挪动的声音,拖在地面“吱呀吱呀”,格外刺耳。


    他张开的嘴巴还没合上,那点子困意瞬间不见了。弟子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心里思虑一番,那个打哈欠的才壮着胆子推开了门。


    屋子里没点灯。天色朦朦胧胧,那个胆子大的弟子往里试探着走。


    他扶着墙的边缘,很小声唤着:“有人吗?”


    肯定是有人的。但是他不得知里头小姑娘的姓名,也没拿档案册来看。他看不清那小姑娘躲到哪里去了,只好静下来听着声音。


    他闭上眼,竖起耳朵。


    有风,周围还有换岗的交谈声。屋子里很小,小弟子慢慢蹭着往前。他的手没放下来,还在墙上摸索着,粗糙的墙皮.......


    突然,他手指的触感逐渐光滑细腻。


    他猛地睁眼。


    守在外面,等他查看的那个换岗弟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进屋子里来了,站在他身后。


    身后,可他身后是墙啊!


    房门大开,微弱的光扫进来,他看见那人的身体镶嵌在墙壁里,对着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然后从墙皮里走出来。


    ......


    地面上倒着被吸干的人。


    不,现在不是人。他的脸没有血色,整具身体没有水分,倒在地上的是一张比枯木还丑陋,还不具利用价值的人皮。


    贺礼抬起头。


    他好像又活了一次。吸食干净活人,如今鲜活的、光彩照人的,就是他贺礼了。


    桌子下细细碎碎的声音。


    小姑娘躲在桌子下面,亲眼看过这一切。她手指颤抖,拨开层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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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裳,在心口处,找到了一枚铃铛。


    隔绝外界,本用来保护山庄,也是保护小姑娘的法阵,在这刻突然扩大范围。贺礼沉浸在获得新生的喜悦中,侧目望去,法阵徒然从桌子边扩大到房屋,很快那道金光散在空中。


    法阵失效了。


    贺礼走到桌边。还不适应腿脚,他走路很慢,一步步踏过去。


    小姑娘听到他的脚步声。从远,到近,越来越沉重。


    因为畏惧,她本能地往后缩,背后贴上墙壁。她握着铃铛,铃铛却发出细碎的响,她慌乱地双手紧紧捏住铃铛,仿佛这般就能控制住响声一样。


    贺礼停在桌前。


    小姑娘窥见桌角下那双黒靴,屏住了呼吸。


    谁?他到底是谁?


    三日前,母亲带着她来到不渡山庄,路途中和几人遇上,便结伴而行。可是,母亲在哪里?她不过睡了一觉,睁眼睛后所有人都不见了,手边只剩下母亲留给她的铃铛。


    “啊!!”


    头顶像是有东西涌动,小姑娘吓得下意识起身,抬头撞在桌子上。贺礼从墙上脱身,薅着她的头发,根根长发扯着往上拽,她整个人从桌子下被提鸡似的拎起来,看见了吸食过活人生命,还没擦去唇角血迹的贺礼。


    “放开我!放开我!”


    她腿往贺礼身上踹,但一个孩子的力量又不大,贺礼站着,稳固如山。


    “小孩子。”


    他痴迷盯着这张稚嫩的脸,手忍不住地摸上来。贺礼的五根手指尖生出尖钩,划过她的衣裳。


    年纪好小。这样小的孩子,应该能活很久吧。


    小孩子......


    头好痛。贺礼的脑袋炸裂般痛起来,千言万语在他耳边呼唤。


    “贺郎......”


    眼前是亡妻梳妆的模样。那是他们成亲后的院落,女子挽起发髻,纤纤玉指刚拿起口脂,望见他时,眼睛先是在他身上一瞥,而后害羞地眨眼躲闪。她唤出口,情意绵绵,他的名字在她口齿间萦绕,贺礼向前伸手去碰,她却化作虚无。


    “爹爹?你看,我识得字了。”


    捧着一本书,前来的,是他的孩子,他的女儿。他和孟娘的孩子,孟娘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她聪慧,乖巧,会在贺礼忙碌整日后用冷帕子帮他擦脸,会在晚间带点心来看他。


    “孟娘......”贺礼喃喃自语,“你为什么离我而去......”


    那是个雨夜,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可是他知道,孟娘根本没有出过门,怎么会得风寒!他的女儿,身体一向康健,又怎么会一晚上就咽了气!


    她们本应该有大把年华,他从秀才一路奋进,甚至那晚走街串巷买来妻女爱吃的汤羹,揣在怀中,回家时面对亡故妻女时,汤羹还是温热的。


    “放手!放手!”


    小姑娘挣脱不过,一口咬在贺礼手上。


    贺礼吃痛,小姑娘从半空中掉在地上。她握紧母亲留下来的铃铛,头也不敢回地奔着屋外而去,撒开腿拼命狂奔。


    贺礼没有追逐。


    他远远望着那身影,像是望离去的妻女。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