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米商

作品:《竹马依旧很欠揍

    “郡主说笑了。”万良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堆得更满,他呵呵一笑,将姿态放低了几分,“不过是靠着祖上攒下的基业,加上小人比旁人勤勉了些,京城所有的粮道都被小人跑通了,每次收粮,小人亲力亲为,如今不敢说规模最大,总也算京中收得最多、销得最广的粮号。”


    他语气圆滑,说得滴水不漏:“小人一向遵守大晋律法,赚的都是辛苦钱。”


    “万东家放轻松,本宫只是随便问问。”纭知笑了笑,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万良脊背一紧,“不过,东家生意做得如此之大,若说没有几位贵人扶持,倒叫人难以相信了。”


    “哎哟,郡主这话可折煞小人了。”万良摸了摸鼻子,又不自觉搓了搓手,掌心早已沁出薄汗,“不过是得几家贵府赏识,爱吃咱家的米,毕竟咱家的蜀地米可是京城头一份。平南大长公主就时时照拂米行的生意……”


    这万良真有几分本事,又一次轻巧地将尖锐问题推开,言语间还不忘抬出长公主的名头。


    纭知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盏。待他说完,她却并未接话。


    茶室内一时间只闻窗外细微的风声和两人浅浅的呼吸。这短暂的沉默却仿佛带着重量,压得万良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发僵。


    “看来,万东家今日还未想好该如何与我交底。”纭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叶,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既如此,这铺子的事,便改日再说吧。素雯,送客。”


    万良有点意外,这年轻郡主可是他这些时日最看好的,先前被那老管家拒了,昨日又收到郡主的帖子,还以为这事儿十拿九稳了。“郡主若对价格不满意,小人愿再添一——”


    “罢了。本宫亲自送送万东家。”纭知放下茶盏,起身截住了他的话。


    她走向门外,万良只得连忙跟上,虽然他已肯定这生意从一开始就做不成,但还是做着样子,一个劲儿地谈着价格。


    “郡主,除了六倍的银子,小人再加上两年的分红。”万良比划着手指,“您看,这可是稳赚不赔的好生意。”


    纭知笑了笑,手中不停捻着檀木珠子,“本宫还是年纪轻,胆子小了,万东家这么好的生意,本宫还是有点不敢做了。”


    万良浑身一僵,不敢抬头去看她的眼神,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连忙就此打住,行着礼退出门外。


    仆人将后门缓缓关上,纭知透过渐窄的门缝看着外头那辆低调朴素的马车,忍不住冷笑几分。


    楠木制成的车辕、框架,车窗悬挂的帘幔还是如意纹天华锦,上头挂着的“万”字旗还用上了双面绣法,两匹看似普通的棕马还是西疆的品种。


    “但愿这粮食……不是被这商人和他背后的权贵用来囤积居奇,操纵市价,甚至……资敌牟利。”她低声喃喃,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涩。


    这念头太过骇人,却又并非空穴来风。


    但这不仅仅关乎着银钱,更关乎着国运民生,系着天下百姓的温饱,甚至……直接维系着边疆将士的性命。


    她闭上眼,眼前仿佛是呼啸的北风卷着鹅毛大雪,扑打着北漠军单薄的营帐。北漠大营的兄弟们眼巴巴地望着送粮的官道,在寒风中搓着冻僵的双手,呵出白气,互相鼓励着“粮草就快到了”、“军饷就快到了”。


    ……


    “知知,今年可是我在宫里给你当伴读的最后一年了。”教算学的夫子前脚刚离开,关梓萱后脚就凑到纭知身边,小脸望天,还带着几分惆怅。


    公主和郡主们及笄后,宫里的夫子便要换成教习嬷嬷,而伴读们也都要出宫还家。


    “你说,出宫以后我该干些什么好呢?反正我可不想那么早就嫁人!”关梓萱一边说,一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桌上的算盘珠子,忽然眼睛一亮,兴奋道,“对了!我要像我娘年轻时候那样,做个女商人,走南闯北!”


    “你也不怕被旁人说抛头露面、满身铜臭?”纭知笑着点了点关梓萱的鼻尖。


    “他们羡慕我家财万贯、穿金戴银还来不及呢?”关梓萱撅了撅嘴,不以为然,“我娘说做哪一行都好,只要做到最好就行。像我外祖家的云竹刘氏,可是蜀地排名第一的大商贾。”


    纭知手中整理书卷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夫人近来可还同母家有联系?”


    “说到这儿,我就来气。”关梓萱一把将桌上的算盘推远,一只手撑在桌上义愤填膺地说,“刘家的二房硬是看不起女子行商,自从我外祖父去世,我娘这一房又没有男丁支撑,他们更是说我娘是泼出去的水,便把我娘手里的生意分了个干净。”


    纭知垂眸,将桌上的书卷一一收拢,“那夫人如今可知锦州最近的消息?”


    “早不知晓了,”关梓萱越说越气,小脸都皱在了一处,“原本我娘还有几个心腹伙计,时不时往返锦州递些消息。可蜀道艰难,耗钱费力不说,带回来的还净是二房那些人的挑衅之言。我娘索性彻底撒手不管了,横竖我家在京城的生意,也不比他们差!”


    “那是自然,夫人可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到哪儿都能风生水起。”纭知边说边执起笔,准备誊抄夫子留在木架绢布上的课业,刚抬眼,上面“春市”二字就凝住了她的目光。


    “春市”下罗列着春市上各项重要商品的官价和市价。她一行行看去,手中的檀木珠子捻得越来越快。


    大晋历来重视粮政。每逢秋收,各州常平司都会先制定官价、收购新粮入仓。平仓后的余粮则先由本地粮行收购,再根据余粮数目向各州发放“金粮券”。各州粮行通过竞买,从当地常平司取得金粮券。


    若遇丰年,为防谷贱伤农、本地难以消化,州府须上报京城,由朝廷统一定价、下拨补贴,并安排邻近州府收粮。此时还会免费发放金粮券,吸引大量粮商前往。


    而金银券只有秋市和春市才开放买卖,这也是京城商贸最盛的时候。


    “梓萱,这夫子留的课业和春市有关,我们不如借此告假出宫看看?”


    不愧是春市,大街两旁的铺子都挤满了人,商贩们都在大声叫卖着。


    “知知,没想到你一个夫子最喜爱的学生。竟然有朝一日会想着告假出宫。”关梓萱边说边舔着手中刚买的冰糖葫芦。


    “这不是为了完成夫子的课业吗?”纭知用目光扫过两旁林立的商铺,“来实地打探些实在消息。”


    “你…少来。”关梓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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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咬下一颗糖葫芦,腮帮子鼓鼓的,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那算学题…夫子都给了数儿……直接打算盘就好。”


    “多知晓些不好吗?”纭知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她鼓囊囊的腮帮子,“你吃完再说,小心噎着。”


    “唔…”关梓萱终于吃完了这颗,又开始舔下一颗,“那为何要扮作这番陌生模样,说,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


    纭知不仅换上了一身素青长衫,唇上还粘上了一小撮胡子,就连眉眼也让素雯重新描画——眉锋提得英气,眼尾略略拉长,这般打扮下来,莫说是外人,只怕连赵驭见了,也只会觉得是位眼生的清朗少年。


    “公子,那边都已安排妥当,可以前往常平司了。”赤昙从人群中走来,低声说道。


    “走吧,关公子,带你去看看到底要干什么坏事儿。”


    常平司的签押房内,气氛沉闷而紧张,与墙外春市的喧闹鼎沸恍若两个世界。京城的粮商几乎尽数到场,皆屏息凝神,只听得见纸张翻动和算盘拨动的声响。


    堂前的墙上挂满了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今日竞买的金粮券品类与数目。


    竞买金粮券,采用“密封递价”之制。官案前的一口红漆木箱已上了锁,各商号须将写妥报价与名号的密函投入箱中,待时辰一到,当场启箱唱标,价高者得。


    “诶,小兄弟,你是哪家粮行的?看你有些面生。”身旁一个长得圆头圆脑的掌柜,笑着凑过来搭话着。


    纭知不慌不忙地回道,俨然一副经年行商的口气,“我是明庆粮行的,东家前些日刚点了在下打理事务。”


    纭知特意让赤昙暗中收了这家粮行,她好顶着这名头打探内情。


    话还没说完,就见书吏往墙上挂出了“蜀地米,十万石”的木牌。


    那胖掌柜当即轻嗤,扭头对纭知撇嘴:“得,又没戏了。年年这点蜀地米,全是万良的囊中之物。”


    纭知轻轻皱了皱眉,顺势接话:“蜀米运途遥远,本厚利薄,掌柜的竟也有意?”


    “嗐!小兄弟,你怎么当上掌柜的?”胖掌柜一拍大腿,几乎要跳起来,“这蜀地的金粮券,金贵的哪里是米?是官道通行权!除了盐铁粮,做其他生意可只能走寻常路子,那蜀道难啊!但有了这金粮券,还能捎带做些蜀锦、山茶的生意,那些玩意儿一两能抵一车的粮食。”


    “我们明庆就只做粮食生意,不太懂其它的货儿。”


    关梓萱在一旁也听得认真,忍不住脱口问道:“那何不溢价收下这金粮券?”


    “嚯!你以为我不想啊!”胖掌柜气得胡子直翘,“万良那老狐狸出价更狠!他抢了券,还假惺惺分几分利给各家,谁还跟他硬抢?”


    “可前年朝廷不是新政明令,单一商号一次竞买不得超过总额二成么?”


    “小兄弟,你还是太年轻。”胖掌柜长叹一声,连连摇头,“万良私下里不知收了多少小家小户的粮行,商号名头却一个不改。官府乐得多收税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这样看来,万良暴富倒也没太多猫腻,左不过私下多夹带了些贵货。


    但纭知始终隐隐感觉不对。不过,今日她本就是来试试这潭水有多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