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真正的杀招
作品:《回到清朝做买办》 沈若之站在廊下,眉头微蹙,声音带着难掩的急切:“恩师,时代变了!”
他往前半步,目光灼灼地望着李星元,语气沉了几分:“过去几千年,咱们只防着北边的游牧民族。可现在,危险来自海上。”
指尖无意识攥紧袍角,他语速加快,字句斩截:“火枪普及之后,游牧民族再也成不了威胁。但洋人不一样——他们满世界圈地,凶得很。”
“在非洲,他们抓黑人卖到美洲当奴隶;美洲的土著,几乎被他们杀绝了。”沈若之喉结滚动,眼神里掺着痛惜,“两个上千万人口的大帝国,就这么塌了,族群十不存一啊。”
“南亚的天竺,莫卧儿帝国,数百年基业,成为了他们的殖民地。蛇吞象的戏码就在我们眼前。”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怅然:“陈大人说,这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沈若之今天格外健谈。
他跟陈林接触的机会很多,两人经常讨论时局。
书局那边也经常组织这样的讨论活动。
秋阳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对李星元的印象一向极好——长这么大,李星元是他最佩服的官员,曾是他的偶像,是他寒窗苦读时的奋斗目标。
只是十几年科举蹉跎,他渐渐对满清没了指望。
这样一个卖官鬻爵、视百姓性命如刍狗、把民族未来当敝履的朝廷,迟早要走向衰亡,就像历代王朝那样。
直到进了书局,接触到海量外来知识,他才又看见了新的希望。
上一次华夏民族崛起,还是秦汉时期。
儒家吸收百家之长,巩固了大一统伟业,成就新儒学,才造就了华族数千年的繁荣。
虽然后来王朝更迭,但在整个世界,华族始终站在顶端。
如今西洋崛起,华族没落。
沈若之深吸一口气,心里明镜似的:唯有吸收外来文化,重新铸就新学,才能挽救这个民族。
李星元望着眼前的弟子,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他轻轻颔首,语气里满是感叹:“沈若之,你变了很多。没想到多年不见,你竟成长得这么快。”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期许:“如若你有意,可到我的巡抚衙门来做幕僚。”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
对一个秀才来说,能进巡抚衙门当幕僚,简直比农民工中了五百万大奖还稀罕。
可沈若之想都没想,便摇头拒绝。
“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坚定,“您的教导,若之无以为报。正因为如此,我也要对我的学生负责。”
他抬眼,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学堂,声音柔和了些:“这个学校里有五百多名学生,他们更需要我。我觉得,他们才是这个民族的希望。”
“五百多学生?”李星元愣了愣,先前只觉这学堂的房子宽敞,倒没料到人数如此之多,语气里满是诧异,“怎么会这么多?”
“是的,我们才创建了半年多。”沈若之笑着点头,语气里藏不住自豪,“明年招生规模要超过一千人,川沙堡那边还要再建一座学堂。到时候,整个川沙的孩子都能读书。”
“每个孩子都读书?”李星元捋了捋颌下的胡须,眉头微挑,“他们交得起束脩吗?”
“恩师,有教无类嘛。”沈若之语气轻快,“他们不用交束脩,每天还管一顿午饭。”
“这钱,也是你们那位陈大人出?”李星元眼神微动,语气带着几分笃定。
“当然是陈大人出。”沈若之点头,随即补充道,“不过陈大人说了,这钱不是他创造的,是这些孩子的父母在工厂做工,创造了利润。
他只不过是把利润反哺给他们。”
他望着李星元,语气诚恳:“恩师,这不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吗?”
这话是老生常谈,可真正做到的有几人?
朝廷的钱,哪一分不是百姓创造的?
可现在的朝廷,收上来的税都用在了哪里?
给了军队,军队能护百姓、保国家吗?
给了官员,官员们一个个中饱私囊、花天酒地。
灾民遍地,他们却装聋作哑,谁肯多看一眼,多听一下民间的呼声?
李星元沉默半晌,再次捋了捋胡须,眼神意味深长:“你说的没错。这位陈大人,真是有意思。”
沈若之外表看着木讷,心里却透亮。
他知道李星元是江苏巡抚,一个巡抚跑到下面的厅来微服私访,绝不可能是心血来潮。
但他没有点破,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事实一一说清。
他没有夸大陈林的功绩,只是客观地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让李星元自己去判断。
一阵风过,带来食堂方向整齐的脚步声。
沈若之抬眼望了望日头,笑道:“恩师,到午餐时间了。您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到食堂将就一顿?”
“好啊。”李星元来了兴致,眼神里满是好奇,“你们都跟学生一起用餐?”
“是啊。”沈若之点头,“学堂的先生都跟学生一起吃,吃的也都是一样的东西。”
李星元心里越发好奇,倒想看看这免费午餐究竟是什么模样。
食堂果然宽敞,青砖铺地,能容纳数百人就餐。
这陈家湾的房子都建得大气实用,没什么多余的修饰。
他们走到门口时,孩子们已经排好了队,一个班级一个小方阵,整整齐齐。
除了先生们偶尔的指令,几乎听不到半点嘈杂声。
李星元扫了一眼队列,眼神微动——这队形太熟悉了,跟码头上那些民团一模一样,都是长方形的纵队。
就连孩子们手上的碗筷,都统一持在右手,托在腰间。
这位小陈大人,似乎格外喜欢立规矩。
沈若之和李星元一行人不用排队,先生在这里有优先权。
见到他们过来,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喊了声“先生好”,声音洪亮,随即主动让开道路,透着尊师重道的老传统。
午餐很简单,一荤一素——萝卜烧肉炖得软烂,辣炒白菜油光透亮。
主食是白米饭,一人一碗,不够还能续。
这样的伙食,在后世不算什么。
可现在是 1846年啊,多少人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干饭。
李星元刚到这里不久,自然明白这顿午餐绝不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打菜的妇人看见沈若之,脸上立刻堆起客气的笑,手里的勺子抖动的幅度小了许多,悄悄给沈若之的碗里多添了两块肉。
沈若之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这些妇人都是苦日子过惯了。
……
租界壹号的会议厅里,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巴富尔面色铁青,双手按在桌面上,指节泛白,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愤怒:“杰克,你究竟想怎么样?我们完全可以将那些建筑工人定为叛乱分子!你是想要害死他们吗?”
“巴富尔先生,这话从何说起?”陈林靠在椅背上,神色平静,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建筑工人是公司的员工,这没错。但他们的反抗,是自发的。”
他坐直身子,眼神锐利起来,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一年多时间,他们帮租界修道路、盖楼房,把一片荒芜的地方变得这么繁华,他们有功劳吧?”
“可结果呢?”陈林语气里添了几分讥讽,“有人想夺走他们应得的劳动成果,他们自然不会愿意。别忘了,第一枪是你们开的。自始至终,这些工人都没有任何过激举动。”
陈林的话避重就轻,带着明显的敷衍。
巴富尔想跟他直来直去,他却偏要打太极。
巴富尔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你说吧,怎么才肯让这些人退走。我再说一遍,租界一直在保持克制,我也不能保证,能压住军方多久。”
陈林见他不再绕弯子,也收起了那份漫不经心,直言道:“很简单。”
“第一,不要干预颠地洋行的事情,洋行内部事务,由股东自行决定。”他伸出两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第二,释放珍妮和詹姆斯。只要工人们的工钱有了保证,他们自然会退走。”
巴富尔心里咯噔一下。若是答应了这两个条件,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成了一场笑话?他也没法跟德庇时公使交代。
“洋行的事情,是港岛法庭判决的,我无权干预。”巴富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语气生硬地说道。
“判决?”陈林挑眉反问,眼神里满是嘲弄,“珍妮小姐和詹姆斯先生都不知情,这样的判决,能作数吗?”
他顿了顿,不等巴富尔回应,又自顾自问道:“巴富尔先生,你知道英吉利人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不等巴富尔开口,陈林便自己答道:“是你们建立的秩序体系。在这个体系下,大家都不敢越界。可如果你们自己破坏了规矩,那么损失的,必然是你们。”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在没有规矩的情况下,我敢保证,你们在这里,待不下去。”
上海县城的城墙上,秋风猎猎。
伍绍荣与吴健彰并肩站在城门楼上,登高望远,目光投向租界的方向。
“真没想到啊。”伍绍荣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失望,眼神复杂,“英吉利人也有认怂的时候,是我看走眼了。”
一旁的吴健彰却依旧一脸自信,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望着远方,语气笃定:“姓陈的也别高兴得太早了。”
“颠地洋行算什么?”吴健彰冷哼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鸷,“后面才是真正的杀招,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应对。”
风卷着城楼下的喧嚣声上来,隐约能听到远处的人声鼎沸,却盖不住两人语气里的各怀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