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作品:《驯娇狐

    元雪棠耳尖一红,直把脸用被子盖住,采儿却是一副丝毫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模样,急道:“别当我没看过话本子!”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终于元雪棠松了手,露出两只眼睛来。


    她悄悄道:“那我告诉你了,你可万万不能对旁的人提起!”


    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她正要开口,却被采儿一指点住了唇。


    “嘘——你不说我也知道。”她扬起嘴角,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是侯爷送了你耳坠子,谁料你戴不了那材质,起敏症了,对么?”


    元雪棠一愣,又想到魏琰那副模样,瞬间觉得现实还是比话本子里来得更无常大胆些。


    她咽回去原本要说的话,满脸黑线,一手撑着头,匆匆应道:“嗯对,对!侯爷见我这些日子瞧兵书认真,便随手赏了我两坠子,可我一戴却生敏,这不,也没拿回来,全都还回去了。”


    采儿扬眉吐气地抱起了臂,转身就向门外走。


    “喂,你去哪儿?”元雪棠直起了身。


    “去问问朱妈妈,给你取些药去。”


    话音刚落,敲门声却同时响起。


    清晨微凉的日光洒入,声音远远从门口传来:“采儿姑娘,侯爷让我来传个话,说今晨有事请元姑娘同行,马车已备好,半个时辰后,便去泾阳塬。”


    “姑娘刚睡……不,姑娘还没醒,怎得这么早?”


    “采儿姑娘放心,侯爷早已在车上备好了软枕糕点,温煮茯茶,让元姑娘快些梳妆便可,泾阳塬路远,切莫误了时辰。”


    那人说完,又匆匆离去了。


    采儿有些踟蹰地合上了门,看向榻上半卧着的元雪棠,一脸回味深长的表情。


    她遥遥地咬了咬指尖,嘴角泛起一丝抑不住的弧度:“啧,比话本子香啊……”


    “并非如此!”元雪棠双颊一热,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别,别整日里什么都觉得香啊!”


    采儿背过身去不去接她的话,只闷着头一股脑地收拾着妆台上零碎的物件,手下飞快,鼓起的笑肌一刻都没有松下。


    *


    轻轻摇晃的马车上,绛蓝色的璎珞左右摆动,马蹄踏踏,整个车忽地转了个大弯,路径变换,侯府最高的檐角也徐徐消逝在视线尽头。


    元雪棠松开手,窗帘落下,整个车厢顿时暗了不少。


    魏琰坐在她对面,一手撑着额角,闭着眼睛,胸口起伏,呼吸均匀舒畅。


    食盒上的糕点一个不动,少女紧紧攥着双手,总觉得坐立难安。


    车厢内静得异常,可偏偏去泾阳塬的路不好走,这不大的车厢内也仅有自己与魏琰两人,每当一侧车轮微动,二人的双膝便会不请自来地相触在一起,还没感受到对方衣衫下聊胜于无的温度,又蜻蜓点水般地离开。


    魏琰着一银灰长袍,秋意渐起,肩头也搭上了乌青色的外氅,如墨的长发依旧规规矩矩地束起,只有丝缕鬓发摇晃在眉梢。


    面色如玉,若不是她耳垂上还痛着,她甚至都会怀疑昨晚咬她的是否另有其人。


    魏琰浓密纤长的眼界如扇轻合,元雪棠探出手,浅浅的影子都已落上了高挺的鼻梁,可他眼眸忽睁,骤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睁开眼,摇了摇头,感叹道:“元姑娘精神真好,只是自己不打算补觉,也不让我补了?”


    元雪棠扒开他攥她的手:“侯爷的下人只想着把话带到,可究竟是去做什么事,真是守口如瓶,一点消息都问不出啊。”


    她说话时总是不由地向外看去,可只要一回眸,便会对上他拷问般的目光。


    “元姑娘到了便清楚了。”


    魏琰放下撑着额角的手,十指交叠,瞧了眼紧闭的食盒,坐直了身板,“若是连觉都不愿意补,连早饭都不愿意用……到时候累着了,可什么都没有了。”


    元雪棠默默攥紧了拳,剜了他一眼,便低头打开了食盒,取了一酥饼,闷闷地嚼了起来。


    可刚掀开一角窗帘,风沙便呼呼地向里灌,她眯起了眼,风沙声却落下了。


    “没多少路了,这里可不像京城。”


    她睁开眼,便见魏琰的手掌挡在了自己面前,而自己不仅发丝未乱,就连唇角上的酥饼渣子也未被风吹掉一点。


    魏琰伸出手,掌心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崭新的深褐色掩尘。


    “泾阳塬风沙大,吃饱了就戴上。”


    元雪棠点了点头,腾出一只手接下,霎时间窗外掠过一阵狂风,魏琰立刻伸出手搭上了窗上的锁扣。


    锁扣离她这侧略近,元雪棠攥着那块掩尘,依稀闻得到他柔顺发丝中清苦药草气息。


    好像昨天他抱着自己时……也这么近吧。


    元雪棠咬了咬唇,偏过了头。


    风凉凉地,她却总觉得被他攥过的手腕在发烫。


    什么时候呢……魏琰好像不太一样了。


    和笙哥哥从小的关心……似乎也不是一种。


    元雪棠收了酥饼,擦了擦手,戴上了掩尘,也学着魏琰的模样,闭起了双眼,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向后靠了靠。


    *


    午时三刻,影鹤书院门外早已是熙攘一片,有富户的夫人掀开车帘子向里瞧着,也有清贫人家的父母在门口候着,随即钟声响起,院门敞开,到了午间下学的时刻。


    书阁之上,翟笙推开一角窗沿,直到喧嚣渐歇,看着大门在最后一个学生背后紧紧合上,他才松了口气,拉上了窗。


    他回身收了收书本,转身下楼。


    这些日子,他总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自己,东晋桃园的新居也暂交给了下人打理,自己则辟了间小屋,日日宿在书院里,虽说不甚舒适,倒也比影舫要好,甚至还免了早起。


    后院竹影簌簌,他步伐极快,拨开枝叶,却见假山后忽而出现了一抹身影。


    女娘一袭嫩绿长裙,粉黛披帛,正用扇子挡着日光,见有人来了,她便敛起了笑颜,温和地侧身行礼。


    “先生好。”


    “娘子好。”翟笙有些意外,匆匆做了一揖,又疑道,“此乃内院,不知娘子是寻人,还是?”


    女娘以扇遮了遮脸,露出一对弯弯的眼眸,连忙道歉:“叨扰先生了,方才听着铃声下学了,奴家便想着进来接接自家兄弟,谁料走错了路,绕在这院子里半晌都出不去,先生见谅,都是奴家的不是,奴家这就走。”


    “娘子且慢!”


    瞧着女娘信步便要走,翟笙顿了顿,拦住了她:“娘子身为女子,若只身一人将书院门开了又关,怕是会惹人口舌,倒不如在书院歇歇脚,待到申时暮鼓敲响了,娘子再跟着自家兄弟走也不迟。”


    “这……”女娘扇下生风,凝着眉想了想,“也好,那便辛苦先生了。”


    翟笙摆摆手,扯出钥匙,便将人向内院引。


    “敢问娘子令兄入学几时,先生是谁?”


    女娘笑吟吟地跟上:“家兄性子颇傲,他早早入了学,可前些日子才让我知晓……别的不知,只听得一直跟着的先生年岁轻轻,却是这书院最博学之人,似叫……影鹤公子?”


    翟笙眨了眨眼,默默地笑。


    须臾,花园路尽,一门初现,他躬身开了锁,进屋便翻找起了茶叶:“娘子既是自家书院人,便不必拘束,我将门敞开就是。”


    女娘找了处蒲团坐下,四下看着内饰高挂的书画,摇了摇扇:“先生好雅兴,这都是奴家没见过的东西。”


    她接过热腾腾的茶,轻轻颔首:“这也是我没见过的。”


    翟笙笑了笑,摘下一张花鸟画,奉在她面前:“娘子可要瞧瞧?此画我于西市偶得,先前只敢远望,这些日子手头宽裕了,忽而想起,一去西市竟见这画还在,便就此购下,也算一段妙缘。”


    女娘满眼兴奋,撇下扇子抚上了画。


    她伸出手,宽松的袖间,隐隐露出了几道红痕。


    翟笙皱了皱眉,踌躇良久,还是关上了门,不禁问道:“娘子可是受了欺负?”


    她急忙向下盖了盖袖角,进了口茶:“先生莫要在意这些……此乃奴家家事,家事而已。”


    翟笙攥紧拳,又绕在她面前,沉沉地坐下:“我家中也有个姑娘,不……是家妹,我初见她时,便是这一身不知来处的伤痕,问什么都不知道,连喊痛……也不会。”


    “令妹……是捡来的?”女娘放下茶碗,睁大了眼,像是忽而来了精神。


    翟笙想了想,又觉得眼前的女娘甚是投缘,索性又为她满了一被,开了口:“我那个妹妹……是顺着大河,是顺着北江漂来的,她那年才五岁,身上没一块好肉……阿公阿婆一包包药把她养大,可等她好些了,却想不起落水前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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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娘有些神伤,又问:“后来呢,她可好些了?”


    “后来……后来她一点点想起了往事,嘴里说着剑法,书阁什么的,可问起伤口,却依旧是记不得半点,她笑着说这是老天的恩赐,让她忘了伤,忘了痛。”


    “那现在呢,她现在在哪里?”


    女娘紧紧捏着茶碗,面色期待异常。


    翟笙几乎是不加犹豫地回答:“她……她就像只鹰,三天两头便去打猎,翅膀硬得飞快。”


    他苦笑着,轻轻叹了口气:“她住在别人的巢里,总让我仰望她,凝视她……让我怎么都追不上,然后……摔在泥地里,摔得一身伤。”


    须臾,翟笙抬起头,呢喃了句:“或许我配不上。”


    “可先生年纪轻轻却已是书院主人,怎来配不上一说呢?”


    女娘急得打翻了茶碗,站了起来。


    翟笙有些错愕,却抬起头看她:“你不觉得,我这样说自己的家妹,很奇怪吗?”


    他借着话,也站了起来:“还有……你知道我是谁?”


    女娘有些手足无措,红着脸开口:“先生大名自然知晓,只是,只是奴家看不得先生这般自轻自贱,顾影自怜。”


    她抬起一张瓜子脸,眸光似波,软身坐下。


    “先生之志,先生之才,已是宁欢多年未见之物,今日一见先生,便绝天光大亮……奴家从未见过先生这般自强独立之人,奴家……奴家若能得此伊人,便是做鬼也愿了!”


    “你,你叫宁欢?”翟笙瞧着面前的女娘,顿时一阵恍惚,坐立难安。


    女娘眼睫纤长,点了点头。


    二人之间气氛微妙,宁欢眼波流转,悄声道:“是奴家多言,奴家冒昧了……不知公子可否让我赔罪,一刻便好。”


    说着,她侧过身,伸去衣袋,取出一支红线缠绕的玉笙。


    “你会吹笙?”翟笙心头一颤,看向她的目光霎时轻柔,以至于方才对她星星点点的猜忌与防备一扫而空。


    她不回答,只是拈起那只笙,覆上唇去。


    悠扬绵远的笙歌恰如春水笼罩在翟笙身周,不强不弱,刚好够一人听到。


    视野尽头,女娘玉指纤纤,唇红似花。


    忽而间,笙歌转缓,翟笙便瞧她更入神,却总觉得她黛色的眉眼像故去的叶香芙,鼻头和唇角像数日前的元雪棠。


    只是合在一起,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你叫宁欢……”


    他忽而觉得鼻尖骤酸,叶香芙成了划过心头又顿时陨落的一颗流星,元雪棠成了带着刺触不可及的镜花水月。此刻能抓住的,唯有眼前低头吹笙的女娘。


    “宁欢,奴家只有这一个名字,也不会再有其他。”


    翟笙模糊了眼眶,丝毫未发现从那只笙笛吹出的异常香气,只觉得身子燥热,颅内发昏,意动微微,心神难安。


    异香缭绕,翟笙颓倒在榻上,受着出格之事不请自来的轻柔。


    斜挂在榻边的山水画甫一摇动,又沉沉地落下,恰如真景,乱人眼眸。


    从仲夏到秋日,翟笙这才觉得,这是除过那日北江救元雪棠之外,自己真正醒着的一瞬。


    ……


    翟笙是被一柄扇子拍醒的。


    端王阴阴地掀开床幔,站在他面前。


    “翟公子,比本王想的……大胆得多啊。”


    他展开扇子搭了搭口鼻,缓缓走过,嗤声一笑,“只是翟公子如此欢愉,可曾想起过影舫上翻浪的江波,还有……年事已高的阿婆?”


    端王身后,宁欢咬着唇,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她整了整衣衫,忽而露出一丝卸下万千重担的笑。


    *


    泾阳塬,疾风骤起。


    魏琰先行下车,对接应的士兵嘱咐了两句什么,片刻后,士兵走远,独剩他一人,迎风而立。


    帘帐拉开,元雪棠紧紧束好了掩尘,只露出一双眼眸,却还是被吹得松了头发,迷了神光。


    朦胧之中,她本想抓好车框,可一只温热的大手却先行接下,捏紧了她微凉的指尖。


    元雪棠努力睁开双眼,微微怔愕。


    风沙搅得二人鬓发飞在一处,却似又露水滴在心头。


    她落了帘帐,眉心轻蹙,却由着魏琰微微粗糙的指腹向下划去,在自己掌心若有若无地摩挲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