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凤鸣山(8)

作品:《升龙

    练剑伊始,断没有停下的道理,这是剑修之间默认的规矩。


    无论寒来暑往、日晒雨淋,亦或刀山火海、身陷险境,只要一剑在手就没有不破局的理由,挥动、杀伐,直至此身将熄。


    是以,剑修就是比多数修士强,就是能越阶杀敌。毕竟他们的一招一式都经受过千万次的磨练,日夜如此,年年皆然。


    可如今却要她停下,还是不得不停下……这跟逼她去万佛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什么区别?


    冬眠,就一定要眠吗?


    她能不能睁只眼闭只眼?


    慕少微对凡蛇的了解可谓肤浅,对冬眠一事更是一无所知。


    她是宗师时,接触到的蛇常以龙凤汤、龙虎斗、蛇血酒、五蛇羹等经典佳肴出现,一般不是食材就是药引,不是毒药就是补品。


    偶尔,她会见到蛇以苗疆巫蛊、药王猛宠、万蛇魔窟等非典型形式现身,一般不是敌方就是友方,不是装饰就是暗器。


    可即使她杀过烧过被咬过也把玩过,也不见她上心过,自然不会问出一句“蛇是怎么冬眠的”。


    而等她成为大能,真养了一条蛇妖并与之结契,还在百年后入了床帏,她对蛇的认知更是产生了偏差。


    极大的偏差!


    无法,蛇妖虽然从蛇修炼而来,可一旦修成人形就跟人没什么两样。


    也会琴棋书画,也会煎炒烹煮,也会打坐修炼,更会争风吃醋。除了体温微凉,入冬后会发懒犯困,喜喝暖身的酒水,也不见他需要冬眠。


    准确地说,她没见过哪条蛇妖必须冬眠,有些妖蛇甚至在冬日里蹦跶得更欢。


    非要说个不同,那就只剩身体了。蛇妖天赋异禀,身怀两势,很会伺候人,跟一本正经的道君有着很大的不同……


    打住。


    总之,她对冬眠毫无概念,也不清楚该怎么应付冬眠。


    蛇需要像松鼠一样囤积粮食吗?需要重新找个容身的洞府吗?需要折一片芭蕉叶积点水吗?需要把新的洞府封死吗?


    以及,蛇是入秋后睡还是入冬后睡,是迅速入睡,还是缓睡、慢睡、有计划地睡?亦或是在特定的节气,比如霜降和立冬后睡?


    最重要的是,非得睡到惊蛰才醒吗?


    粗略算算,这几乎要睡过一个冬季和一个春季,两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半年,醒来不是在找食就是被捕食,三天打架两天养伤,那她还谈什么修炼!


    再说睡这么久,万一中途饿了渴了被迫醒来怎么办?外头大雪封山,她留下不能活,出去也会被冻死吧?


    那她投胎成蛇算什么,算她不会投胎?


    啧,全是问题,没有解决的法子,她的蛇生委实艰难。


    但现在担忧这些还早,如今酷暑未消,离入秋尚有几月,她多的是时间去观察同类,摸索它们入冬的方式。实在不行,大不了她占据松鼠的粮库,再天天生火,反正不会让自己冻毙饿死就是了。


    而今要紧的事还是寻找新的吃食。


    一经蜕皮,她活活长大了一圈,由一根筷子的粗细变成了一双筷子的大小,想来胃口也该变大了。


    身上的伤疤随着换皮消失不见,新长的鳞片与旧鳞融在一起,混成一个色。许是拜雷击木和人参所赐,她的肌骨强健了不少,感知也愈发敏锐。


    可因凡蛇不群居,她身边没有“兄弟姐妹”的缘故,她无从获悉自身的变化正不正常,也无法对比出当下的成长合不合理。


    但变大终归是好事,只有长大了,她才能把“炖汤搭子”野雉也给吃了,以报菜地被夺之仇。


    思及蛇炖鸡的鲜美……她饿了。


    这么想投胎成蛇也不是没有优点,至少拿她煲汤是一绝。


    横竖都是畜生了,她馋自己身子也没犯什么罪,只希望炖汤的厨子把她切一半留一半,好让她在咽气前尝尝自己的滋味。


    饿啊——


    参肉没了,参须还剩五根,不顶饱。慕少微游出了巢穴,游向瀑布的位置,决定换个新的捕猎手法。


    钓鱼有被反捕的可能,叉鱼总不会了吧?


    她游上一截横斜于水面的树干,垂下蛇尾试了试高度,觉得尚可,便将岸边的野花和不知名的野果扔了下去,静待鱼儿的聚拢。


    她记得鱼是吃花果的。


    在太衍仙宗的莲池里,常有龙鲤跃起吞食荷花花瓣,也会群聚在岸边问宗门弟子讨要灵果,甚至不惜以身上掉落的金鳞交换。


    她曾好奇地问过它们:“你们鱼怎么也吃花果?”


    年岁最大的龙鲤回道:“咱们鱼也跟你们人一样,喜欢吃些不常见的东西。岸上有的水里没有,当然是岸上的稀罕。”


    也是,花里带了蜜,野果夹了糖,全是入水即化的东西,当然稀罕。


    这一招相当好使,山地野林中的鱼哪经历过钓客的套路,一条比一条单纯。不多时,水面便聚了一群小鱼,它们围着花瓣争食、追逐,逐渐偏离了树下。


    慕少微一动不动地伏在树上,蛇尾绷直,缓慢地接近水面。鱼没有察觉变化,只当蛇尾是一根树枝。


    骤然发作!蛇尾刺入水中灌进鱼的鳃部,不等鱼有所反应,她立马一勾一提把鱼挑出水面,迅速甩到岸上。


    得手了!


    蛇尾轻甩游了过去,却见受伤的鱼痛到打滚蹦跳,浑身沾满了尘土。


    见状,她心里实在嫌弃,生吃已经够折磨人了,结果还要吃土,真下不去嘴。


    可不吃也得吃,鱼腥味比别的味道重多了,容易引来山猫……祖师在上,蛇也是山猫的食物,对吧?


    这日子没法过了,谁见了她都能啃她两口,她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吗?


    是挺不值钱的,她连剑修的操守都快忘没了。


    剑修拔剑向更强者,她堕落了,拔剑向更弱者。扒拉过半死不活的鱼,一尾巴抽死它,然后以尾为剑为它刮鳞,再忍住不适囫囵吞下。


    好腥……比她吃过的蛟龙心脏还腥。


    所以,她还要再捕吗?但除了吃几条鱼,她似乎也没别的选择。


    *


    连吃了三顿鱼,鱼就变得难抓了。


    哪怕她叉鱼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也架不住没鱼上门。它们不往花果处游了,似乎觉得花果吃鱼。


    她若想吃鱼就得换个钓法,可六天吃三顿,味道又不好,她也想换种伙食。


    可换什么好?


    她是大了一圈,却也没长到能吞鸡吃兔的地步。除了小鱼虾米,她只能猎个青蛙,奈何青蛙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她还没找到捕捉它们的方法。


    不过,她吃东西并不一定要活吞,她的蛇牙能咬下人参,应该也能咬下肉吧?


    只是单纯找肉那就好办了,她知道附近的兔子窟在哪,也学会了怎么生火。只要得手一只再带回来,简单处理后放在火中烤,她的饭和余粮不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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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吗?


    况且,她对自身并不了解,对蛇牙更是存有疑惑,正好借着兔子看看蛇牙有无剧毒,这对她日后的吃食和捕猎都有极大的影响。


    她再度离巢,奔赴兔子窟的方向,却不知雷火之地的震慑正在慢慢消散,而在废土中长出一截新枝的雷击木生机焕发,吸引着更强的生灵到来。


    狡兔三窟,蛇行其中。


    慕少微没费多少工夫便找到了一窝兔子,毕竟它们“热”到在她眼中发光,之于黑暗的洞穴更是“蓬荜生辉”。


    她挑了身量最小的一只,小心接近,蓄势待发,再猛地给兔腿来上一口。


    幼兔吃痛,疯狂地往后踢腿,所幸她闪得快,这“野兔无影脚”尽数落在了它的同胞身上,硬是把另一只蹬出火来。


    两只幼兔打了起来,动静不小,将一窝兔子掀得到处都是,许久没有聚起来。她趁乱藏在石缝中窥视着一切,却见被咬的兔子安然无恙,腿上只是渗血,不见红肿发黑。


    她……没毒?


    会不会是她咬得不够深,毒素不够多,或是等的还不久呢?


    想了想,她咬了另一只,兔子窝又乱了好一会儿,可干架的兔子没等来毒发身亡,反倒一只比一只打得神清气爽。


    慕少微沉默了会儿,终是接受了蛇牙“没有毒”的现实。


    之后她不再等待,一蛇尾干脆利落地刺进幼兔的喉管,蛇身缠住它的颈部,封住它未出口的叫声。接着,她拖过幼兔往来时的路走,为防被飞鹰夺食,她特地抄了近路,几乎游成了一道残影。


    快到了!生火做饭,吃熟的!


    只是想到熟食,她的心便跟着雀跃起来。活过一千两百多年的老祖没想到,有朝一日连快乐都能如此简单,竟是只需一顿饭。


    她甚至想好了要把吃不完的兔肉撕下来阴干,放在洞里当冬眠的储备粮,睡醒了就啃一口。可在接近雷击木的档口,她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缩在草丛里,她不可置信地探出蛇头,怔怔地看着洞府被夺的一幕,不知该作何反应。


    真是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这片山林居然供养着一位山君,它身形威猛强壮,气势惊心动魄,还带着两只小虎,此刻正靠在雷击木边舔爪子,百无聊赖地看着崽子玩耍。


    是山君啊,还是带崽的山君……


    她平时连只野猪黑熊麋鹿都见不着,见到的都是老鼠兔子,自然以为此处最大的威胁是野狗和鹰,从未想过大虫的可能。


    不料,她不是见不着,而是她从未获得过自由走遍山林的资格,一如炼气修士无法离开宗门地界,去看一眼那危险辽阔的龙冢与大荒。


    如果她是山君,何必这么东躲西藏。如果她是山君,她还会回不了洞府吗?


    她没有家了。


    她不仅失去了栖身之处,还得在两只小虎嗅到她之前离开。山君不一定会对一口肉感兴趣,但幼虎一定会玩死她!


    让她想想能去哪里?


    哦,去灰鼠的老巢,那里都被灭门了,呆几天应该不危险。


    慕少微深吸一口气,在幼虎扑咬玩闹的时候悄然退去,还不忘带走死透的兔子。


    来时有多欢快,去时就有多谨慎。她等着一阵风起,待草叶发出“沙沙”轻响,她即刻应和着风声逃命,速度竟比来时还快些。


    得亏她走得及时,两只小虎很快摔打到草丛里,它们被兔子残留的血味吸引,扒着草根一阵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