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峥收回手指，环视众人。


    “今日，朕便在此地，另立新神。”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孙悟空也挠了挠头。


    “大哥，这荒山野岭的，上哪儿再找个神仙来？”


    “不用找。”


    李峥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新神，便从你们之中选出。”


    寂静。


    连牛魔王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从凡人中选神？


    这简直闻所未闻。


    天庭册封神祇，要么是出身显贵，要么是仙家门徒，要么便是有大机缘的精怪。


    何曾有过从凡人中直接拔擢的先例？


    一个村民壮着胆子，小声问。


    “大老爷……我们……我们凡人，也能当神仙吗？”


    “为何不能？”


    李峥反问。


    “神位，非是天赐，非是生而高贵。”


    “神位，是功德。”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


    “在此地，在这场大旱之中，谁人曾将自己最后一口水，分与邻人？”


    “谁人曾将自己最后一把米，赠与孤寡？”


    “谁人虽身处绝境，却未曾丢弃心中善念？”


    李峥一连三问，问得在场所有村民都低下了头。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羞愧。


    在这场天灾面前，太多人为了活下去，早已变得自私麻木。


    然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妇人，忽然指向了那个之前与李峥对话的老人。


    “陈伯……陈伯他……把自家最后一点存粮，都给了俺家娃子。”


    “对！还有我家，陈伯看我们快饿死了，把藏着的地瓜干都拿了出来！”


    “村东头的王瘸子发高烧，也是陈伯一口一口喂的水！”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村民站了出来。


    他们七嘴八舌，讲述着这个老人的善行。


    他叫陈忠。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农。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陈忠身上。


    老人被这阵仗吓得手足无措，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涨得通红。


    “别……别胡说！我没做啥……”


    “我就是……看不过去……”


    他连连摆手，想要后退，却被村民们围在了中间。


    李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向陈忠走去。


    老人见他走来，吓得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李峥却伸手扶住了他。


    “老丈，你不必跪我。”


    李峥扶着他干瘦的手臂。


    “你受得起这方圆百里，所有人的跪拜。”


    陈忠惶恐地摇头。


    “使不得！使不得啊！我一个糟老头子，土都埋到脖子了，哪担得起……”


    “你担得起。”


    李峥打断了他。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面对着这位朴实的老农，前所未有的郑重。


    “天庭之神，高居九天，视众生为蝼蚁。”


    “佛门菩萨，满口慈悲，却纵容苦难蔓延。”


    “他们不配享人间香火。”


    “人道之神，当出自人族，知人族之苦，行人族之善。”


    “陈忠。”


    李峥第一次喊出了老人的名字。


    “你虽为凡人，却身具功德。虽无神通，却心怀慈悲。”


    “朕今日，便以人皇之名，敕封你为新神。”


    金色的气运，在李峥掌心汇聚，化作一道璀璨的法旨。


    陈忠彻底呆住了。


    他张着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无法置信。


    封他……为神？


    “我……我不行……我什么都不会啊！”


    他几乎是哀求着。


    李峥没有理会他的推辞。


    他手托金色法旨，以煌煌天音，昭告此方天地。


    “人皇法旨：”


    “敕封凡人陈忠，为太阴山南麓福德正神，掌此地山川地脉，司行云布雨之职！”


    “尔当庇佑一方生灵，使良田不受干旱，使百姓不受饥寒。”


    “钦此！”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金色法旨化作一道流光，没入陈忠的眉心。


    嗡！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气浪，以陈忠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陈忠干瘦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身上的粗布麻衣无风自动，花白的头发根根倒竖。


    大地之下，一道道地脉的纹路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


    天空之上，稀薄的水汽正在何处汇聚，他感知得一清二楚。


    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着他衰老的身体。


    他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抚平，佝偻的背脊缓缓挺直。


    他依旧是那副凡人的样貌，但身上却多了一种厚重而神圣的气息。


    “这……这是……”


    陈忠抬起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属于庄稼人的，布满老茧的手。


    但此刻，他能感觉到，只要他愿意，这双手可以引动地下的清泉。


    村民们敬畏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平日里熟悉的邻人，在他们面前，化身为神。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


    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陈忠下意识地抬起头，他对着天空，轻轻招了招手。


    那是他耕作了一辈子，祈求了一辈子的动作。


    哗啦啦……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起初只是几滴，接着便连成了线，最终化作瓢泼大雨，浇灌着这片皲裂了数月的土地。


    泥土的芬芳，混合着青草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一个村民伸出手，接住冰凉的雨水，喜极而泣。


    所有人都冲进了雨幕之中。


    他们欢呼着，跳跃着，任由那甘霖洗去他们身上的尘土与心中的绝望。


    雨幕中，他们看向那个站在废墟之上，身形挺拔的新神陈忠。


    又看向那个站在雨中，神情平静的麻衣青年。


    扑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


    紧接着，成百上千的村民，在这场救命的甘霖中，朝着李峥与陈忠的方向，献上了自己最虔诚的叩拜。


    这一次，他们拜地，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天。


    而是人。


    是他们的人皇。


    与他们自己的神。


    与此同时。


    九霄之上，天庭，司禄仙府。


    一名负责监察南瞻部洲神位名录的仙官，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忽然，他面前的一卷玉册，毫无征兆地绽放出一阵刺目的金光。


    仙官一个激灵，连忙定睛看去。


    只见玉册上，“太阴山土地神”一栏，原先的名字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抹去。


    一个崭新的名字，凭空浮现。


    陈忠。


    这两个字，并非天庭惯用的仙道符文。


    它是由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霸道而恢弘的金色力量书写而成。


    那金光，似乎要透出玉册，灼伤他的眼睛。


    仙官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冲出仙府。


    “不好了！不好了！”


    “南瞻部洲，又……又有一个神位被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