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

作品:《女帝她有白月光

    明日又要大婚了,陆玄珍心里没有多少喜悦,反倒是空了一块。


    所有人都说苏文澜死了。


    但她不相信。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今什么都没见到,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她从没想过要苏文澜去死,哪怕是最恨他、最气他的时候也没有。


    那晚天牢第八层被炸了。


    几个重犯越狱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连带着第九层也被炸没了。


    “喂,你过来把这里打扫一下。”


    陆玄珍随手指了指墙角的一个宫人,示意他来擦一下面前的棺材。


    这个棺材是新的,很干净,上面没有什么灰尘,当然里面也没有尸体,只有一套衣裳,是那日苏文澜册封时穿过的皇夫服。


    生前求而不得的东西,死后却轻而易举得到了。


    真是讽刺至极。


    陆玄珍是这样想的。


    苏文澜也是。


    一滴清澈的泪,缓缓滴在冰冷的棺材上,又一只袖子轻轻擦去,未曾留下一丝痕迹。


    可泪的主人依旧红着眼。


    她总是这样。


    总是等人死了才知道珍惜,才想起去爱,但人都不在了,再多的深情又有什么用呢?


    是死人能再活过来,还是死人可以看到这一片情意,人死后哪怕洪水滔天、哪怕扬名立万,都是一样的。


    可苏文澜还是忍不住高兴,甚至庆幸先前没有冲动寻死,留着这条命看到了她对自己的感情。


    这就足够了。


    今日他来不是为了苏家,只为了再看她一眼,最后一眼,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可以再见她一面,已是三生有幸。


    “苏文澜。”身后突然传来她的声音,苏文澜手一抖差点扔掉帕子,好在她没有注意到他。


    “苏文澜,有些道理可惜朕明白的太晚,只能一次又一次失去珍爱的人,朕不相信你死了,但那么大的爆炸……”她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生前答应你没做到的,朕现在补上了。”


    “朕当时只是气,气你也骗朕,朕太贪心,想要你的真心,可是世上哪来那么多真心?”


    “事到如今,真真假假也没那么重要了,你永远是朕的丈夫,等哪日朕病老归西,大抵就是你我再见时吧。”


    嗖——!


    一支箭突然从暗处射出,接着是箭矢刺入皮肉的声音,痛苦的闷哼声,有人倒在了地上。


    陆玄珍安然无恙站在原地。


    脚边躺着一个宫人,宫人胸前破了个洞,血流不止,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她呼吸几乎都快停止,整个人如遭雷击。


    “有刺客!护驾!”


    地宫瞬间乱作一团,嘈杂的人声也唤回她的意识。


    踉跄冲到宫人身前把他抱在怀中,狠狠咬了咬牙,挤出一句话。


    “苏文澜,你没死!”


    那双桃花眼轻轻抬起,朝她看来,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映出她的影子,只有无穷空洞。


    “你不会死,有朕在,你不会死。”急急撕下衣服上的布给他止血,但很快明黄色的布条就被鲜血染红。


    手颤抖着又要去撕衣袍,却被人抓住了,怀里那人冲她轻轻摇了摇头,未说一字就闭上了眼。


    “不许死,朕不许你死!”


    陆玄珍一手抱起他,一手抽出腰间佩剑朝外走,混在宫人中的其余几名刺客被当场捅死,容黛被活捉。


    全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召来了。


    凶险重重之下,终于保住了苏文澜的性命,但却不知他何时能醒来。


    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还为她受了重伤、险些丧命,她已无暇估计旁的,只想守着苏文澜,等他醒来。


    于是只得愧对沈锐、沈统。


    “表兄、小统,册封之事再往后推迟一些日子吧。”


    兄弟二人皆是沉默。


    许久,沈锐才主动上前:“是,臣等必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解难。”


    “好,你们去安排吧。”


    陆玄珍坐在床前,盯着苏文澜苍白的脸,不曾回头往身后看过一眼。


    -


    离那场刺杀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可苏文澜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因着只能吃些流食,他瘦了很多,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甚至都让人怀疑他已经死了。


    亲自审了容黛之后,陆玄珍彻底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包括苏太傅的死、苏文澜的冤。


    还有沈锐是如何牵扯其中的。


    从未想过那个从出生就陪在身边的表兄,背地里竟狠毒至此。


    有太上皇后求情。


    她到底还是没有要了沈锐的命,只是将其关在沈府一辈子,永不相见。


    这也许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毕竟沈锐最在意的就是皇夫之位了,让他永远得不到,也好。


    至于沈统,虽不知情,但却并不无辜,当初因着兄弟情分多次被沈锐利用。


    如今倒也不怎么好处置。


    但沈统却没再让她为难。


    就好像忽然之间长大了一样,主动请缨去了边关战场,说是要替大周开疆拓土。


    随着天气渐暖,从前设想过的大科举也浩浩荡荡推行开来。


    天下人才辈出。


    且悉数涌入朝堂。


    且由于苏氏这一世家顶流的败落,其余世家也不再横加阻拦,都真的安分守己,尽好臣子本分。


    各地官学私塾如雨后春笋,遍地都是,民间好学之风空前鼎盛。


    大周境内一片欣欣向荣。


    从前那些时光就好像一场梦。


    醒了,梦里的一切就都不见了,只是她的心永远留在了过去。


    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街上热闹人群,陆玄珍好像被孤独包围。


    她真的错了吗?


    错的人从来就不是她。


    若不是他们为了一己私欲,怎会害得苏太傅丢了性命,若太傅没死,又怎会有后来的这些事呢?


    只是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仿佛起了一层雾,身体轻盈好像飞起来了,离这个世界越来越遥远。


    直到身后传来宫女声音,陆玄珍兀得惊醒过来,后怕看着脚下掉落的砖块。


    “他、他醒了?”她又一次确认道。


    “是,苏大人醒了,只是看着……”


    宫女后面的话她没有听到。


    一路没有停下,飞奔着跑回了寝殿,直到看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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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立的人影,心脏狠狠跳了几下。


    “……苏文澜。”她声音有些哑,嗓子里刺刺挠挠,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很艰难挤出这三个字。


    小心翼翼把人抱进怀里,嘴轻轻贴在他耳边:“抱歉,是朕错怪你了。”


    “这次真的都查清楚了,朕也明白你当时是身不由己,很多事并不是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


    “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朕日日都祈求上天把你还给朕,朕真的不能没有你,朕对你的感情,是爱。”


    “好在你还在朕身边,文澜,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吧,无论是你欺瞒朕,亦或是朕误会你,都让这些留在过去。”


    “我们重新开始吧。”


    断断续续说了很多。


    这些话不仅是陆玄珍的心里话,更是她以帝王之尊的难得低头。


    可苏文澜似乎不为所动。


    他就静静靠在她身上,没有一点反应,也不曾回应过半个字。


    “可是、可是哪里还难受?也是,你才刚醒,应该先让太医来看看,朕这就去喊——”


    还未起身,胳膊就被抓住了。


    停住朝他看去,就见苏文澜那张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连带着眼尾那颗小痣都跳动了一下:“文澜?”


    只见他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陛下您认错人了,奴婢名唤月澜,是打扫皇陵的宫人,不是什么苏文澜。”


    “宫人?你跟朕说你是宫人?”


    听到这话,陆玄珍直接气笑了,一把扯住他的裤子,收着力道抓了下去。


    “那你就告诉朕,这是何物?”


    被拂了面子后,她声音越来越冷。


    但对方单薄的脊背依旧挺直,甚至面不改色回答着问题:“奴婢不知道。”


    见他这般,陆玄珍怒上心头,冷声威胁道:“那就是尚宫局的疏忽了,朕要好好问问他们是怎么做事的,竟把未净过身的男人放入宫中。你若执意不肯承认身份,朕就——”


    “您是皇帝,想怎么样都可以,您只管让人再给奴婢重新净身便是,反正这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苏文澜,你到底还想怎样?”强压下火气,陆玄珍耐着性子问他。


    只见他闭上了眼,两行眼泪顺着脸庞簌簌落下,胸前衣襟早已湿了一片:“我什么都不想要。”


    时至今日,他仍愿为她去死。


    可却不想再要那些身外之物了,他只想她好好活着,为天下人所敬仰。


    而他,就该回到他原有的命运里。


    冻死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夜,最后化作一抔土,融进地里。


    “……我也不是苏文澜了。”他声音哽咽,泪流不止。


    那口堵在陆玄珍心里的气,突然一下就散了,抓着他的手也缓缓松开,就算是强迫他承认身份,又能如何呢?


    轻叹了一口,她温声问:“你真不是苏文澜?”


    “不是。”他答得干脆。


    沉默许久,万般情绪在心底划过,再三确认过他的眼神,陆玄珍终是无奈道:“好,那朕知道了。”


    旋即朝门外唤道:“来人。”


    候在外面的宫人们鱼贯而入,大宫女青歌低着头缓步上前,随时准备执行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