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问愣了，但她知道，陈安虽然行事与众不同，说话做事却条理清晰，他这么问，肯定和自己之前的问题有关。


    她不像朱元璋那样急躁，耐着性子在心里思索。


    吃喝嫖赌？


    不对，陈安虽说管着能做这些事的产业，却只喜欢吃喝，从不碰嫖赌，肯定不会这么肤浅。


    玩弄权术？


    也不对，他有玩弄权术的能力，却透着股超凡脱俗的洒脱，比李善长那种老谋深算的人自在多了。


    就在这时，马皇后突然想起陈安之前曾大方承认过自己的小爱好。


    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而且对方身份地位越高，他越有成就感。


    这种爱好有点像操控人心，但又不能完全等同于操控人心，更像是其中的一个小类别。


    想到这儿，马皇后看向陈安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隐隐带着点看怪人的意味。


    她试探着反问道。


    “是……操控人心吗？”


    陈安听完，啪地一拍大腿，紧接着伸手指向马皇后，那神情像是遇到了知己。


    “没错！本官最大的爱好，就是操控人心！”


    “本官之前说过，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对方地位越高，本官越有成就感，其实不止如此，本官还喜欢掌控人心！”


    说到这儿，陈安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紧接着又兴致勃勃地说道。


    “你以为人心多复杂？不过是快乐、伤心、希望、失望堆起来的东西罢了！”


    “本官想让谁乐，谁就得把嘴角咧到耳根；想让谁痛，谁就得把眼泪咽进肚子；想让谁抱着希望等，谁就得盯着天边不挪眼；想让谁彻底死心，谁就只能像块死木头般没半点活气！”


    “这种把别人的心攥在手里揉圆捏扁的感觉，简直痛快到了骨子里！”


    “掌控那些凡夫俗子有什么意思？纯属浪费功夫！要玩，就得玩那些别人连靠近都不敢的硬茬子！”


    “李善长、淮西武将都不算什么，就算是那定了大明江山的朱元璋，只要本官想，照样能拿捏他的心思！”


    “这才叫够劲，这才叫成就感！”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眼下本官要拿捏的，也不是寻常角色，是被圣上称为‘天下奇男子’王保保的人心！”


    “本官故意放他的攻城辎重安然进入射程，甚至让他做好进攻的准备，就是要先给他一份希望，但这希望刚焐热，本官就会亲手把它砸碎！”


    “能让这样的人物从云端跌入谷底，这种成就感，岂是言语能说清的？”


    穿着亲兵铠甲的锦衣卫们，还是头一回见陈安这么兴奋。


    听着他这番话，一股说不出的古怪感瞬间涌上心头。


    可转念一想，又不得不承认，陈安这古怪不仅不突兀，反而显得很有水平。


    往深了说，其实就是他能力强的一种证明。


    至于陈安拿朱元璋说事，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在他们看来，陈安就是仗着离京城远，嘴上逞强。


    真要是站在穿龙袍的朱元璋面前，他跪得肯定比谁都快。


    毕竟嘴巴越硬，膝盖越软，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坐在文书位上的马皇后，也觉得陈安有点古怪，但她也明白，没点真本事，还真做不到这种高级的古怪。


    可陈安能不能真的操控王保保的人心，关键还得看弓弩床给不给力。


    要是弓弩床只是看着好看，实际效果和朱元璋当年造的差不多，那陈安就纯粹是在吹牛。


    至于到底是不是吹牛，得等朱元璋观战回来才能知道，眼下她只希望陈安拿朱元璋说事，只是嘴上逞强。


    毕竟只有这样，她才能护住陈安！


    可不知怎么的，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安大方承认自己的爱好后，转头望向应天府，期待的道。


    “其实，要说操控圣上的心，实在毫无挑战可言，圣上虽然也是玩人心的老手，可他性子暴、易冲动，想拿捏他，简直手到擒来！”


    “在本官看来，只有操控皇后娘娘的心，才配叫有难度，也只有搞定她，才能真正让本官觉得有成就感！”


    回忆起马皇后的史料，陈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女人太完美了，近乎毫无弱点。


    不愧是自己这一世的亲娘！


    先前马皇后身子不好，他光顾着给马皇后调养身子了。


    若是能和她较量一番，肯定特别有意思。


    可惜，如今他何时能回京都还难说。


    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了这么久，马皇后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吃他开的药。


    就在陈安琢磨这些的时候，右侧的锦衣卫们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他们看着胆大包天的陈安，真想集体提醒提醒他。


    我的陈大人！


    您说话也得有个分寸啊！


    马皇后因为陈安这番话，眼神也变得阴郁了起来。


    她在心里暗自咬牙。


    好你个臭小子！


    胆子不小啊！


    都敢打起你亲娘的主意了？


    紧接着，她又在心里改了口。


    为娘等着你！


    等着你回朝当官！


    等着你过来掌控为娘的心！


    就在马皇后心里盘算的时候，陈安已经转过身去，又专心的下起了棋。


    他为自己落下一颗白子，又飞快地替王保保落下一颗黑子，同时眼神深邃地说道。


    “若我所料不差，首战吃败的消息，此刻该已送到你手上了吧？”


    “可我猜，哪怕如此，你也不会下令让他们撤兵。”


    说完，陈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


    马皇后听了这话，暂时压下心里的好胜心，将目光投向了江浦关外的方向。


    而在江浦关中门六里之外，北元主力大军的中军帅帐里，王保保和乃儿不花正皱着眉头，听传令兵汇报战况。


    “报——”


    “我东西两路大军首战皆败，战况惨烈！”


    “冲锋阶段便折损五千步骑，累计伤亡已达一万之数，重甲破阵骑兵这支精锐更是几乎全军覆没！”


    “两位将军请示，询问是否暂时撤兵，待议定对策后再行出战？”


    传令兵汇报完战况，又详细描述起新式洪武大炮的射程和威力。


    他们虽不知道这炮叫什么，但能确定，这绝对不是朝廷配备的普通大炮。


    北元的探子没在江浦县获取到军事情报，但留在中原腹地的探子，还能传回一些关于朝廷的消息。


    更何况，他们去年才和朝廷大军交过手，深知朝廷的大炮比前元造的好不了多少。


    在广阔的草原战场上，除了吓唬战马，基本没什么用处。


    很明显，这是江浦县自己制造的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