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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三四日，外头传来户部尚书不日问斩的音信。


    天渐热，院子里的花换了一茬，迟清晚好赏花，府中花种之多，花匠技艺之精妙与皇宫比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迟清晚也时常借着赏花的由头搀着沈珂在府中园子里逛。


    若不是迟清晚总催，沈珂总想懒在屋里。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沈珂膝盖磕伤后，至今走路时间长了还是会疼痛异常。太医又来看过两次，药也换了两回，可不知是否是心里不安的缘故，沈珂总觉着这药没什么用。


    夜里沈珂多梦，常常惊醒冒出身冷汗，原本沈珂好些后迟清晚就搬去院中别的屋睡去了，可自从前两日夜里迟清晚偶然撞见她梦魇后，他是好说歹说撒泼又装疯才睡回沈珂屋里。


    迟清晚搬回来当晚，沈珂又是呼吸急促满头大汗地被梦中事吓醒，一转头就见那边美人榻上亦被她的动静唤醒的迟清晚披上外袍摸黑来到她床前坐下燃起盏灯，捂住她的手轻声问道：“怎得了？”


    沈珂被他的声音喊回魂，怔愣道：“吵到你了？”


    朦胧烛火下迟清晚困得眼都睁不开，他摇摇头道：“改日弄些安神药来，你也好安眠。”


    “不用了。”沈珂像是想起梦中的事，“明日让灵川回我这屋吧，其余的等白日里我再同你细讲。”


    “成。”迟清晚答应的好，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沈珂懒得管他，只是转过身面对着他，在他灯下的阴影中安心睡下。


    ——


    事实上自从沈珂这次回来，除迟清晚和偶尔进屋帮迟清晚跑腿的鹤飞外她再没见旁人，一来她需静养，二来她有事要想。


    现在算来差不多也到时候了。


    在筹备好后，沈珂端坐在屋中，沉思中手不由自主地摩挲桌上那个巴掌大的木匣子，等灵川领人进来后才回过神看向来人。


    不过月余未见，秋叶在面对沈珂时竟有些踟蹰胆怯，她跟在灵川身后站在门口头恨不能低到地上，站在门槛后不敢进。


    沈珂心中也说不清的别扭，她无奈扯起笑意朝秋叶招招手道：“怎么才过几日就不认我了？”


    “姐姐。”秋叶磨蹭着鞋底给地面来了个抛光，蹭到沈珂面前依旧低着头。


    欲言又止的沈珂手摸上她的脸，顺顺她的发梢，万分惆怅复杂的神情望着她，秋叶最怕这种眼神。


    她人傻，单纯，见识不多，她不怕沈珂让她做什么，只怕沈珂难过。


    秋叶心中像喝多了醋似的又酸又苦又涩，她手搭在沈珂衣角上，刚要开口，就听沈珂吐出口长气道：“你该走了。”


    “走？”秋叶傻了，心口像挨了一箭，“去哪？”


    “去远山苑头天晚上，你去见了叶重楼。”沈珂避而不谈，转而问她。


    到底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秋叶心虚地低头道：“对。”


    沈珂低下头道：“你知道叶重楼是什么人吗？”


    “朝中的臣子。”秋叶一五一十按叶重楼告诉她地答道，“前些日子街上碰到了说是拜托我些事，问我愿不愿意告诉他姐姐和王爷平时相处如何，是否和睦，都说些什么话，他说若能成就成全我与仇春，脱了我的奴籍。还说他是圣上身边近臣，知道这些只是想让圣上对这门亲事安心。”


    她声音越说越小，谨慎地看沈珂的脸色道：“我瞧他是觉着我傻好骗，心里生气，那天是去回绝他的。”


    沈珂：“他可曾为难你？”


    “不曾。”秋叶满头雾水地答道。


    了解始末后沈珂点点头，将小匣子推到前头道：“我从嫁妆和攒的银钱里拨出点换成银票，我问过灵川了，这些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前些日子我在京城边置办了个小宅子，你若不想住就卖掉。还有雀云为你找了个铺子上的活计，挣不了多少可也不累。“


    沈珂转过身掀开木匣，她未束起的发丝滑落挡住脸上的神情，她从中拿出张按有手印陈旧泛黄的纸：“这里头是我从沈家带过来你的卖身契，我原想等你及笄那日再给你——”


    “什么卖身契，什么宅子银子！”秋叶不可置信地冲沈珂喊，喊完又后悔地走上前想扯沈珂的衣角，“姐姐……”


    可沈珂下定了决心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将匣子推到她面前后背过身。


    “姐姐……娘子！离了娘子我哪也不去！”秋叶扯住沈珂的袖子双膝失力，眼瞧着要跪下来，沈珂连忙扶住她的双臂随着她面对面跪在地上。


    木地板冰凉，沈珂拂掉秋叶鼻尖的眼泪，几次开口都说不出话，半晌道：“你这是何苦。”


    外头宅子钱财就连后路都准备好，秋叶拿上卖身契踏出怀王府就是良民，出来去哪不用告假，不用担心卷入谁的算计中，多好的事，何苦这般难过不舍。


    “出去后，有人问你，你只说是被赶出去的。”沈珂嘱咐后手扶身边木椅站起，朝外头高声道，“灵川！”


    外头一直候着的灵川立马推门而入，她沉默地拿起桌上的木匣，另只手拎小鸡崽子似的抓起地上的秋叶往外头走。


    最终留给秋叶的，只有沈珂微微弓背揉膝盖的背影。


    ——


    府中书房，迟清晚手握书卷斜坐在椅上望着窗外探进来的桃花出神，瞧见外头鹤飞带着人过来，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在外人面前，鹤飞又变回沉默寡言的模样倒与雀云更像了些。


    被带来的人正是仇春，他正干活时被人从从带到这，身上尚还穿着沾菜汁污水的衣裳，他跪地行礼道：“草民拜见殿下。”


    “嗯。”迟清晚点点头叫他站起身，又朝鹤飞挥手。


    鹤飞了然点头走到书柜前拿出个盒子，他掀开盖子将口朝向仇春后朝迟清晚行礼后退出了房间。


    男人头大的盒子里整整齐齐摆满了白花花闪人眼的银子，仇春不明所以向后退了步拱手道：“草民惶恐，请殿下明白告诉。”


    “你不用惶恐。”迟清晚手握成拳抵住额头道，“王妃开恩放秋叶出府，本王也成全你对那丫头的情意，你放心拿去。”


    “……”仇春面无表情地向前进了步拿起盒子捧在双手间，又向后退了步将盒子举过头顶道：“多谢殿下成全。”


    见他收的干脆利落，迟清晚颇为意外地坐正身子看他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招鹤飞进来。


    “王爷何事？”鹤飞探进头来问。


    “你派几个身强力壮的跟着秋叶，干脆送到王妃为秋叶置办的那小宅子去看着。”迟清晚吩咐道。


    “是。”鹤飞先是恭敬答道，接着又抻过来脑袋挤眉弄眼道，“可是秋叶那小宅子我去看过，住不下多少人吧。”


    他一开口迟清晚就头疼，将手中的书掷过去道：“自己看着办。”


    “遵命。”鹤飞笑嘻嘻地退出去。


    可还没等迟清晚一口气叹尽，就又见鹤飞突然进来垂丧个脸道：“殿下，难道秋叶真的要走吗？”


    “你舍不得她？”迟清晚好笑地看他。


    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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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误解鹤飞连忙摆手，将书放回王爷面前的桌上道：“小人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小人觉得秋叶年岁尚小出来怕是……”


    今日这事还是沈珂先前拜托他的，迟清晚也不大懂，沈珂平日里跟自己屋里那伙丫头好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舍得放人出去，但他面上也不显淡淡道：“你自放心，王妃不会亏她。”


    “哎。”鹤飞得了这句话放心才下去。


    ——


    王府偏门外，灵川帮秋叶拾掇好细软后跟她一块等在那，秋叶蹲在门边的石墩子旁住不住地掉眼泪，等仇春出来时秋叶面前已经积出来个小水坑。


    “你……你如何？”仇春见她哭得眼肿得像核桃，一时慌乱手松开蹲在她身旁，装银子的盒子掉在地上扬起阵灰土来。


    秋叶抽抽嗒嗒地瞥他眼哭得更厉害了：“你怎么在这，这是什么？”


    她指向地上的盒子，仇春无措地拿手指揩去她的泪道：“王爷派人叫我来，那是王爷赏的银子。”


    “银钱？”秋叶困惑地往那边挪了挪刚掀开盖子就被里头的银子闪到了眼，恼得仰头哭嚎道：“王妃姐姐给了我那么多钱财，你怎么敢还拿这么多出来，送回去！”


    “好好好。”仇春满口应下手足无措地捡起盒子赶紧放到一旁灵川手上，“劳烦这位娘子。”


    “无碍。”灵川摇头道，“秋叶，我就送到这，一会有人带你去宅子，好自为之。”


    说罢朝秋叶微福身后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回府中。


    眼瞧着沉重的红木门合上，秋叶背起装细软篓子和仇春面面相觑。


    ——


    灵川回了沈珂院子里，见着迟清晚也在这边就在禀报时顺手将盒子还了回去，放到鹤飞手里。


    听灵川说秋叶除了哭得凶了些别无大碍后，卧在榻上的沈珂才放心叫她回去歇息——她方才灵川拉着秋叶前脚刚迈出门，后脚沈珂因站得猛腿又疼两眼一抹黑险些磕到床边。


    她病里把院里人都遣散了，如今还走了个秋叶就剩灵川一人在，沈珂愣是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躺在床上，现在连路都走不了。


    迟清晚见完仇春后心里有疑问便赶了过来，谁知刚好碰上沈珂往榻上翻，给鹤飞看傻眼还是迟清晚反应过来把人托上床。


    “那仇春看见这银子，想也不想就收下了，这又送回来是几个意思？”鹤飞捣药敷在沈珂腿上的伤药，看灵川递过来沉甸甸的盒子奇怪道。


    迟清晚也奇怪，但他现在更不愿意让沈珂再听着伤心事，于是冷冷横鹤飞一眼叫他闭嘴。


    这边沈珂倒不觉得有什么，伸手拍拍迟清晚的肩让他不要凶人，她朝鹤飞道：“先前我叫蓝玉打探过，这仇春是个苦出身，有银子为何不收。至于还回来，大抵是秋叶见了不愿让他再多收这笔钱。”


    说罢她也摇摇头想着秋叶这个傻孩子，哪有送上门的银子不收的道理。


    见她愿意提，迟清晚顺势问道：“左右她个小丫头也没做什么，何必赶走白白惹你难过。”


    “王爷，若是雀云鹤飞与外人私下相交却不告知你，你会如何？”沈珂坐起身看着远处卖力捣药的鹤飞，低声蹙起眉道，“且我和你的事，不能牵扯到秋叶，她不似灵川那样心里明白，什么都不懂，只因是我身边人才被利用，何其无辜。”


    迟清晚垂下眼懂了她的意思，低头想了想轻声道：“那先不管，大不了改日再为你挑几个好的。”


    “……”沈珂躺会去拉起被子道，“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