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尔终于再次成为了菲比的眷族。


    着手第一件事，是全盘了解菲比所见未来走向，里头特别重要的，自然是去迎接其他眷族加入。


    没想到，菲比却忽然表示，她不想继续收眷族了。


    “妳的意思是，还是去帮忙从前的眷族杰登跟蕾拉，却不再收他们为眷族？”伊格尔缓缓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头，年轻的脸上，是不符年纪的严肃：“妳确定？不后悔？”


    菲比毕竟不是真的十八岁少女，只是做出与上个时空截然不同决定，还是有点忧虑有点慌，她咬咬牙，肯定回答：“我已经思考过非常多次，不后悔。”


    曾经，菲比满心想着要跟往日伙伴重聚，并肩作战。


    他们忠诚可靠，让人满心依恋，但伊格尔失而复得后，她才惊觉，与自身命运绑死之于蕾拉与杰登，可能并非最佳的未来。


    成为魔族的眷族，难有回头路。


    魔子魔女死去，眷族在数年内必定会死去，且眷族的再生能力又差了截，跟着魔族满世界乱斗，容易被牵连、死了又死的进出圣堂，甚至是被软禁与刑求。


    和必需拉拢的雷克斯、因重病求生成为眷族的伊格尔不同，杰登与蕾拉，其实不需要成为菲比的眷族。


    循着旧路是相对容易、不太需要思考的，但越接近收族蕾拉与杰登，她越是认真思考。


    从前是主子建议收族那两位的，当年的自己年轻又遭到追杀，很是害怕，自然乖乖照做，结果当然也是非常好的，那两位从收族前就非常护主忠诚。


    如今，自己处境安全，真的还需要拖那两位下水？将他们拉入无尽的劫难之中？


    往日里跟着菲比，蕾拉与杰登可说是危机四伏，天天忙碌、常常死，是圣堂的常客，常受复生负面状态的荼毒。


    盘石商会诡计多端，那两位虽不至于被生擒去刑求，却依然很是可怜。


    此生菲比有了雷克斯，也多了不少优势，想想的确不该再收他们为眷族，让他们受苦。


    “也许他们不觉得是受苦，我会希望妳能在时机成熟时，亲自询问他们，”定定看着菲比，伊格尔平静道：“但当然，决定权在妳。”


    菲比笑笑，她真的反反复覆思考非常多遍，加上以书本询问主子，对方所做的答复是“皆可”，因此，最终决定让那两位自由，不再卷入魔族这些乱事里。


    重要的人，有时不该死死抓在身边，远远守护，成全另种安稳未来，也许才是更好的爱。


    不过，黄光末日里魔物流窜、太容易大规模死人了，可以不收族，但人还是要带回庄园保护起来的。


    首先要迎接的，是真诚、直性子且有着火爆脾气的美人姐姐蕾拉。


    从前，菲比是在今年春末某场泥石流救难里，救下蕾拉与其幸存家属的；这世，早在重生当年秋季，盘石商会与菲比就找到了蕾拉与其家人。


    在同地点定居了三四代，那家人移动的机率不大，菲比很早就开始与蕾拉通信。


    赶在泥石流即将发生前一周，菲比终于带着大批人手，浩浩荡荡提早来了。


    暂住地是盘石商会买下的小庄园，经过改造，已别具匠心，是个以原木为建筑风格的庄园。


    一年多里，为了见蕾拉，菲比来此处住了几次，还是每次都会被庄园的美所折服，尤其是夜晚点灯时，那星空下，被黄色灯光照亮的各处木屋庄园建筑，只能用美不胜收来形容。


    建设此处的设计师，当然也被菲比重用，全家打包带回商会保护起来。


    此处所有设施设备一应俱全，平时将空房作为旅店对外出租，如今则直接清场，让菲比队伍入住。


    带着满满公事与旅途疲惫，她在亦是质朴风格的拚布大床上，好好睡了一觉，才带着雀跃的心情与大量礼品，上门拜访蕾拉以及其家族。


    “妳来啦？就说别带这么多礼物，我们压力很大啊！”


    扎着长长黑辫的少女，在农场大门前迎接菲比，板着脸看到人就一阵数落，却能看出仪容干净、没有补丁，服装甚至经过熨烫，明显是重视来客、特意迎接。


    “不多不多，都是实用的便宜货，真的不必有压力！”


    说着，菲比自来熟的挽上蕾拉的手，而对方也没有抗拒，只是露出了软化而无奈的神情，任菲比拉着往内移动。


    一年多前，菲比亲自带着信件上门，自称先知，还想与蕾拉当笔友，把人弄得莫名其妙。


    刚开始对方当然是拒绝的，却听见菲比如数家珍细数蕾拉的兴趣、饮食偏好、印象深刻之童年记忆等，甚至还有未来理想与忐忑，简直吓呆了蕾拉。


    “妳妳妳！妳是读心能力者吧？”满心戒备的蕾拉，如此瞪着菲比指出。


    被逗笑的菲比，温柔回答：“那就和我通信吧，亲自测试我，看看到底是读心能力者还是先知如何？”


    蕾拉这才犹豫着答应了。


    她们真的开始通信笔谈，信件来来往往、十分密集，中间菲比又过来拜访了数次，直至今日，两人已是非常熟悉的朋友了。


    农场大门往内，就是饲养动物的围栏与田地了。


    也许是多少听信了预言，圈养的动物已比之前少了非常多，而春季的土地上没什么绿意，泥土湿润润光秃秃的，只有些初发芽苗，疏疏落落长了一大片，很是可爱。


    只可惜这些，到了下周全部会被泥石掩埋。


    跟随着蕾拉，菲比来到他们住处。


    都是原木所盖，蕾拉家族住处，却不似住宿地盖的那样磅礡豪华、多以圆柱形未切割粗枝堆砌而成，而是更传统的做法，粗枝为梁、木板为墙，并以泥土与青苔塞住缝隙。


    不大的木房子里，充满居住的温馨气息。


    客厅里已经备好茶点，却没有人，特意给了菲比与蕾拉隐私。


    “都到了这个时间，我们家加上亲戚共二十多人，还是只有两成左有的人相信预言。”


    叹着气，蕾拉与菲比在灰羊毛地毯上坐下，一边报告近况，一边为客人到了杯热腾腾、还在冒着烟气的花茶。


    各色干燥花与茶揉合在一起的香气，在小小空间中扩散，配上点心甜腻气味，让人有种午睡初醒的放松感。


    用叉子戳了块香酥小蛋塔，菲比安慰道：“没关系的，至少他们愿意在事发那天，暂时离开家中不是吗？那就够了。”


    “还是有五六个长辈不愿理会阿，老顽固，到时还要请你们帮忙把人迷昏了，真不好意思。”


    从最初的冷淡，到逐渐被信中的讯息打动，蕾拉热情如火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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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慢慢在菲比面前展露。


    托腮倾听这位黑发少女的烦恼，她絮絮叨叨说着亲戚的不领情与无礼，菲比听得很开心，并感激蕾拉愿意在不长的时间里，打开心扉与信任。


    她一直都记得再见蕾拉的震撼，“蕾拉变得好娇小好年轻”这念头满满塞住了脑子，以致菲比好阵子都说不出话，由执事们独撑场。


    这不能怪菲比，前世的最后，蕾拉早就是个身材惹火、脸蛋冷艳的养眼大姊姊了。


    就连从前初见时，也是如今的至少两三年后了，她根本就没见过蕾拉的少女模样。


    如今十九岁的蕾拉，异能初初快速成长，体质也逐渐改善，跟菲比所熟悉的模样完全不同。


    现在的蕾拉，跟她曾经自述的很像，是只丑小鸭──满脸雀斑、体型微胖、颧骨高耸与小眼睛等等，是异能觉醒加上魔族分血，才让她外貌□□。


    可是菲比，却觉得如今的蕾拉也很可爱，青涩、脸和身体都未长开，圆润花苞般的棕发少女蕾拉，很叫人怜爱。


    时光就是这样的东西，当它匆匆流去，此刻所见的美景，除非留下肖像画作，否则便是再也见不到了。


    她很庆幸重来一次，看到了不曾见过的蕾拉。


    蕾拉当事人，面对菲比这专注又充满执念的眼神，倒是能肉眼可见的看出困惑与嫌弃，甚至是不自在，常常伸手遮挡那双眼睛，满嘴抱怨。


    被陌生的同龄少女用如此炙热眼神盯着，大部分人都会如此的，菲比并不怪她。


    但她也不想终止自己行为就是了。


    身为小规模的小康农家，蕾拉家提供的点心也十分务实朴素，味道却非常好。


    刷上樱桃果酱的香酥奶油烤面包、撒着白糖粉而上半部像云朵的杯子蛋糕、外皮酥脆内里香浓的小蛋塔，还有还冒着热气而刚出炉的焦糖杏仁小烤饼。


    为了照顾菲比的食量，每样份量都非常大，她吃得很尽兴。


    嘴中忙碌吃着美食，菲比却也没松懈下来，将话题拉回正题，再次强调：“跟我预见的一样，今年春季降雨惊人，数十年来非常少见，多处大规模山区泥石滑崩应是无法避免，我们商会也宣传了整年，只能尽量帮忙，无法救出落难的每个人。”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蕾拉目光遥远，再次深深叹气：“但大家就是不信阿！若非听妳说了那么多仅有我本人知道的秘密，我大约也是不信妳的。”


    此处是偏远小镇，认识菲比的人不多，少数知道她的，只知道她富有、爱撒钱换美名，还自称先知。


    只能说，实绩与知名度皆低，几乎没人相信菲比拥有预知能力。


    处处碰壁的菲比团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要退一步为小镇民众收拾烂摊子了。


    往好处看，救下的人由于家园被砂石彻底掩埋、黄光末日又近在眼前，大半是愿意追随菲比的，多了这么大批农畜好手，可谓收获不浅。


    “我最近在思考，妳说掩埋发生的时机，可能会跟预见的时间点有所出入？”蕾拉话题一转，提出了担忧已久的问题：“那该如何是好呢？”


    “喔喔，忘了跟妳说，我们最后确定的方案，是灾难延后就把大家关起来，提前就把大家挖出来。”


    “关起来？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