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禾先动了。


    她反手握起匕首，刃锋微扬，身体前倾，率先将袭来的肥大触手钉在地面，一道破风声，她单手支着地面翻起，借惯性斜踢一脚——


    闷声，凝聚成块的肢体溃烂，啪叽一声变成碎块，在地面上爬动。


    下一秒，碎块被狠狠踩碎。


    将禾收回了脚尖，抬眼看向伊维。


    “嘀——嗒。”


    黑色液体从头顶的壁面滴落。


    无数个痛苦的面孔躲藏在黑色液体中发出低哑的嘶吼，五官扭曲，用手指死死抠向自己的眼睛。


    不好。


    眼看着黑色液体即将袭向桑衣她们，将禾急忙冲向伊维，想赶在那滩黑色液体涌向桑衣她们之前把伊维制住。


    李将星连忙拖着桑衣和白枝向角落逃去，然而这地方实在逼仄，留给她们的躲藏空间并不多。


    将禾瞥向后方，拧着眉，顶着伤口再度撕裂的疼痛迅速向前冲去。


    【玩家桑衣，您当前的扮演值异常降低，已跌至10点。】


    【玩家李将星，您当前的扮演值异常降低，已跌至10点。】


    一道身影被一双手狠狠推向他人怀中——


    ——！


    白枝瞪大了眼，瞥向文至觉突然使力的那双手，那一瞬，她略过了他右眼黯淡的灰绿色瞳孔。


    【玩家至觉，您当前的扮演值异常增长，已突破90点。】


    金发青年收回手，缓缓抬眼，面前的系统面板闪烁着危险警报的红光，面板旁，一款球形流水线机器人显现了身形，语气冰冷无波。


    面板中，潜能一栏，标明【被粉饰的真实】旁，能量条已耗尽。


    “孵化者005，你违规了。”


    小机器人绕了一圈，整体扫描一遍，下了定论。


    “005，上级指示你必须保持至少50％的潜能能量，违规使用潜能，游戏结束后，你将立刻被逮捕。”


    “正在锁定坐标信息——”


    “孵化者005，玩家至觉，男，年龄25岁，登入点:中心一区拉普达行政区。”


    至觉没有说话，他再次抬起手，朝向铺盖而来的黑色液体。


    下一秒，以他的手掌为中心一点，骤然四散出无数个红色的射线。


    空间开始微微波动，金发青年低下头，发丝微晃，遮住了那只没有聚焦的眼珠。


    另一旁，球形机器人冷冷说着:


    “逮捕原因:违规使用潜能——”


    “诗者之盾。”


    红色的射线形成了一个个节点，将周围的数个节点链接起来，形成了一张网。


    黑色液体中涌出的手触碰到红线时，顿时瑟缩着叫痛。


    而至觉一步步向前走着，直至将这群怪物逼退到角落。


    而另一边，将禾忽略了侵蚀入她皮肤的不明组织血肉，她皮下的血管隐隐发黑，由裸露的手部皮肤处向上蔓延，很快就逼近了她的脖颈处。


    她左手擒住试图钻入她耳中的触手，借力往另一边倾斜。


    手指深陷其中，骨节绷得极紧。


    撕裂的声音。


    触手被她硬生生扯断。


    将禾歪着头，右手握紧匕首，向前狠狠一划。


    红与白的血肉组织绽开。


    将禾目光沉静，紧盯着被划开中心露出的那张面庞。


    她对上了那双灰色的眼眸。


    双手握住匕首，向上一挥再次借力，随后刺入那双灰色眼珠的中心。


    “噗嗤。”


    利器深入，然后被所持者横向搅动。


    灰色眼眸的主人愣住了。


    鲜血爆开，从他的眼中溢散而出。


    成为一团血肉的男孩开始不自觉地发着抖，他颤抖着嘴唇，鼻子贪婪着吸着气。


    这是刻入生物基因本能的求生动作。


    祂使劲地耸动着鼻子，企图吸取最后的几丝空气。


    恍惚中，祂意识到，这些动作，他似乎曾经做出过。


    一百多年前，人类蜗居于地底的巢穴，那个被称作“深渊”的地方。


    刺痛的、坚硬的沙砾。


    沉重的土。


    冰冷的地底。


    沙砾和土将他一点点掩埋，将他瘦弱的身躯压垮，磨破他脆弱的皮肤，压断他单薄的骨头。


    而他睁大着眼睛，看向上方挖着土的人们。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


    不要把我埋进土里。


    他瞪着灰白的死目，视线直直看向坑上之人盈满疯狂的眼睛。


    我的身躯已经冰冷，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我的大脑失去了供血，正在逐渐失去生机。


    “我的、大脑。”


    伊维哆嗦着嘴唇，缓缓吐出一句话。


    “什么？”


    将禾皱着眉，有些没听清。


    “把我的……脑子带走……”


    “……”


    “还给……”


    将禾侧着耳，贴向了伊维说话的嘴唇。


    她皮下的黑色已经蔓延到了面孔。


    几乎是无声俱寂的一刻，她听清了伊维的最后一句话。


    “把我的脑子……还给……母亲。”


    将禾的瞳孔紧缩。


    在黑色液体将要侵蚀至她眼珠时，系统提示声响起了。


    【玩家将禾获得重要剧情线索，当前主线任务进度已跳转至95％。】


    【最终任务已解锁，请玩家在十分钟之内完成任务。】


    【重复，本次副本的任务完成形式为［回答］。】


    声音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在将禾皮肤之下伺机侵蚀的黑色液体好像被人按下了一键清除键。


    地下的根系、蠕动的血肉、黑色液体中挣扎的哀鸣……


    如同秋风吹动枯叶的沙沙声，被一把握紧。


    通通都不见了，化成一片黑暗。


    黑暗中央，一个红色的信箱伫立其中。


    将禾喘着气，向后看去。


    她对上金发青年复杂的目光，然后又迎上李将星关切的目光。


    桑衣被白枝搀着，她的手紧紧握着白枝的手臂，没有松开。


    李将星扶住了白枝的肩膀。


    将禾一瘸一拐地走向她们。


    她路过金发青年紧密注视的目光，在双肩交错的时候，将禾猛地捞住了他的肩膀。


    至觉吓了一跳，急忙弯下腰。


    将禾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将他往人群里带。


    “不错嘛，你的大招。”


    至觉顿住了，他尚存波澜的那只眼珠难以抑制地颤着。


    他赶忙将目光投向桑衣和李将星。


    李将星看着他，和桑衣对视了一眼，她笑着，替桑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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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降点扮演值，能换来一个厉害的大招，也不算很亏啦。”


    金发青年抿了抿唇，他挠了挠头，不自然道:


    “什么大招啊……我只是试一试，没想到成功了。”


    说完，他指了指桑衣身旁的白枝，礼貌问道:“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介绍一下了？”


    金发青年伸出手，神情真挚道:“你好，我叫至觉。”


    “……”


    感受到周围人幽幽的视线，至觉收回手，摩挲着手指，尴尬地把手贴在额前。


    “受副本的影响，我忘记了我真正的名字，自然代入了被我取代的角色的姓。”


    他又向白枝解释道:“无意冒犯，这只是旧世界的一个礼节。”


    白枝:“嗯，我知道。”


    “啊？”


    ……


    “旧世界……深渊……大脑？”


    至觉喃喃着，感觉脑子隐隐作痛。


    【请玩家在五分钟之内完成任务。】


    系统提示声提醒着时限。


    众人齐齐看向中央处的那个红色信箱。


    信箱敞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封信。


    白枝将另一只手覆上了桑衣始终紧紧抓住她手臂的那只手上。


    她对上桑衣闪烁着蓝光的瞳孔。


    “桑衣！桑衣！别再使用编辑能量了！这个副本的力量在吞噬着你下坠！”


    球形小机器人急切焦灼的声音在桑衣耳旁响着。


    桑衣眨了眨眼，她瞳孔中倒映着白枝的身影。


    一团黑色的液体积蓄在她脚底，像一团影子，扯着她往下拖。


    而桑衣握紧了手臂处，一圈又一圈红色的丝线紧紧地缠绕着白枝，把她向上拉。


    至觉走近了信箱，拿起了那封信。


    信封处没有任何字，他拆开了信封，展开了信纸。


    目光触及信纸上的内容时，他眸光一震，随后将纸上的内容读了出来。


    “我叫王问寻，我要举报。”


    【我是世界延续公司的一名二级职员，我保证公民身份信息真实准确，我保证我的心茧状态正常。


    我要举报近段时间里愈发猖獗的传教活动，新历101年1月20日，我在我的家门前看到了类似金色眼睛的印记。


    我询问过我的邻居，其中包括世界延续公司的另一名职员，她愿意为我担保，她的名字是刘可容。


    她告诉我，她的家门上也频繁出现金色眼睛的印记。


    传教活动已经影响到了我的生活，影响到了中心生态区的日常秩序。


    另外，我认为我的另一个邻居已经受到了其的恶劣影响。


    我诚挚地希望贵部门能够对此事予以高度重视，并尽快给予答复。


    此致:


    中心生态区安全部。】


    意义尚且不明的一封信，看似跟主线任务毫无关联。


    至觉皱着眉，再次串联里信中几个奇怪的字眼。


    “我知道答案了。”


    李将星突然开口。


    “那个巨大眼睛制造的幻境中，在天台上，我看到了。”


    “老陈的视角。”


    李将星回忆起天台之上，刘可容眼中对方的面庞。


    陈清淮闪着金光的眼睛。


    “老陈不是自杀的。”


    “他是被刘可容，亲手推下楼顶的。”


    【回答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