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眼睛……？”白枝重复着桑衣的话，好像挨了枪击。


    “孩子……金色的眼睛……”


    白枝的脑海中回响着这两个事物，某个深藏在她珍贵记忆中片段里，这两者似乎早已有了联系。


    她还记得那个被区分成一块一块的格子房间，地面上铺成着柔软的羊毛地毯，还有零星几个抱枕，明亮色彩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小黑板，她没有在黑板上写字，只是坐在那个孩子的面前，轻声跟他讲述着故事。


    她是一个十分擅长讲故事的人。


    几乎所有孩子都喜欢听她讲故事，除了那个孩子。


    她弯着腰，低着头，轻声说着:“或许你想听那个洞穴故事的结局吗？”


    没有听到那个孩子的回应，她笑了笑，自顾自讲了下去。


    “最终攀爬到洞口的人看见了太阳，他的眼眸中盛满了金光。他回到了洞穴，告诉了其他人，到后来，所有人的眼中都盛着金光。”


    “你讲这些，有什么意义？”


    那个叫作“衡”的孩子抬起了眼，冷冷地说道。


    她愣住了。


    “或许只要勇敢地攀爬，人们都能追寻到自己想要的事物。”她解释道。


    衡站了起来。


    他那时刚刚孵化，终日被囚养在这个房间里，总是充满着不耐。


    “他瞎了。”


    “什么？”她有些奇怪。


    “他的眼睛被太阳刺瞎了。作为爬出洞穴的人，他是其他人眼中的异类，他的话不会被当真，洞穴里的人们仍然只会呆呆地看着墙上的影子。”


    她皱了皱眉，说道:“抱歉，这不是我想跟你说的。”


    时间到了，房间外的机械打开了门，示意她离开这里。


    她走到门前，身后的声音把她叫住。


    “姐姐。”


    “不要再跟我讲那些传教士篡改的假故事了。”


    “小衡？”


    “太阳不会在人的眼睛中留存，那是假象。”


    门被关上了。


    白枝的身子一阵震悚，她低声说道:“金色的眼睛，代表受了蒙骗。”


    将禾摸着下巴，提起道:“那些在幻像中唱着歌的人们，瞳孔中都闪着金光。”


    李将星:“他们……全都受了蒙骗？”


    将禾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新世界，蒙骗……”


    白枝闻言，低垂了眉眼，故意略过这一话题，问道:“完成主线任务，要怎么做？”


    “收集线索，推进进度，达到一定的剧情点后，系统会公布副本任务的完成方法，每个副本根据其任务的不同，完成的形式也不同。”


    将禾答道。


    “任务的完成度由系统衡量，只要到达了通关的基本线，任务都能算作完成。当然，越高的剧情探索度，任务的完成度也就越高，最终结算的资源点也就越高。”


    “因此关于老陈的死因，回答得越详细，积分就越高。”


    “但……”将禾突然话锋一转。


    “异常副本不同。”


    她的话音刚落，密闭的根系空间就猛然开始震动起来。


    将禾立马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朝震动的源头看去。


    白枝和李将星立刻挡在了桑衣身前，四人紧紧地盯着前方突然开始扭动的树根。


    只见如血肉一般紧密粘接的树根耸动着，竟然空出了一个供一人通过的口子。


    一道人影缓缓从中走了出来。


    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背弯着，双眼微眯。


    来人缓缓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双，浸满金光的眼睛。


    “文、文至觉？”


    李将星惊呼，她向前迈了一步。


    一只手臂横在了李将星面前，将禾转过头，示意李将星不要有动作。


    文至觉的身后，一个黑发灰眸的孩子跟着出现。


    是伊维。


    “夜晚，孩子们应该待在这里。”


    文至觉突然说道。


    他环视了一圈，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孩子们应该待在这里，接受洗礼。”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黑色液体涌来，将在场除了文至觉以外的所有人包围裹住。


    此时，系统提示声响起。


    【玩家…文至觉获得重要剧情线索，主线任务进度已突破至90％】


    诡异的停顿。


    桑衣抬起了眼。


    【最终剧情已开启，本次副本的任务完成形式为:［回答］】


    蠕动的声音。


    扭动的树根结成了一个网，仿佛在绘制着什么图案。


    不断延伸、蔓延——


    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文至觉望向被黑色液体裹住的白枝，疑惑地皱了皱眉。


    他走近，奇怪地问道:


    “孩子？”


    桑衣看着文至觉，在脑海中问道:“001，文至觉的潜能让他游离在了玩家之外吗？”


    001也注意到了系统那一诡异的停顿，“桑衣，现在有两个可能。第一种，是他的扮演值到达了峰值，玩家身份即将被撤销；第二种，是他的潜能失效，目前的身份出现了错误。”


    “他现在很异常，桑衣，我马上查询他登录在册的潜能测试记录。”


    桑衣皱紧了眉。


    “文至觉，你获得了什么线索？”


    将禾突然开口问道。


    文至觉看向了将禾，他眯了眯眼睛，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鬓角。


    将禾看着他闪烁着金光的眼睛，抿起了唇。


    她绷紧了身子，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被黑色液体死死地缠绕，青筋突起，甚至发出了骨头隐隐碎裂的声音。


    文至觉回答了将禾的问题。


    “你应该知道，这是一个异常副本，无论回答什么，都是错误的。”


    “异常副本，只有杀光所有核心npc，才能通关。”


    那只眼睛蠕动着，慢慢转动着眼珠。


    文至觉看着那只由血肉根系筑成的眼睛，喃喃道:“洗礼要开始了。”


    神经质的话音落下，黑色液体瞬间膨胀滋长，将众人逐个吞没。


    视线被黑暗覆盖的最后一刻，桑衣看见文至觉的身体如同泡发一般突然变皱，皮肉缩回柔软的骨头中，化为乌有。


    “桑衣！还记得他之前打开门锁时翻找钥匙的动作吗？！”


    001焦急的声音在桑衣耳旁响起。


    “他没有找到真正的钥匙。”桑衣道。


    001:“他拥有虚构的能力！这个文至觉是假的！！”


    球形小机器人的数据库中，关于005号孵化者潜能的视频资料中，一个金发青年被关在一个全密闭的屋子里，他盯着摄像头，勾起了一抹笑容。下一刻，一个一模一样的“他”站在了他的身旁，30秒后，身旁虚构的人如泡缩一般消散。


    【温馨提示，玩家身份已更新，请关注周围环境变化，切忌脱离npc行为轨迹。】


    那真正的文至觉，究竟在哪里？


    桑衣睁眼，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正方体形状的格子中。


    刺眼的白光“啪”的一下打在了她的脸上。


    桑衣的瞳孔震缩，她咬紧牙关，努力去忽略脑中的剧痛。


    一条机械手臂从金属的墙面中探出，针孔摄像头闪着冰冷的光芒。


    “桑衣，你今天经历了什么？你看见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桑衣没有说话，她感觉一股寒意逐渐爬上了她的脖颈，让她难以正常呼吸。


    “为了维持心茧状态稳定，请复述我正在说的以下内容。”


    “……”


    “虚无的黑色空间。”


    “……”


    “脱下外壳的蚂蚁，曙光。”


    “……”


    沉默中，桑衣的耳边一直回响着系统的刺耳提示声。


    【玩家桑衣，您当前的扮演值为50点。】


    【警告！请遵循当前角色行为轨迹，避免引起注意。】


    桑衣面前的场景闪烁变化，在某一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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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看见金属的墙壁变成了由模糊血肉筑成的肉壁。散发着血腥与湿润的气息，她的脊背却发冷，一股窒息的感觉慢慢涌上她的鼻腔，好似在提醒着她什么。


    “桑衣——！！”


    一道焦急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近在咫尺。


    桑衣猛地抬眼，和眼前巨大的眼珠对上了视线。


    球形机器人在她耳边道：“桑衣，你现在的心茧状态很危险，很容易掉入副本的某个剧情间隙，你刚刚经历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你还好吗？”


    桑衣开口，欲回答，却突然止住了口。


    她看着球形机器人空白的弧形屏幕，上面没有任何符号表情。


    球形机器人重复道:“桑衣，你经历了什么？你看见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那感觉又袭来了，从脊背处开始发冷，使她不自觉地打着颤。


    【玩家桑衣，您当前的扮演值为40点。】


    眼球又靠近了。


    桑衣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她靠在座椅的靠背上，仰起头，吞了几口唾沫，脆弱的脖颈起伏着，挂着几滴冷汗。


    白光打在她扬起的下巴上，留下了一片精致的阴影。


    “桑衣，你是谁？”


    ……


    “李将星，你看见了什么？”


    “…我……？我看见了……”


    李将星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了大片的白光还有金属的墙壁。


    “光……”


    她轻声回答道。


    “错误。”


    “李将星，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红色的血肉，狰狞的瞳孔，不断地膨胀鼓动着，不断地呼吸着。


    门开了。


    李将星从方格房间走了出去，面前无数个金属方格，纵横分布着，看不见尽头。


    她像一个微渺的点，在如此庞大的序列之中，甚至难以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她抬起头，动作微乎其微，在宏观的角度中，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


    可是她看到了。


    那只眼珠，比她还大，比这座规格整齐的建筑还要大，祂悬在空中，宁静地注视着她。


    凛冽的风吹来，挂过她的面颊。


    李将星低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高大建筑的顶层边缘，往下看，绿树点映在玻璃幕墙旁，不远处，一轮巨大的机械太阳正在缓缓运转着。


    “清淮，你看见了什么？”


    李将星转过头，看见了刘可容佯装平静的面容，她的表情出现了丝状的裂纹，如蛛网般逐渐蔓延开来。


    她的眼中，倒映着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


    “清淮，你知道了什么？”


    “……”李将星想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变得疼痛沙哑。


    “可容，对不起。”


    “我曾经跟你说，是我把你拉进这个无底的深渊的。”


    “我曾说，是我把你拉进这个没有意义的世界的。还记得那个梦吗？你当时躺在我怀里，呼吸越来越轻，我很害怕，我怕极了，我唱着那首歌，你还记得我唱的那首歌吗？”


    “……”


    “那都是假的，可容，我只是生病了而已。文先生带我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我只是得了幻觉病，只要好好治疗，一切都会好的。”


    “我们好好抚养那个孩子，好吗？”


    刘可容的表情终于崩裂开来，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流出，她咬着唇，面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愤怒。


    刘可容向前迈了一步。


    她走的越来越快，抬起了手，狠狠地一推。


    ——！


    李将星睁开眼，看到了面前鼓动着的巨大血管，她向上看去，红白相间之上，是浓墨般的黑色瞳仁。


    她的腹部涌起一股呕吐欲，直直冲向喉咙，她的眼中起了刺激性的泪水，不由得向后踉跄了一步。


    【玩家李将星，您当前的扮演值为95点。】


    “李将星，你看见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