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见

作品:《睁眼和宿敌有崽了

    山雨欲来,墨云低垂,天际压着一线昏沉的光。往南紧邻魔界不周山,传说非人境,这座山没有名字,正像这个村子没有名字。


    村庄十几户人家紧紧相依,蜷缩在山脚下,依偎着高山流水,村子里的芍药却开得红艳艳的,仿佛一瓢血,泼在林间。


    都说着芍药象征着死亡,但只有一个人,喜欢这些芍药。李安素低头正准备摘花,听见远处传来隔壁大婶的声音。


    “安素啊,你在这儿啊,你看见我家铁蛋了吗?”一个中年女人探头喊着。


    这村子里总共就十几家,大多都相互熟悉,李安素摇头,“王婶,铁蛋不是放学回去了吗?”


    王婶急头白脸奔来,头上的汗也来不及擦,“没有啊,这死小孩,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这山上黑灯瞎火的,孩儿他爹又不在家……”


    李安素看向山上,云雾缭绕,远处的乌云已经压顶,这山上海拔高,梅雨季节可不好上山的。


    王婶觉得自己也是糊涂了,李安素最是没个正形,这种事情问她也没用啊。


    “王婶。”李安素忽然开口说,她背上背篓,“我上山一趟,看见了铁蛋就带回来,您就宽心吧。”


    她冲女人笑了下,说着就绕路上山了。


    潮湿的雨季总是带着一股浓郁的泥土气息,人间的山林更是如此,一片寂静之中,一个身影在其中穿梭。


    这是南国边境的一个小村庄,鲜少有人来,她在这里长大,也在这里懂事。


    少女背上背着一个竹编背篓,里头装着一些天麻,她步履急促,远远瞥见一道身影站在竹亭中。


    “是、是夫子吗?”李安素喊了声前面的人,却没有一点反应,那男人穿着一件雪色青衫,在昏暗的树林间很是打眼。


    白衣,黑发,身形如人间修竹,白衣不染纤尘,衣袂翩跹,如云如雾。往那一站,周遭绿叶竟成了陪衬。


    看着正是学堂夫子的模样,李安素再次开口:“夫子?你是学堂的夫子吧,我是村里的,你看见铁蛋了吗?”


    李安素偏过头,男人鼻梁高挺,唇瓣不点而红,即便看不清面容,但她还是忍不住细看。


    明明只是个人而已,她也看不见脸,可她就是移不开眼了。李安素注意到他的衣服干燥,而她的衣服都淋湿了,


    “夫子?”李安素等不来男人的回应,只好又叫了一声。


    “……我不是。”男人语气清浅,音色如玉石叩击,一开口,李安素觉得四周更冷了。


    那学堂的夫子都四十好几了,她虽没见过,却也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普通人。


    “是我失礼了。”李安素连忙抱紧自己的手臂,频频盯着蒙眼的男人,她的好奇都快要溢出来了,“请问公子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往何处去啊?”


    李安素仗着他蒙眼,视线紧紧盯着他,可男人转过头来,隔着眼纱精准地“盯”住了她。李安素心头一滞。


    男人唇线绷成一条直线,良久才说:“不知道。”


    这天大地大,他似无根之树,昨夜奉天命下凡查看魔界封印,却不想在林间遇上了一个凡人女子。


    李安素看了眼远处的天空,悄悄打量气度不凡的男人,“真可怜……不周山就在前头,这一块经常有魔兽出没,公子还是快走吧。”


    感觉确实长得不错呢,李安素稀罕长相俊俏的人,尽管想一窥真容,但眼下时机不对。


    “铁蛋,铁蛋!”


    在山腰找了一圈,却不见孩子的踪影,李安素也有些紧张了,夏季是猛兽出没的时节,成年人上山都有可能被老虎叼走。


    李安素掌心出汗,昨夜下了雨,地上湿滑,她要用手抓着旁边的枝叶才不至于滑倒。


    蓦然回首,雾气已经看不清远处的亭子,而那白衣男人竟还矗立在那,仿佛在等什么人。


    天上又开始“隆隆”打雷,还伴随着雨滴,李安素心一紧,挥了挥手,却又想起他看不见,“公子!你跟我下山吧,这太危险了!这山上有大虫,会吃了你的!”


    男人背对着她,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李安素一股气涌上来,不听好人言。


    “公子!这位公子!你还是赶紧和我下山吧,再晚一些,山路可就封了,你孤身一人,在这属实不安全。”李安素上手,直接拉着他的手腕站起来,“你是外地的吧,这山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座山前靠魔族后靠妖族,外地的都不敢来,李安素也是头一回见有这么傻的人。


    李安素回头,又扯了扯男人,她想起前段时间赌钱都没赚,就当做件善事了。


    男人未有挣脱,他唇齿轻启:“岐晔。”


    李安素这才反应过来,这说的应该是男人的姓名。


    “还起夜呢,你要是今夜不下山,明日都没魂了。”李安素撇了撇嘴,指着远处,“喏,从这儿走,不一会儿就有马车来了。”


    李安素看着男人光溜溜的腰间,也没带钱包,她才不管呢,摆摆手就准备离开。


    “等等。”岐晔忽然开口,“多谢姑娘,你若是有什么心愿,尽管和我说。”


    李安素站住了,她最缺什么?当然是缺钱,但……


    “我想要财运亨通,你有办法?”她开玩笑似的说了句。


    岐晔没有犹豫,立刻点了点头,这种小事情也就在财运簿多添一笔的事情。


    李安素不信:“那就多谢了,我先走了。”


    李安素大步向前走,她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挡住迎面吹来的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斥,是驾马车的人。


    马车李二德手里握着马鞭,警惕地盯着岐晔,“哪里来的瞎子?还想要坐我的车?你是唐家村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不是村里的。”岐晔冷声说,已经有些烦躁了,果然,刚刚那样好心的凡人不多。


    “滚一边儿去,没钱还想坐车?”李二德翻了个白眼,话还没说完,被一个什么东西戳了戳肩膀。


    李安素握着一根棍子,仰头望着他:“李二德,你就好心搭他一程,也算是做件好事了。”


    李二德脸一红,可立刻又没了好脸色:“好事?李安素,你上回把我的聘礼扔出门的时候,可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吧?”


    李安素拧眉,说起这个“聘礼”她就一肚子火,而李二德还在说:“这村子里,哪个不知道,我看上你了,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村里头要是有个年龄合适的,要是条件再好点,门槛都会被踏破,李安素虽然条件不好,但冲着她这张脸来的男人也不少。


    李二德就是其中一个。


    只可惜李安素从不拿正眼看人。


    “我知道了,你就是喜欢那个唱戏的,你就是嫌老子长得不斯文……啊!”


    李安素手里的棍子敲在李二德身上,断成两半,“不是吧,李二德,你一个臭拉车的,还想要娶我?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我跟你说话是拿你当个人,再说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


    她心生一计,回过头,扒拉过一旁的岐晔,“你看好了,这才是我要的男人,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你滚远点吧,就你那点聘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姑奶奶上的贡品!”


    李二德铁青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冷哼一声,大力抽着马背,“我走,看你男人怎么出山!”


    李安素狠狠“呸”了一声,反应过后又懊恼地叹了口气,“岐晔?岐晔,你怎么了?”


    她盯着发愣的男人,“叫你怎么发呆呢。”


    岐晔缓缓偏过头,“你叫什么名字?安素?”


    “是啊,我叫李安素,村里人取的,好听吧?”她看向岐晔,却觉得他脸色不好,“岐、晔?你怎么不说话了?”


    岐晔反应过来,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那人都已经被封印了,这世间不可能再出现另一个魔头。


    他摇头,“刚刚给姑娘添麻烦了,是小生愚钝,我这就离开。”


    李安素望着他的背影,恰好一道雷电在头上闪过,她一时心里不忍,“哎!算了算了,这么晚了,你也没地方去,跟我回村子吧。”


    岐晔点头,跟在她身后,刚走出一步,又听见她说:“你有没有钱?”


    岐晔静默片刻,摇头。


    李安素叹了口气,“得了,今天也是我害得,就不该嘴痒和那畜生吵架,不用你的钱,先让你住着吧。”


    岐晔跟在她身后,说来也奇怪,明明看不见路,但每一步都走得相当稳,连声音都没有听见。


    一股冷风吹进领口,湿热的空气令人透不过气来,头顶的墨云淹没了树林的高处她看向远处,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


    “安姨,安姨……是你吗?”一道颤抖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橙色衣裳的孩子站在树枝上。


    李安素吓得一弹:“铁蛋儿!?你怎么上树了!你这臭小子!”


    她嗓门大,一嚎就把树上的鸟都叫走了,她看了看,离下山的路还有一段距离,这树上湿滑,上去了就不好下来。


    “你待着别动!”李安素放下背篓,仰头站在树下,“你慢慢下来啊!抓着我的手!”


    李安素全神贯注,可铁蛋无论如何也不敢下来,撅着个屁股背对着她,“你瘦不拉几,我才不敢呢,你接不住我!我、我要大哥哥!”


    铁蛋瞥见站在一旁的岐晔,像是看见了救星,“救救我!”


    李安素双手叉腰,一时有些尴尬,“你这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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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人家才不会接——”


    话没说完,身边伸出一双手,岐晔两手朝上,“下来吧,我接着你。”


    铁蛋一跃而下,一束凡人看不见的法力环绕住他,正正好被岐晔接住。


    “得救了!一点都不疼!”铁蛋被放在地上,左看右看,“大哥哥,你怎么蒙着眼睛?”


    岐晔启唇说:“因为看不见。”


    铁蛋伸出手对着李安素,“给你!”


    李安素低头一看,抽了抽嘴角:“为了上树摘这个,差点给你娘急死了知不知道?”


    她推了一把铁蛋,又看向岐晔,男人雪白的衣袍沾了点泥土,总归没那么好看了,“岐晔,你的衣服弄脏了,你赶紧和我回去洗一洗……”


    岐晔:“没事,我不在意这个。”


    “我在意!你这衣服一看就不便宜,这料子,弄脏了多亏啊!”李安素盯着衣服上的那一块污渍,忍住上手摸的冲动,“你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没点心思。”


    李安素念叨着,让铁蛋回去了,她则带着岐晔往自己屋里走,推开门,里头一眼望到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口锅。


    不过好在岐晔看不见,她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进来吧,你今夜睡地上,明日一早就走。”


    岐晔淡淡应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房间里萦绕着淡淡的香气,他从这其中感受不到半点熟悉的气息,只有少女独特的馨香。


    李安素抖开被子,梅雨季节稍不注意被子就湿了,她一般都把被子放在柜子里,但今夜有人要来住,她还真没有多余的被子。


    “你……你晚上睡觉需要被子吗?”李安素期许地盯着岐晔,多希望他能生生睡在地上。


    岐晔:“要。”


    李安素撇了撇嘴,指着锅灶:“我去生火,你没事不要过来。”


    岐晔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称得上乖巧,但李安素可不是乖巧的人,她一边生火一边说话:“你从哪里来的?”


    岐晔只道:“东边。”


    “你家有钱吗?”李安素看了眼瘪瘪的钱袋子。


    “没有。”


    李安素不信,能穿白衣服的哪是什么简单人物。她看着岐晔穿的白色天丝,又瞥了眼自己打满补丁的粗衣。


    岐晔想了想,反而问了一句:“姑娘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一个人住?可有父母?”


    李安素把桌子擦干净,把中午剩的小半锅饭煮成粥,“我是孤儿,原本收留我的人走了,就只剩我一个人。”


    岐晔沉默良久,才像是想起什么,“节哀。”


    李安素动作迅速地收拾起东西:“不是死了,是跑了,房子留给我,人走了。”


    岐晔心里生出一点心疼,凡人的生命短暂而波折,幸运者实在少数。


    “你说你要睡被子,我可告诉你,我这里没有,你想都不要想。”李安素把米粥推过去的时候碰到了岐晔的手,男人的皮肤冰凉,她立刻摸到他额上,温度滚烫,“你发烧了!?”


    岐晔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把草药封住了嘴,他愣了愣。


    “快嚼啊!还愣着干什么,你真是傻子。”李安素抿唇,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算了算了,床让给你,你这病秧子可快些离开吧,别给我添堵了。”


    岐晔咽下那些草药,他已经辟谷几百年,吃下东西并不觉得难受,味觉有些迟钝,好一会儿,苦涩才渐渐明显。


    “你咽下去了!?”李安素震惊,“你真是傻子啊,这玩意儿不能吞!”


    李安素摇摇头,“吃、吃点东西吧,你要是有钱可一定要报答我!”


    她这家徒四壁的还救人呢,还不如等人来救济。


    岐晔张嘴吃下一口粥,甜蜜的味道溢满了整个口腔,他握住勺子的动作一顿,又喝了几口,“甜的……这是甜的吧?”


    正喝粥的李安素一愣,一脸看傻子的模样,“米粥当然甜的。”


    岐晔抿唇,这模样在李安素眼里是已经饿得神志不清了,连酸甜苦辣都不知道。


    岐晔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他已经快忘了自己身为凡人时候的生活,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味觉了。只是这碗粥很甜。


    “别、别吃了。”李安素紧张地盯着空了的锅,“你看着挺瘦弱,没想到吃起东西来还挺厉害……”


    可不能再让这个男人吃饭了,她真怕把家里的米缸吃空了,这饭桶,她在心里悄悄骂。


    “多谢姑娘,姑娘的恩情我记住了。”岐晔不太清楚凡人之间的礼节,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倒也不觉得寂寞。


    李安素奇怪地打量了一下,“你这眼睛也看不见,一个人怎么会来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