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善变
作品:《误认太子为兄长》 窗外蝉鸣渐弱,他衣衫上浸透的水墨香也染了一缕酒意。
梅月儿一开始只是伏肩低泣,随后哭得厉害些,扯着薛琅的衣袖擦泪。眼睛、鼻子,耳朵,哪里都是红彤彤的,醉态交织着泪痕,眼睫黏成乌黑的几簇。
半晌,她不哭了,忽然要推开他。
薛琅紧搂住她的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肯松手,鬼使神差地对她道:“月儿要离开我吗?”
梅月儿蹙眉,反应不过来。薛琅又开口,这次换了她喜欢叫的称呼:“要抛下哥哥吗?”
她果然粘过来,好似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薛琅厌弃自己的卑鄙,趁人之危,欺负她醉了,却又为怀中斜倚过来的重量呼吸微滞。
月儿仰着脸,呆望着他。薛琅取出手帕给她擦泪,浓郁的水墨气息挟着一丝绸缎的冷,轻轻沾惹她绯红的眼尾。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低头,亲吻她黛色的眉。月儿向一侧躲了躲,他的唇随之轻落在她热烫的眼角,这股透骨的温度,几乎让薛琅想紧接着吻她的唇。
梅月儿却靠着他睡着了,将这个错位的吻抛到脑后。
薛琅贪看了片刻,将她抱起来放回到榻上。一回生二回熟,他这次可要理智多了——替她卸了首饰,擦了脸和手,照顾得十分妥帖。
这一次,仍要解开两人纠缠的衣带。薛琅动手的动作慢了许多,舍不得走,指腹碾动着梅月儿裙上的细带,他将这片细细的布料握在掌中,就仿佛也紧握着她一样。
夜里的鸟雀叫了一声,时间实在太晚了,再不回去,恐怕耽误他要处理的公务。薛琅这才松开手,在心中不免庆幸地想:
月儿想要的富贵荣华,还好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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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梅月儿头痛了整整一个上午才好,把昨天的事儿忘了个精光。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这日后,薛琅总是三不五时地送她东西。他总是不太熟练地说个借口,好像他家里有数不完的亲戚要送礼,总能剩下来一些给她。
梅月儿每次都笑吟吟地听着,漂亮的眼睛弯成新月。她也不说破,只是托着下颔,眸光晶亮地看着他,拉长调说:“噢——又有好东西呀,怀瑾哥哥,你别把自己家里搬空了。”
皇家,自然是搬不空的,除非这天下也跟着一起空了。
薛琅住了口,有些尴尬,他偏过头去,却总能感觉到月儿望着他笑,不知道是笑话他借口拙劣,还是笑他春心萌动。
这么好上手的男人,是不是不太值钱?是不是不太体面?
他好担心,担心自己太忘情,月儿腻了,转头便把自己抛在脑后,另寻佳偶……要是金银财宝堆成山就能留住她,给一座东宫又何妨?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梅月儿早就把金银细软都装到妆奁里。她买了一个桃木妆奁,小巧精致,里面全是薛琅送她的首饰头面,还有几张看不懂字的纸。
她虽然识字渐多,但看不懂契书。相似的东西,梅月儿只见过身契和当票。她不知道这薄薄的、盖了公文的纸张,是寸土寸金的玉京里上好的产业,每年的进项令人咋舌。
梅月儿把契书压进箱底,收获颇丰,她却还依旧做绣活儿,跟玉芳姐还很亲热。只是私底下换了一些银子,偷送到她家里,瞒着玉芳让她家人收了,好给她娘治病。
兄长对她越来越好,唯独有一样,只要她一提起,薛琅便会沉沉地望着她,让人猜想不透他在想什么……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你不要管他。”
就是为齐骤求情之事。
虽然他已经被押送离开,但梅月儿猜到,他的罪名是由兄长定的,要是哥哥愿意不追究、修书一封,说不定就会大有转机。
但薛琅不肯。他难得拒绝她的请求,那双端正清肃的剑眉拧紧,眼眸微凉,像渐渐消融的一抹霜。
他语声淡淡:“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你从前并不认识他。”
梅月儿扯一扯他的衣角,绞尽脑汁:“他……”
“他是罪犯。”薛琅平静道,“他十恶不赦,是个贼。你也要待他好么,连他要害我也不顾?”
说到此言,薛琅便在袖下使力攥住掌心,迫使自己别流露出在意的神色。
梅月儿内疚地住了口。她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却难免叹息:“齐观静没有害我,还帮了我重要的事……”
她的手臂猛地被捉住,一道轻纱,传递着他掌心忐忑滚烫的温度。薛琅忽地逼近,一字一句问她:“齐观静?你知道他的字?”
他变了脸色,无人不惧。但月儿却一意孤行地认为她是自己的亲兄长,神色自若,恃宠般地低柔道:“哥哥,用力得痛了——”
薛琅豁然松手,指尖悬在半空,局促地、惭愧地轻轻整理她的衣衫,尽力让语气变温和:“月儿,你别信他。他接近你,是对你别有所谋。”
梅月儿扬起眉,故意道:“天杀的齐观静,竟然居心叵测,骗了我好多吃食。哥哥,咱们大户人家,不跟他计较,好不好?”
她还是求情,薛琅却舍不得生气。
她的发髻上簪着美丽的珠翠,穿着千金小姐才能穿得起的绫罗绸缎,这样尊贵、漂亮。他喜欢极了,他要月儿更加娇贵傲慢些,有撒不完的娇,一辈子他都哄她。
所以,月儿一提起齐骤,薛琅就嫉妒得过头。他怕梅月儿真的喜欢一个死囚,他怕月儿荆钗布裙、漂泊无依。
薛琅不答应,那双温柔的眼睛微微结冰,他道:“月儿再说下去,我非要杀了他不可。”
这是梅月儿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么冰冷、逼出一丝凛冽杀气的话语。
她一时惊住,兄长却又收敛目光,扶正她鬓边流苏,轻声道:“别害怕。”
他似乎还是那个他。
这日以后,梅月儿果然不再提起。她也着实没有办法,没想到兄长那样通情达理的一个人,在这件事上格外冷峻。
五月十四,梅月儿随兄长离开了青州牧的府中。甘容老大人爬起来相送,对着梅月儿使眼色,她不理,狐假虎威地站在薛琅身后,掐着腰,一个正眼也不给。
薛琅心知肚明,在心中忍不住笑。
他和王彻调查的贪污证据已经很充足,但还需要前往青州下辖的几个郡县,亲眼去看一看民生,体会一下悬在百姓头顶上的酷刑与苛政。
若不能体恤疾苦,垂悯苍生,那他的位高权重,也只是一个错而已。
离开寻青园之前,月儿把换出来的钱分给了照顾过自己的侍女、指点过自己的女待诏……还有云娘,她知道云娘出身困苦,她能在府中立得住、得夫人赏识,也实在不容易。
云娘知道她一手好琵琶,有意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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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把新的。梅月儿却摇头婉拒,央请她照顾师父的坟冢。云娘连连答应,姐妹俩叙了会儿话,方才洒泪道别。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梅月儿跟着薛琅辗转各个郡县。
薛琅和王彻议事的那个书房,月儿终于来去自如。在两人深夜看账簿、查税收、查贪污时……她仗着自己新学会的字不少,偶尔会偷看几眼。
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在旁边研磨、挑灯,红袖添香。
这么一个多月下来,她大约知道——兄长和王公子,是奉皇帝命、暗中查访的使者。
那他们两人一定是陛下的近臣。梅月儿在心中暗想。
她跟着薛琅长了不少见识,大多数时候,她从旁聆听,边学边点头;偶尔,她也会反客为主,在马车边、田垄旁,告诉薛琅粟麦之别、稻桑之分。
梅月儿出身寒微,见惯市井中食不果腹、饿死街头的人,正是这样,月儿看到兄长为了天下农桑而写下惠民之策时,她发自内心地感受到——
哥哥是个好人。
不管家中究竟做下什么滔天罪恶,这一定跟兄长没有干系。她相信他。
六月末,梅月儿跟他一起到了齐郡。
这是青州下辖最偏僻、最穷困的一个地方,也是薛琅此行的终点,在这里办完最后的事情,他就该启程回京。
抵达当夜,一个消息快马加鞭地赶来。薛琅从使者手中取出书信,撕开封泥,沉默地看了半晌。
王彻侧首询问:“什么事?”
“囚车在京畿附近被劫。”薛琅平淡道,“押送的侍卫伤了数人。”
“京畿!”王彻震惊地重复了一声,“不到两个月,从青州押回玉京,脚程不算慢。为何到了京畿反而出事!”
薛琅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王彻倏地醒悟:“是到了周灼的地界?……他也太过分了!竟然做这种事!”
“周曜云党羽无数,即便不是他所为,想要在京畿附近做成此事,也要他的首肯。”薛琅仍称呼周灼的字,没有动怒,充满耐心地抬手将信纸烧掉,火焰卷上纸张,“他居然涉险,管天道庄的人。”
“谁知道。”王彻推测道,“周灼是陛下的绣衣御史,持节杖,代行皇权。而天道庄尽是反贼,难道陛下的宠信之臣,会跟刺杀你的那群人有勾连吗?”
王彻自己也觉得荒谬,打趣了一句:“皇后陛下把后宫清理得空空荡荡,杀得片甲不留,除了你,哪还有储君人选?周灼也没有跟反贼勾结的理由啊!”
薛琅兀自沉思,信纸在他手中烧成灰烬,火舌快要舔舐到他的指腹,他听到王彻控制不住放大的音量,忽然抬首。
王彻见他反应,道:“有什么高论?我洗耳恭听。”
薛琅不语,只是起身走了几步,撩起珠帘。帘后,练字写课业的梅月儿伏案小睡,香梦沉酣。
他解下外袍,披在月儿肩上,随后返回,对王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道:“别吵醒她。”
王彻:“……”
他好想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足足半刻钟,他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薛琅跟他商议正事,他木头一样,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薛、怀、瑾。”
“嗯?”
“我都想跟反贼勾结。”王彻咬牙道,“你真是太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