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作品:《九阿哥咸鱼日常(清穿)》 在钮钴禄氏的第三方证词下,总算洗脱了胤禟管教猫咪无方的罪名。
榴花没事猫一样,依然盘在胤禟脚边,还不时惬意地摆着尾巴。
康熙拿起一颗板栗,想再吃点东西,榴花立即竖起了尾巴,弓起了脊背,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
康熙瞥了一眼榴花,继续剥板栗。
榴花一掌拍在旁边的小雪人头上,将雪人脑袋拍得粉碎。
康熙:……
在榴花充满威胁的目光里,康熙讪讪放下了板栗。
他无处着落的目光落在了架子上的瓦罐。
瓦罐里盛着奶褐色的液体,上面浮了些桂圆、桂花、红枣、枸杞,红红黄黄白白的颜色很是喜人。
液体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的奶香气息四散开来。
“这是什么?”康熙指了指瓦罐。
宜妃手边早摆上了空碗。她将旁边一块厚些的夹棉锦布裹住瓦罐的小柄,倒了一碗递给康熙:“回万岁爷,这是烤奶茶。”
那瓦罐设计也精巧,罐嘴上设计了漏斗状的孔洞,倒出来的奶茶又滑又绵。
“烤奶茶?”奶茶不是什么稀罕物,这烤奶茶又是什么?还头一回见里煮了这么多东西,而且味道闻起来也与一般的奶茶大不一样。
康熙瞄了一眼榴花,榴花眼都没抬一下,专心吃它的烤肠,显然对此不感兴趣。
他这才放心地接过茶碗,抿了一口。
奶味闻着醇厚,但喝起来却十分爽口,不如满人惯喝的奶茶厚重,而且,居然还是甜口的?
这表情,和胤禟当初喝宫里奶茶时的表情异曲同工。
不过胤禟是惊讶,康熙是惊喜。
胤禟才两岁半的时候,有一回实在嘴馋,听宫人说准备了奶茶给五阿哥,便缠着胤祺让他喝两口。
本以为能喝到前世熟悉的配方,结果一进喉咙,居然是咸口的,说不上难喝,就是实在喝不习惯。
算鸟算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现成的原料都有,稍微调试了几回配方,便成功了。而且考虑到自己这身子还小,他还特地把茶底给去了,将普通蔗糖改成了焦糖,甜度更低且别具风味。
新式烤奶茶很受西六宫的欢迎,加上胤禟也不藏私,见胤俄喜欢喝得紧,干脆将方子直接送给了钮钴禄氏。考虑到胤俄圆滚滚的体型,还特地将糖量减了又减。
康熙喝了一碗,只觉得虽然不如原先奶茶的浓郁馥厚,但胜在口感爽利味道香冽,不觉又是一碗下肚。
他看了眼胤禟。
小团子不知吃了什么,两颊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小仓鼠。
见汗阿玛看自己,小团子嘴巴塞满了说不出话,只能眨巴眨巴眼睛以示询问。
康熙道:“这烤奶茶也是你的主意了?”
胤禟等的就是这句话。
上回他借着姜汁撞奶,让康熙意识到自己对孩子们批评打压式教育的错误,但还不够。
这件事过去了好几个月,他必须在适当时候提醒康熙,免得时间一长,他淡忘了这件事的触动。
心理学有个词叫做“记忆锚点”,指锚定图像、音乐或事件,使某个信息被人记住,并且可以通过回忆来增强记忆。
康熙当然不知道自己儿子打着如意算盘,看见小团子努力咽下嘴里食物,小脸因为吞咽过于用力而涨得通红。
他赶紧顺了顺胤禟的背,又喂他喝了口奶茶。
小团子转过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小鹿一般圆溜溜的大眼睛湿漉漉地,鼻尖还带着一点点委屈巴巴的红:“是儿子想的,汗阿玛喜欢吗?”
他给康熙设定的记忆锚点,就是“汗阿玛喜欢吗?”这句话。
果然,康熙看着明显有些紧张的小团子,想起了此前姜汁撞奶的事情,心里竟然微微有些酸涩。
看来,上回确实让这孩子伤心了,心里一直惦念这事儿,不然这会儿也不会这般在意自己是否喜欢喝,瞧把孩子紧张得。
胤禟看见康熙沉默了一下。
Bingo,下锚成功!
康熙心里酸酸涩涩的感觉蔓延开来。他伸手揉了揉胤禟的小脑袋,点点头:“汗阿玛很喜欢。”
这回,小东西总该开心了吧?
果然,小团子眼睛立即变得亮晶晶地,像一只发现了粮仓的小山雀。
嗐,小孩子真好哄,一两句话就能开心成这样。
康熙没有发觉,自己的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
桌上的气氛也因为皇帝的肯定,变得松弛、热闹起来。康熙同钮钴禄氏和宜妃说了会儿话,这功夫又喝了碗奶茶,剥了个烤橘子,趁着榴花吃完烤肠打盹的功夫,再摸了两三粒板栗拆吃下肚。
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康熙终于想起来到翊坤宫的正事。
-
东耳房不大,里面的地龙把屋子烤得温暖如春。
耳房门是个侧门,进门左手边是一排长桌,顺溜着放了一列东西铺陈开来。
康熙走进去,首先便看见墙壁上挂了一幅字,上首写着“前言”二字。
字体丰润劲挺,端方而不失灵动,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胤礽的手笔。
这孩子真是胡闹,十三岁的人了,已经是要担事的年纪,怎么还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瞎掺和。
康熙挑了挑眉,勉强压抑住心中不快,继续往下看。
“蝼蚁者,至微也。
寿不过数月,力不可撼树,稚童可覆巢,成人多轻之。
忙忙碌碌,不过为果腹之餐。惊惊惧惧,苟且寻贪生之所。”
这是胤礽写的?
以往只见过他写的政论,偏僻入理、一针见血是极好的,没想到写起来散文,竟然颇有另一番意趣。
康熙不禁继续看下去。
“然,观其君臣之序,司职分明而能不乱。察其勤勉之道,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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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不怠而有岁余。
壤粒成丘,始见心恒。列穴通幽,以窥造化。”
写得不错。康熙心里那点不快早就抛到了一边。
“策群力,可溃长堤、吞巨兽、移山岳、渡江河。
以至微至贱败至高至伟,愿诸君切勿藐之。”
好、好啊!这气势,不愧是他的保成!
若不是要在臣子面前保持帝王的威严,康熙此刻早已抚掌。
“今以方寸之隅,辟一微界小展,冀盼诸君不弃斯室之陋,且效前人以小见大、管中窥豹之心,观经纬于土穴,悟大道于微虫。”
康熙看着这副前言,忽然发现了一个未曾想过的问题。
他总当保成是个孩子。
哪怕他的政论再精准,他的文章再锦绣,也始终是一岁时坐在龙床上,跟着他牙牙学语的奶娃娃。
但是今天,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子里,对着儿童自娱玩闹一般的戏作前,他却突然发现他的保成长大了。
是不再亦步亦趋跟随他的思想,可以独立写出“以至微至贱破至高至伟”和“观经纬于土穴,悟大道于微虫”的太子了。
从前那个一句话要教好几遍,学步时摇摇摆摆像只小鸭子,和他分别就会哇哇大哭的奶娃娃,就这样长大了?
这个发现,让他不禁一阵恍惚。
难道,自己以后不该把他当成小孩子了?
可是不把他当成孩子,那应该把他当成什么人?
亲戚?臣子?好像怎么都不太对。
他幼年失怙,自小在太皇太后庇荫下长大。但两人之间毕竟隔了一代人,祖母的慈爱虽然能够补偿一些他过早缺失的父母之爱,但无法完全代替。
也因此,他对太子极度爱护,甚至连他自己也知道,有时候到了溺爱的程度。
自己未曾得到那样的爱,所以更想给最爱的孩子最好的东西。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童年在八岁那年戛然而止。
一夕之间,他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大人。
他只有成为父母膝下承欢稚童的经历,却不知道,在逐渐成为大人的过程中,父亲和儿子,又应该如何相处。
所以当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的保成,正在、将要、必然成为一个大人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惧。
惊惧不知该如何自处。
惊惧保成的世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
惊惧当有一天他的保成完全成为一个大人,一个力气比他大、身量比他高、甚至名望比他更响亮的大人,他康熙又该被置于何地。
他,还配当他的父亲吗?
他们父子,是否也会成为史书上斑驳血色里记载的一笔?
康熙站在这幅字前,只觉得肝胆惊惧如裂。
这比他当初平三藩时突闻吴三桂调集数万大军围攻永兴城,宜里布、哈克山[1]等四十一名将领一日之内皆尽阵亡时还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