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身亡

作品:《女帝驯夫手札

    翌日清晨,北宫焰看着士兵冲入营帐,诧异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不在外守着,想干什么?”


    江天浪从后走前,锐目凝视:“北宫将领来自北府?乃是北府司马清雅的旧部。”


    北宫焰不明白他的意思,挺胸道:“不错。陛下登基那年,清雅将军遣送三千女骑入都,赠予陛下护卫皇城。”


    “呵,”江天浪出手一指,定向北宫焰,“正是你谋害大元帅,给她下蛊令她中毒。来人,抓起来。”


    北宫焰大惊:“江尚书这是何意?史芜先生也说了,蛊是——”


    “我且问你,每日给元帅换药的人是谁?”江天浪沉声喝断。


    莲侍瞬间明白,昨夜那暗处之人是谁,不曾想王子入京考医,竟与这样高官位之人有了瓜葛。


    她当机立断站出来,以手比划,指向北宫焰。


    北宫焰哑口无言,但很快反应过来,眯起眸,暗中朝部下打了手势。


    此时,各处被叫过来的将士们一时哗变,纷纷站在江天浪一方。


    史芜在帅帐听说营里生变,顿觉不妙。


    “难道他……真是摩尔王子,怎么办?”


    数名女骑入帐,铁心凉背弓握剑,快人快语:“先生,江天浪突然发难,领兵围住北宫将军营帐。她给我们打手势,令我们快送大元帅离开,迟则生变。”


    史芜急切道:“北宫焰怎么办?”


    “将军定是要拖住他们。”铁心凉吩咐人背起大元帅,一把拉住史芜,“先生快与我们一起走。”


    一行人出帐时还能听到另一边的吵吵嚷嚷争辩声,以及一声女子的铿锵呵斥。


    史芜松开铁心凉的手:“我对大元帅已经没有作用。你们知道带她去哪里找楚国公。我把飞鸟给你,已经点亮符文,抛入空中就能飞起。你们带元帅快走,我现在回帅帐,稳住大局。若是他们发现元帅逃走,定会派人追上你们。”


    铁心凉觉得她说得对,拿过飞鸟,喊出一名女骑,命她听从史芜安排。


    “先生,她保你回营帐,保重。”


    史芜目送她们离开,带着女骑悄然回帅帐。


    她来回奔走,忽然道:“不能让他们发现东方元帅不在营帐。虽然我擅长妇科,但也懂易容保命之术。”


    女骑淡定道:“先生可以把我打扮成元帅病弱模样。水师营尚有四万众。江尚书想要夺权,不可能轻易杀了大元帅。”


    “不错。”史芜说着给女骑装扮成孱弱病气模样,拉着屏风挡在榻前。待她做完这些,江天浪已经押着北宫焰入帐,说是要找元帅对峙。


    数名女骑拦在屏风前,不让他们进一步。


    史芜站出来,目光撩过一侧垂目的莲侍,对上江天浪,出手就是数针,扎在扣住北宫焰的士兵要穴,迫得他们松开北宫焰。


    北宫焰一自由直接拔剑守在屏风前:“江尚书,元帅还在帅帐,你要谋反不成?”


    “在不在和中没中毒是一回事,亲眼看了才知道。你们此番阵仗是要扣押元帅,不让她现身,居心不良。


    本尚书奉旨领兵剿灭狼骑,你们休要再阻拦。”江天浪回望几名水师营副将,“你们可有几日没看到大元帅?”


    “六日。”“五日?”“六日了。”


    有人喊:“元帅,你在吗?究竟出了什么事?真如江尚书说的——你中了蛊毒?”


    “是啊。元帅出来,大家伙见一见就好。”


    “北宫将军,若是你敢谋害大元帅,我们水师营绝不会放过你。”


    “对,元帅,水师营誓死守卫大元帅,请让我们见一见。”


    ……


    史芜看着这群将士,心知有些人真是为东方川着想,但是被有心人利用。


    她正要义正严词——


    突然,莲侍冲出来,不管不顾撞向屏风,被北宫焰横刀阻拦,擦过腹部。


    北宫焰稍许吃惊,没想到这人连刀都不怕,赶紧收刀。


    莲侍“啊啊”叫了两声,伸出的手掌全是血。


    场面瞬间混乱,数名将领冲过屏风,想要一探究竟。


    史芜一看不妙,拉住北宫焰退回屏风后面。


    那名假扮的女骑从榻上坐起来,大声呵斥:“混账!本帅在此,你们闹什么?”


    史芜吓一跳,本以为会露馅,没想到此人的声音学得一模一样。


    北宫焰悄声道:“她是元啼鸣,外号百灵鸟。”


    江天浪拉开发蒙的副将们,刚冲两步,被元啼鸣一枪戳来,赶忙后退:“元帅,你好了?”


    元啼鸣穿着东方川的里衣走出屏风,凝视在场喧闹的副将,唬得他们纷纷垂目、背过身去。


    大元帅的脾气很好,但臭起来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元啼鸣学东方川样子,沉色道:“都是些混账东西,本帅就想偷个懒,还让你们逮着了。怎么?本帅的营帐也敢冲?你们想造反?”


    一大群男人哑口无言,纷纷后撤两步。


    史芜和北宫焰都给她赞许的眼神。


    元啼鸣眨眨眼,定色后乘胜追击:“江天浪,你是何居心?本帅正在设计捉拿营内摩尔奸细,却被你搅局,难道你就是摩尔王子安插在营里的内应?”


    史芜眼前一亮:这元啼鸣果然是人才。既然现场这么乱,何不让它更乱一些。内奸之事当真是妙。


    北宫焰轻吁口气,适才以为女骑将士没把元帅送走,惊出一身冷汗。


    她冷脸旁观江天浪应对,想他是要夺权还真是摩尔王子内应呢?


    江天浪怀疑地看着“东方川”:明明前日确实中蛊,为何看起来像是没事?难道真是抓内奸设的局?


    史芜又怕元啼鸣露馅,上前解释:“大元帅真正的病因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她设此局抓内奸,却把你们给招出来,或者又是谁煽动你们?而煽动之人,才是摩尔王子内应?”


    江天浪见副将们的眼神纷纷望来,心头咯噔,急寻对策。


    他再次指向元啼鸣和北宫焰:“你们不要转移话题。此人,根本不是大元帅。”


    史芜、北宫焰、元啼鸣纷纷脸色微变。


    江天浪的一名部下直接刺向北宫焰。


    元啼鸣护主心切,一个箭步冲出,拦下暗器,恰好暴露她全部身形。


    江天浪才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东方川,即使真人也要做成假人。


    他要得就是此人一个动作。


    “你果然不是东方川!”他大喝一声,“将士们,你们都看到了。大元帅定是遭遇不测,拿下她们。这是皇命,敢谋害大元帅者,当诛九族。”


    副将们左右看看,很是举棋不定。


    史芜又站出来:“放屁,你们别信他的话。你身为大庆尚书,竟然对大庆军神出言不逊,还污蔑她,你是何居心?将士们,他才是摩尔人的奸细,抓住他。”


    江天浪直接举起尚书令,严正看向众人:“诸位乃是兵部旗下将领,莫不是要听信眼前之人,而不信朝廷尚书?”


    终于有副将站出来:“大元帅,你素来爱干净,为何足上靴子沾泥?”


    元啼鸣一愣,低下头看靴子:这本就是她自己的靴子,出营归来,就是沾着泥巴。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东方川这女人太过不羁,平素去女骑营,入帐赤脚,就爱在地毯上走。


    副将直接道:“你不是东方元帅。”


    史芜变脸道:“你是想看她的脚吧?”


    副将脸色一红,往后退了一步,又被同伴们推到前面。


    北宫焰见状,恐是拦不下江天浪,再次反驳:“你们都是大元帅带出来的兵,休要听江尚书胡言。


    我实话说了吧,元帅身有要事……”


    不及她说完,莲侍捂着腹部又出来:“啊啊啊……”元帅中毒,确实是她们所害。


    人更是摔进一名校尉怀里。


    那校尉早就喜欢莲侍,听她指示,直接大喝:“你们都是骗子,伤了我们的人还想拖着我们。兄弟们,她不可能是东方元帅,拿下她们,等元帅回来发落。”


    诸人看着莲侍惨样,又见同僚已上,还被北宫焰欺负,纷纷拔刀欺去。


    史芜失望地看着这群人,扬手洒出一把粉末:“看我毒药——”


    将士们吓得捂脸,就连江天浪都选择往后退,随史芜扬手撒来,直接退出帅帐。


    江天浪沉了眸色,听从部下建议,命人围住帅帐。


    “诸位将领,她们就在营里,插翅难飞。咱们围住她们便好。”


    转身又令部下快速带人搜查东方川下落。


    他肯定适才那女子不是东方川本人,既如此,东方川必是被北宫焰转移了。


    *


    南蜀蜀中城。


    “母亲,你怎么样?”楚天机紧紧握住五毒银花的手,一手替她擦拭额头细汗。


    五毒银花微微一笑,艳丽的唇色也压不住眼里透出的死气。


    “你让飞鱼查我药渣,我就知道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银环已经替你解蛊?难道是……”楚天机不想怀疑,但是母亲现下这般,莫不是云簪知道此事,难道那日解蛊出什么问题?


    “不怪任何人。”五毒银花歉意瞧他,“祁庚带四寨攻入蜀中城,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死伤不少。为减少伤亡,我答应祁庚一个要求,与他割血交换命蛊。”


    楚天机讶异地张大眼,宛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母亲的命蛊……在他体内?而我眼睁睁看着……祁庚服毒自尽,他是故意为之。”


    五毒银花知道他会为此自责,也就一直没有明说中毒之事。


    “他本就该死,也自知活不了,选择自尽是想我随后跟去。这一切与你毫无关系。”


    楚天机涩然,如若知道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祁庚死掉。


    五毒银花抚摸他的脸颊,缓缓道:“即使他不死,他的命蛊在我体内,时常令我恶心。不然,我又为何告诉你如何驱除这蛊毒?


    我可不想带着他的东西活下去。”


    “母亲……对不起。”楚天机宛若要碎掉,眼里沁上红丝。


    五毒银花替他抹去落下的眼泪,绽放笑容:“真难得,娘还能看到楚儿落泪。你不要自责。他研究毒人多年,血中本就带毒,以血换血的法子,让他的血毒入我的骨髓,早已回天乏术。何况,我刺他,他杀我,本就是死局。


    你也不要怪陛下,她用了很多药血,只是于事无补。”


    “不,一定还有其它办法。”楚天机取出银环,却被银花按回去。


    “没用的,银环咬过我,本就是以毒攻毒之法压制住这血毒。如今,已经是樯橹之路,是到了你我分别的时候。”五毒银花说着这话,面容却像是焕发婴儿生机般耀眼。


    司马何其光奔来:“府君,南青蛇骨不知怎么听说你中毒未愈一事,带数支小寨寨民集结数百人杀入蜀中城,扬言莫兰寨为无名小寨,不配居住在蜀中城十万山。


    他们冲莫兰寨驻地去了。”


    楚天机眼尾泛红,咬牙切齿:“放过他一次两次,竟还不知悔改。”


    五毒银花一把抓住起身的楚天机:“你不能去。”


    “为何?”楚天机不解。


    “自今日起,你不再是南蜀人。南蜀寨斗与你无关。”


    楚天机宛如被雷劈般立在原地。


    他知道这天迟早会来,却不曾想来得这般突然,又是在母亲这样绝望处境之下。


    五毒银花没理他的木然,硬撑着起身:“司马大人,之前拜托你的事,请劳烦帮忙,护送楚国公和莫兰兰离开南蜀。至于此次寨斗,我亲自解决。”


    楚天机看着她起身向外走,眼尾一红,抽出轩辕枪就抢步出去。


    五毒银花眼神一利,数条蜈蚣直击楚天机后颈。他不曾设防背后来袭,一下子中了招。


    楚天机踉跄两步,拿枪杵地:“母亲!?”


    五毒银花头也不回穿过他向外走:“何大人,拜托你了。”


    何其光哎了声,命左右拖起楚天机:“国公大人,得罪了。往后你是大庆凤君,若参与南蜀寨斗,屠戮寨民,会被朝堂指摘德行不佳。


    府君大人是为你的前途考虑。”


    楚天机两眼发黑:“飞鱼、游雀!!!”


    游雀近前:“公爷?”


    “保护母亲。”楚天机看眼留下的飞鱼,给他一个眼神,看游雀跟去才彻底放心昏迷。


    飞鱼明白楚天机的意思,是要帮他留下。


    何其光一顿劝说,飞鱼心知此番留在府君府邸太过凶险,还是同何其光的人一道将楚天机送离南蜀。


    晚间,楚天机醒过来,正见莫兰兰在自己身上摸索:“你干什么?”


    莫兰兰吓一跳,脸色一红,赶紧收回手,尴尬道:“我给你……解毒,师兄。”


    “公爷,你醒了。”飞鱼面色哀切,奔来道,“去看看府君大人吧。”


    “母亲!”楚天机摇晃起身,奔到五毒银花面前。她正靠在山洞石壁,双眼直直看向楚天机,喘息着要说什么话。


    他一把握住银花的手,伤心念道,“母亲……”


    五毒银花带血的手抚着他的脸,眼里落下一行泪,迷迷糊糊念叨:“甲子,你来接我吗?你知道,我等这一天有多辛苦……”


    “母亲,我是天机啊……”


    五毒银花死前再次看到那道背刀立于山顶的身影,彼时少女春心萌动,好奇喊:“喂,你在那看什么?”


    楚甲子回过头,礼貌行礼:“我在找五毒寨!敢问姑娘是何人?”


    “巧了。我叫五毒银花,你叫什么?”


    “在下楚甲子,姑娘姓氏五毒,是五毒寨人。这可太巧了,银花姑娘可否带在下去见五毒阿姆。”


    “行啊。”五毒银花俏皮笑着,拉他进山寨。


    五毒寨的地下水牢里,银花站在地上栅口问:“喂,楚甲子,你可曾想过与阿姆一见面,话都没说两句就被关起来啊?”


    楚甲子无奈苦笑:“确实未曾这样想过。银花姑娘,在下可否拜托你一件事?那人……我是必须要救的。银花姑娘,不知阿姆是否会解一种令人长期虚弱昏睡的蛊毒?”


    “谁中了蛊,莫不是你的心上人?”五毒银花忽然站起来,跺在栅栏口,“让她早死了才好。”


    没过两日,五毒银花开了栅栏门,将奄奄一息的汉子捞起来。


    她搀扶着楚甲子逃到五毒寨外,抚摸他微凉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却像是男人呼出的炙热气息,宛若春风一样拂在心上。


    “真是个呆子,不知道讨饶吗?再烧下去,你就当真死了,真当五毒寨的水牢只有水啊。”


    银花的眼神聚焦,那日的风很暖,她躺在那个男人身边,用身体为他降温……自此,心也落在他身上。


    眼神凝定在楚天机面庞,她露出最后的慈爱微笑:“楚儿,你爹来接我了。”含笑侧头,缓缓闭上眼睛,除了唇角的血,整个人因为死亡反倒越发艳丽夺目,宛如栩栩如生的雕塑。


    “母亲!”楚天机嘶声喊。


    莫兰兰流着泪,悲切又悲愤:“师父,师父……我一定给你报仇。五毒娇娇,我要把她碎尸万段!呜呜……”


    楚天机听着这话,豁然起身:“五毒娇娇?”


    莫兰兰自责道:“是。师父前去阻止南青蛇骨一众人,不想对峙过程中,五毒娇娇在背后发难,想要杀我。师父替我挡了一刀。


    师父本就中了祁庚命蛊,即使蛊虫死亡,蛊毒还在。


    她说:这种蛊叫月下丽人,专门为心爱的女子临死前所种,乃是希望女子死前死后月内依旧明艳夺目,宛如生前。”


    楚天机闭了闭眼,蹲下身替母亲擦去唇角的血迹。


    莫兰兰伤心道:“师兄,你骂我吧,是我害了师父。呜呜……师父,徒儿没用,不能替你解蛊。呜呜……”


    游雀从外进山洞,看到这幕,忍不住抹去眼角沁出的泪,硬声提醒:“公爷,不能耽搁了。


    这次寨斗,只有毒王寨没有参与。


    五毒娇娇联合五毒寨中一些人,以及盘龙寨民、南青寨民正往这边搜山寻我们。我们要尽快离开。”


    何其光的人也道:“楚国公,快走吧。如今,何大人拖着他们,再不走,怕是谁都走不了。”


    楚天机听着他们一言二语,依旧固执地整理母亲的仪容。


    他强扯了个笑容,凄苦又茫然:从今往后,没有家了。


    自小无父,母亲似有若无。


    如今,这片天地彻底抛弃他。


    好不容易,母亲有了母亲的样子,却把他逐出南蜀。


    现在,她又抛下孩子,独自离开了。


    “公爷?”飞鱼得了游雀眼神,擦干净眼泪蹲下身,这一看觉出楚天机的状态不对。


    他回头同游雀对了一眼,硬拉楚天机起身。


    楚天机岿然不动,反手拨开他,抱起五毒银花。


    ——你临死都记挂他,我就送你和他合葬。


    他葬在西六府最高的天机山,俯瞰那片大地。


    你呢?


    母亲,你是否也想去那里看一看西六府?


    五毒银容寻五毒寨标记赶来,看到这行人,目光直接落在那盖着衣袍的尸体,倨傲的眼里瞬间凝聚痛苦、悲伤、惋惜乃至恨意。


    她无视一众戒备的人,走到楚天机面前,出手就抓住银花垂落的手,替她诊断:“果然是月下丽人。我竟来迟了。明明还有十日多,怎会来不及?”


    楚天机不知道她是谁,但看她与母亲一样的服侍绣纹,该是五毒阿姆一脉传人。


    五毒银容一掌打出,逼得楚天机松手,抢抱过银花,查看她的死因。


    “匕入心肺,背后入刀,是谁?”


    楚天机看着她这样紧张,那年轻的面容与母亲颇有几分相似,从记忆深处挖出一个名字。


    “你是五毒……银容。”


    莫兰兰回过神,赶紧道:“五毒寨的前辈,是五毒娇娇害死师父。”


    “五毒娇娇,五毒寨的人?怎么会?”五毒银容大怒,“五毒寨最是团结……”


    楚天机垂落眼睑:“那人不配为五毒寨人。”


    五毒银容瞬间明白:“又是银花烂好心收留的寨外人?当初是楚甲子,害了她一生,如今又是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你是……楚天机,楚甲子的儿子?”


    楚天机木然。


    在银容眼里,他也不算五毒寨人么。


    五毒银容看他神情哀默,松了语气:“我确是五毒银容,论辈分,是你的姑祖母。”


    然而,她再见他的死样,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都夸你,我却想骂你。你母亲被人害死,为何在这自怨自艾?而不是去为她报仇?”


    目光斜落,凝在他腰间的轩辕枪,“这是轩辕枪?什么时候轩辕枪的主人这般畏惧不前?你不配握着它。”


    五毒银容骂完起身,看向一脸歉疚的竹亭:“若不是你们,我该赶得上救她。替我收好她的遗体,若有损毁,你拿命来赔。”


    竹亭赶紧行礼:“神医尽管去。”


    五毒银容又扫向莫兰兰等人:“你们是银花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帮我照顾这位欠债之人。”


    说完,她起身正要往蜀中城奔。


    楚天机也倏然起身:“姑祖母等我,”想要跟上去。


    便是此时,楚真一也循着游雀放飞的天上鸿雁,找了过来。


    他看到楚天机一行,高声喊:“公爷,不好了。大元帅中蛊,急需你的救治。”


    楚天机踏出的脚并未收回,直奔五毒银容:“姑祖母,我去为母亲报仇。你帮我救人。东方川是我师父,你的蛊术定在我之上,你能救她。”


    五毒银容回身看着后方奔来的一大群人,骂道:“真是麻烦。我们一起去。”


    东方镜赶紧道:“国公留步。”


    铁心凉更是道:“那位……史芜先生的阁主前辈,我这有日行千里的飞鸟,可快速来去。”


    五毒银容这才停步回身,等着她们驾车过来。


    ——她们有史芜的消息?


    楚真一飞奔下马,连礼都忘记行,直接道:“公爷,东方元帅中了蛊毒,现下昏迷不醒。水师营周围出现狼骑,恐是摩尔人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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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楚天机诧异反问:“摩尔人?”应该是摩尔和周人混血吧?


    他看到五毒银容直接奔进马车,紧跟过去,“姑祖母,如何?”


    五毒银容诊断马车里的东方川,蹙眉道:“真是麻烦。当年我随口一说的蛊人之术,竟真被那小子制作出来。”


    当年,她在江南游历时遇到过一名跳舞特别好看的少年。


    那少年吃了很多苦,却还有善良之心,给了身无分文的五毒银容几只包子。


    五毒银容问他:“你有什么愿望?”


    少年道:“若是那些人都喜欢看我跳舞,听我的话,我就能赚许多钱,给你买许多包子。”


    五毒银容嗤笑:“这有何难?世上能让人听话的蛊多得是,而真正能让人听话、又永远不会背弃你的蛊只有一种——活人蛊。”


    少年好奇:“人中了蛊就会听话?”


    “自然。不过,也不是你能理解的蛊,而是活死人。死人不好用,只有活死人蛊才永远不会背叛你。”五毒银容看他感兴趣,教了他简单的制蛊之术。


    后来,此人入了周朝金宫,成为夏夔帝的舞伶。夏夔帝死后,他成了周末女帝的宦官,名唤梵阳。


    最终,梵阳是与活死人蛊一起被烧死在大金宫。


    原以为此种蛊术与那人已经一起覆灭,不成想还在世间流传,更被人种在大元帅身上。


    楚天机看着五毒银容出手,几针下去竟令东方川发了狂,激活了她体内的蛊毒。


    楚天机使出轩辕诀的千钧之力,压制发狂的东方川。五毒银容再次施针,两人联手才让东方川安静。


    五毒银容面色很沉:“只能暂时压制了。此蛊极毒,已入心脉、脑髓,想要根除须得下大功夫。真是晦气,又是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而我现在只想杀人。”


    “姑祖母?元帅的蛊……”楚天机得了五毒银容一眼,不由避开锋芒。


    五毒银容走到铁心凉面前,伸出手去。


    铁心凉自觉把史芜转送的飞鸟奉上:“神医,这飞鸟是……”


    五毒银容直接旋身一抛,以内力激活上面的符文,颦眉道:“竟然只亮了一半,被使用多次了。”又转向楚天机,“去?”


    “去……”


    楚天机话没说完,已被五毒银容一把提起,飞踏上飞鸟。


    楚天机堪堪站稳,好奇道:“这是什么材质,竟能在天上飞?纸张!?”


    “这可不是普通的纸,乃是西陆修仙界特有的坚空竹。东大陆只有儒门才有,当年东暹王就是寻找此竹,东渡学海,求得树种。


    后以木牛流马术制造此飞鸟。你可知风弩?”


    楚天机颔首:“传闻风弩是大庆最强军器,一器可敌千军万马。”


    “不错,风弩的威力强大,一根箭镞就重过百斤,乃是一种群攻之器。


    当年,西六府乃是牧场,土地湿软,无法使用风弩箭镞。东暹王需要飞鸟为凭,在高空射出风弩,射杀雪狼王。”


    五毒银容见他毫无反应,只专注下方,忽然道,“你是他们看好的女婿,你不知道日行千里的飞鸟?”


    楚天机微愣了下,目光落在山道上奔跑追逐的几人。


    “五毒娇娇,她在那。”


    五毒银容随他指向看去,驾驭飞鸟回头。


    “他们一直夸你,言说让我回来见见你,教你蛊术。”


    楚天机这才有反应,反问道:“姑祖母说得他们……究竟是谁?”迎着五毒银容的眼神,缓缓问,“……你见过他们?除了东暹王,还有谁?”


    五毒银容落地前道:“自然是大庆女帝,哦,永庆帝。大庆的开国女帝。”


    楚天机慢了一拍跃下去,脑子里还转不过弯:他们不是……都死了吗?


    等他反应过来,五毒银容已操控一种飞蛊横行在这伙人之中。


    五毒娇娇本要喊:“楚公子,你听我解释……是莫兰兰……呃……”话没说完,已经软倒在地。


    五毒银容看都不看这群人,重新跃上飞鸟。


    楚天机看着垂死挣扎说不了话的五毒娇娇,环顾七孔流血、正待死亡的十几号人,心头一阵解气。


    他提气一跃,也上到飞鸟。


    五毒银容又道:“你是我南蜀儿郎,可以蠢,可以傻,但绝不能不明不白活下去。


    我承认,东暹王、女帝的女婿,确实不错。


    但你,首先是你自己,你有选择的权利,如现在,你可以听你母亲的话,为你的前途不出手杀这些寨民。”


    楚天机见她误会,歉意道:“姑祖母,南青蛇骨应该在蜀中城,我们直接去南青寨。”


    五毒银容满意道:“很好,不是迂腐之人。你来带路。”


    楚天机点头,驾驶飞鸟直奔南青寨。两人到时,下面正发生男人打女人、孩子的事,看得两人气上加气。


    楚天机跳下去,直接出手杀了那人。


    五毒银容更是二话不说,一招手就是万蛊齐出,不过半柱香,寨中已经静得落针可闻。


    须臾后,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声在寨中各处响起。


    南青寨,除了女孩子和女人,其余男性一个不留。


    五毒银容临走前,在飞鸟上,朝下喊:“南蜀以女子为尊,自古如是,曾几何时,可以让男子在女人头上撒野?


    我虽不喜这种模式,却看不得弱小被欺。哼。”


    寨中女子怯生生仰头,忽而有人眼尖认出她:“你是五毒寨的小恶魔,五毒银容?当年你被五毒阿姆赶出寨……”话没说完,她被身旁的女儿捂住嘴。


    五毒银容睨去——不认识。


    “什么叫赶?我是自愿离寨。”


    楚天机默默看眼行事利落果决的五毒银容,驾驭飞鸟转往蜀中城,停在府君府邸上方。


    南青蛇骨、仙王茵儿等人正抓着五毒婵儿等忠心的五毒寨民,鞭打审讯他们。


    楚天机横枪拦在五毒银容身前:“姑祖母,这次,孙儿自己去。”


    “不错。倒有了几分南蜀儿郎气概。”


    楚天机回眸:“姑祖母又不讨厌南蜀儿郎了?”


    五毒银容:“本师讨厌得是那些自以为是之人。”


    楚天机无声一笑,一跃落地,宛如战神临世。他持枪抬眸,冷峻地看向南青蛇骨和仙王茵儿等人,不怒自威:“我,回来了。”


    南青蛇骨一把提起五毒婵儿,刀架她颈项:“回来好啊。虽说我不想得罪女帝,可她的使者还是答应让莫兰兰做府君。那么,谁都不用留了。


    我南蜀自立,自成帝国,比劳什子一方府君强多了。”


    角落里的胥荞赞大声道:“休要胡言乱语,你胆敢造反,天子之师,定挥戈南蜀。”


    迎着南青蛇骨的利眼,他和楚谦一起躲进何其光身后。


    楚谦瑟瑟发抖,又十分嫌弃这迂腐上司。


    他本是撺掇胥荞赞独领头功,没想到撇下楚真一的后果这么严重,直接卷入南蜀寨斗,还被南青蛇骨抓来当人质。


    若非何其光有几分底气护着两人,说不定他们已经被毒死了。


    楚天机冷笑:“你的胃口还真是越来越大。”旋枪摆势,眼中满是杀机。


    南青蛇骨并不怕他,刀进婵儿颈项,流出一条血痕。


    五毒银容在后方摇头,直接抛过去一只布袋,砸向南青蛇骨。


    南青蛇骨以为什么暗器,一刀劈去,直接斩落,滚出一颗鲜血淋漓的苍白头颅,正是他留在南青寨的手下。


    “你……”


    这诧异的功夫,楚天机已经提枪跃进,驾开他的大刀,抢出五毒婵儿。下一瞬,横枪直扫,逼开上前来的仙王茵儿。


    五毒婵儿赶紧把刘婆婆等人救下,一群人被何其光的人保护起来。


    楚天机枪枪含杀气,逼得南青蛇骨退到崖边。


    他横枪逼近,满目杀意:“我母亲仁慈,放过你,你却不知好歹。她给你机会参与蛊王大会,争不过却使诡诈。你这种人,就不配活着。”


    “呵,真是笑话。蛊王大会没有黑幕?你母亲让你打头阵,又埋了莫兰兰这颗棋子……”


    “废话真多。”楚天机话音未落,直接持枪逼近。


    南青蛇骨背靠悬崖,玩命得一刀横劈,被楚天机旋步躲开,往前逃去。然而,楚天机就知道他会远离悬崖,直接背后入枪,将南青蛇骨穿心而过。


    下一瞬,他缠枪横挪,将南青蛇骨甩出崖外,掉落这万丈深渊。


    “喜欢十万山?你就永远留在这下面吧。”


    仙王茵儿眼见南青蛇骨万劫不复,推了一把南青蛇骨的亲信,转身就逃。这次族人不愿再随她参与此事,她只带了几人过来。如今,逃跑也就她一人。


    楚天机侧眸凝视她的背影,旋枪化短,旋身而起,手中枪宛若箭矢般投掷出去。因他操作,此枪穿体瞬间还会化长,可以延长死者生前痛苦。


    一枪过体,仙王茵儿低头看向洞穿的胸膛,再看前方插入地面化长的长枪……她吐着血回眸,凄楚、怨恨地看向楚天机。


    “你……没有心。”


    ——我诅咒你,这辈子都不能得偿所愿!


    何其光惊心动魄地看着这幕,想要说什么,还是闭了嘴。


    他安抚胥荞赞一行人:“诸位大人,你们也看到了,这是杀害五毒寨人的凶手。国公爷是为民除害。”


    胥荞赞的眸光闪了闪:“楚国公……已经成长如斯。”


    楚谦敏锐道:“他……就是楚国公?”


    ——那份蛊毒案录的主人。


    楚天机扶起刘婆婆等人,又叮嘱五毒婵儿,不及同何其光说话,五毒银容已经点亮飞鸟最后的符文。


    “你走不走?这只鸟快要熄灭了,再飞一次就报废了。”


    楚天机记挂东方川伤势,闻言直接跃上飞鸟。他俯瞰倚崖而建的府君府邸,想起幼时光阴,以及近年来与母亲相聚时光……


    “南蜀……”


    泪水顺着风飘散而去,雨丝也顺势而下。


    五毒银容恼怒地看着密集的云层:“真是麻烦。雨势会妨碍飞鸟的飞行能力,我们得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