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赛米亚撒破开云层坠落人间时，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气味。


    那是血与火、骨与灰混合的味道。


    而在那片人间炼狱的中央，他才惊觉，那竟然是薇薇！


    “薇薇！”


    赛米亚撒目眦尽裂，他的心被撕开了。


    神的怒吼划破天穹，下一瞬，天地轰鸣。


    乌云翻涌，星月不再，滔天的雷暴从天界坠落。


    天使的怒火，带着神的惩罚从天而降。


    轰！


    雷光倾泄而下，整片村庄被圣雷笼罩。


    哭喊与哀嚎在雷电中顷刻湮灭。


    田野化为焦土，房屋坍塌成灰，连空气都被撕裂成碎片。


    赛米亚撒降落到火焰中央，冲进那团火焰，将薇薇烧焦的身躯抱在怀里。


    “薇薇……薇薇……”


    他带着哭音，声音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哭的滋味。


    原来，泪水的味道，是如此苦涩。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对不起……”


    薇薇的手轻轻动了动，焦黑的手指只抽搐了一下。


    她看不见他，眼睛早已被火光夺走视力，嗓子也被灼坏了，连微弱的气音都发不出来。


    赛米亚撒泪如雨下，他的爱人，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他抬起手臂，划开手腕，金色的血涌出，流光如碎星闪烁。


    “别死……薇薇，我求你别死……喝下它。”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把自己的血一点点从到她的唇边。


    “求你薇薇，求你活过来……别死……”


    四周雷云怒吼，闪电撕裂天空，神的愤怒仍在延续。


    所有村民都在雷火中灰飞烟灭，路卡跪在焦土之上，迎来了自己最后的审判。


    临终前，他闭上眼，在心底祈祷：如果还有来生……我只求，永远护着她……


    金色血液顺着薇薇的喉咙滑入。


    她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恢复。


    焦黑的皮肤裂开，露出细白的肌肤；烧尽的头发重新生长，如火焰般重新绽放；看不清的面庞恢复原本模样，睫毛依旧纤长，只两颗尖牙逐渐从唇下露出。


    她重生了。


    成了一个血族。


    薇薇猛地睁开双眼，眼里满是猩红。


    她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愤怒直冲云霄。


    “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血泪从眼角流下，血红色泪珠滚落。


    那些本已化为灰烬的尸体被那血泪的气息再次触及，周围残留的怨愤只瞬间就被点燃。


    血泪带着撕裂神力的力道，辐射般冲击四周。


    赛米亚撒慌忙将她抱入怀中，胸口被那股力量震的生疼，金色血液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薇薇后背。


    “结束了，都结束了，我把他们都杀死了，没人会再伤害你了。”


    薇薇在他怀里放声痛哭，所有的委屈、怨恨，源源不断的伤心从胸口迸发出来，血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赛米亚撒收紧手臂，把她揽得更紧了些，任由自己被血泪的力量割裂。


    只是他的指尖在她后背按出一道道深印，痛得像要把他撕开。


    “薇薇，薇薇，别哭了……”


    赛米亚撒和怀里的薇薇解释：“凡人喝了神的血，会被诅咒成为血族。薇薇，你如今已经不是从前的凡人了。”


    他把她的脸轻轻托起，擦掉她脸上的血泪，正视她的血红双眼温柔地说：“但你听我说，我没有对你下诅咒，我也没有取走你的灵魂，我爱你，我只想救你。所以你体内的那道诅咒只有一半。从今以后你千万不要杀人，不要沾染任何生命，否则那未完成的诅咒会彻底落下，你会变成他们口中真正噬血的怪物。”


    薇薇停止哭泣，认真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赛米亚撒轻轻抚摸她的侧脸，带着不舍：“所以你要等我，等我恢复了神力，等我把那一半诅咒收回。而现在，快跑，我杀了凡人，上天的惩罚很快就要落下，你快跑，别让他们抓到你。”


    “不，我不要走赛米亚撒，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薇薇执拗摇头，赛米亚撒叹了口气，托出她的脸，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他也是如此的不舍，他也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你要活着，等我。快走，不要回头。”


    薇薇在他怀里抬头看他，眼里满是心痛和不舍。


    雷声由远及近，有天神要来了。


    赛米亚撒将她推走，示意她快走。


    薇薇咬住下唇，一步三回头，顺着夜色逃去，身影逐渐消失。


    赛米亚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雾与火光中，胸腔不知被什么情绪重重压下。


    他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甜美、失去的痛苦，和别离的伤感。


    这些感情，全部来自一个人。


    原来，这就是爱吗？


    他是如此地爱着薇薇。


    赛米亚撒抬头望向天空，眼中却是坚毅的光。


    他知道，自己已经和天界的秩序决裂了，但他不后悔，因为他救了她，这就够了。


    雷声由远及近，从天穹深处传来的威压让赛米亚撒几乎透不过气。


    加百利生气了，他就要来了。


    当第一道光劈开乌云，天界的使团在光中降临。


    加百利走在最前，金色甲胄闪着冷光，眉眼间没有一点怜悯。


    “赛米亚撒，你居然为了一个凡人，屠杀了整片村落。你玷污了天使之名！”


    风声呼啸，赛米亚撒只是抬起头，神色平静地望向加百利。


    “他们都该死。”


    加百利脸色骤变，怒意在空气中炸开。


    “人类是否该死，不是你能决定的。”


    他高举长剑，圣光化作锁链，瞬间缠住赛米亚撒的手脚。


    金属与光将他束缚，赛米亚撒没有挣扎，任由自己被圣力拖起。


    他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空白。


    “把他押下去。”


    加百利一声令下，天使们立刻行动。


    天穹打开了一条裂口，底下传来炙热的风。


    那是冥界的入口。


    他们穿越光与暗的边界，跨过冥河，经过三位审判官，直接来到冥界地狱塔尔塔洛斯。


    赫尔墨斯远远看到加百利压着赛米亚撒降临，好奇地凑了过来。


    “稀奇，天界的光辉怎么落到冥界了？”


    加百利没理会赫尔墨斯，只将赛米亚撒关押在岩浆之中，宣读他的罪恶：“天使赛米亚撒，屠杀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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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玷污神名。从即日起关押在塔尔塔洛斯，让他接受百日惩戒。”


    说完，加百利压低声音，似乎期望着赛米亚撒的改变：“一百天后，我会亲自来问他是否悔改。”


    说完，带着使团转身离去。


    天光一闪，只剩灰与红的地狱。


    赛米亚撒低着头，被束缚的手却紧紧握住。


    一百天……薇薇要等自己一千年……


    “哼，你们天上的规矩可真多。”


    赫尔墨斯对着加百利消失的地方愤愤不屑，又看了眼赛米亚撒，发现赛米亚撒只低着头，也不理会自己。


    岩浆的火焰舔舐着石面，周围是低沉的嘶鸣，无数带着荆棘的铁链从四周向着赛米亚撒抽出，只片刻，便伤痕累累，而赛米亚撒仍旧闷不做声，毫无动摇。


    赫尔墨斯叹了口气，忍不住摇头。


    但心底的好奇像是挠不到的痒，此刻他真是太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了。


    赫尔墨斯转念一想，偷偷去岩浆边召唤出一道身影。


    路西法那一头红发在火光中如火焰般闪耀，见这里是冥界的塔尔塔洛斯，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喂，晨星，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快跟我说说，赛米亚撒怎么了？”


    路西法隔着岩浆看向赛米亚撒：“后悔吗？值得吗？”


    “我不后悔。”


    这是赛米亚撒来到地狱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没有恨，只一片宁静。


    “晨星，你不懂爱。”


    路西法挑眉，深深看了眼赛米亚撒，然后转身离开。


    “我宁愿不懂爱，起码不会像你这样受折磨。”


    见路西法要走，赫尔墨斯赶紧拉住他：“哎别走啊，我叫你过来又不是让你探监的！”


    路西法顿住脚步，斜眼看了看赫尔墨斯：“不是加百利带他过来的吗？你怎么不问加百利？”


    “切，就他那个样子，就好像冥界会弄脏他似的，看着就来气。”


    加百利总是自持自己是正义、正确的，冥界在他眼里，就好像监狱，只是用来解决错误，这种认知让赫尔墨斯非常不爽。


    “赛米亚撒爱上了一个人类。但他具体犯了什么错我也不知道，加百利动作太快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边就行动了。”


    “他说赛米亚撒屠杀凡人。”


    听闻，路西法眼神发亮，唇角渐渐勾起。


    “屠杀凡人？好事啊！我早就看人类不爽了。”


    “喂，你这样，看起来很危险啊。”


    看路西法兴奋的样子，赫尔墨斯心里有点虚。


    怎么感觉，路西法才是应该被关押起来的那个人？


    路西法远远望着正受惩罚的赛米亚撒，心底之前的疑惑突然有了一点点明晰。


    所以，他之前察觉到的变化，是赛米亚撒对秩序的破坏吗？


    赛米亚撒没有求饶，没有崩溃，他眼里只有平静，就好像……是看透了神的虚伪与光的伪装。


    路西法突然笑了。


    堕落的天使……


    真有意思啊。


    火光照应着他的笑，眼底却显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暗。


    它不属于天界，也不属于地狱，只属于一个开始质疑光之意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