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他执千灯入梦来(五)

作品:《长嫂攻略计划

    晨雾如纱,笼罩着险峻的临潼关。


    关墙依山势而建,蜿蜒如巨龙,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森严。


    一夜奔骑,楚怀黎带着残余的部将终于赶在天亮前,抵达了临潼城外的山隘。


    临潼地势高峻,依山傍水,易守难攻,确是暂避锋芒、徐图后计的绝佳所在。


    然而眼前紧闭的城门和加倍的守军,让每个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派去打探的亲卫带着一身露水回来。


    “陛下,”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守军戒备异常。末将设法靠近,听到城头兵卒议论……”


    “长安昨夜已发来急报,还有中书侍郎聂怀璋的亲笔手书,称陛下追凶途中不幸落水……已然驾崩。由恪王殿下暂摄国政。手书严令各州府紧闭门户,严防‘假借陛下名号’的乱党靠近……守将酩戈似乎将信将疑,但不敢擅专,眼下是宁可信其有,城门决计不会轻易开启。”


    “聂怀璋!”裴鸿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拳头攥得骨节发白,“这个忘恩负义之徒!陛下平日待他如何?视为肱骨,推心置腹!从凉州将他提拔到长安!他竟……竟如此之快就改换门庭,还为虎作伥,发此乱命!”


    楚怀黎静静地立于马上,晨风吹动他沾染了尘土与血迹的衣袍。他面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破晓的微光中,显得格外沉静。他久久望着临潼城头隐约晃动的守军身影,半晌,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他有亲族家小尚在长安,祖母幼妹,皆在他人股掌之间。即便……即便当真背弃于朕,大抵也是出于回护亲眷之心。”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涩然,“朕……不怪他。”


    这话让裴鸿喉头猛地一哽,像堵了团浸水的棉花,又闷又涩。他想说“陛下仁厚”,想说“此等叛臣何必体谅”,可看着楚怀黎眼中那份真实的黯然与理解,所有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陛下!”林烽急道,声音因焦虑而沙哑,“临潼不开,我们该当如何?若再退往别处,且不说一路上是否还有恪王派出的刺客埋伏追杀,单是各州府如今得了消息派出来‘勤王’或‘剿逆’的兵马,就绝非我们眼下这几十人能够应对!困在此处,亦是坐以待毙!”


    进退维谷,前途渺茫。一种近乎绝望的凝重气氛弥漫开来。


    一个略显清冷的女声从队伍后方传来,打破了沉寂:


    “陛下……奴婢愿意一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弱的侍女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如纸,眼圈红肿,发髻有些散乱。


    女子走到楚怀黎面前数步,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额头触地。


    夜旖缃虽被楚怀黎小心护在身侧,眼睛看不见,听觉却变得格外敏锐。这声音……是乌洛珠!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乌洛珠给楚怀黎报了信,他们才能找到鹿鸣山居?可如果真是她,她又为何要将自己带去交给萧陌?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让她思绪纷乱。


    “你?”裴鸿浓眉拧起,“你一个女子,如何去试?那酩戈紧闭城门,连陛下的名号都疑心,岂会听你一面之词?”


    乌洛珠抬起头,目光清亮,直视裴鸿:“正因是女子,或许……才有一线机会。”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些微颤,却异常清晰,“大人方才说了,酩戈为人谨慎多疑。大队人马兵临城下,他必严防死守。但若只是一个看上去走投无路、前来投亲靠友或是遭遇兵灾与家人失散的弱女子,或许……能让他稍稍放下戒心,容我近前,陈说实情。”


    “你可知那酩戈……”裴鸿话到嘴边,有些难以启齿,但事关重大,他还是压低声音,近乎耳语般说道,“此人从前在边境时名声……不算太好,有个贪花好色的毛病,在军中不是什么秘密。你一个年轻女子孤身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羊入虎口!”


    乌洛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血色褪尽。她咬了咬下唇,绝然道:“有弱点……才有可乘之机。奴婢……愿以此身为饵,换取一个面见守将,呈上陛下信物的机会。”


    “若他心中尚存一丝忠君之念,或可晓以大义,陈明利害。若他……当真已全然从逆,或心存歹念,”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奴婢……自有法子应对,断不会累及陛下声名,辱没自身!”


    “不行!”夜旖缃脱口而出,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她看不见乌洛珠此刻的神情,可无论乌洛珠之前做过什么,此刻让她去冒这等奇险,夜旖缃无法接受。“你不能去!”


    乌洛珠转向夜旖缃声音的方向,声音哽咽发颤:“娘娘……是觉得奴婢曾经背主,信不过奴婢,担心奴婢此去……会再次倒戈,将陛下置于险地吗?”这话带着自伤般的痛楚。


    夜旖缃一时语塞。怀疑吗?是的,在经历了萧陌那般彻底的欺骗和囚禁之后,她很难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这个曾亲手将她送入囚笼的侍女。可裴鸿方才的话,又让她心乱如麻。


    裴鸿看了夜旖缃一眼,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娘娘,请容臣多嘴一句。”


    “陛下能如此迅速找到鹿鸣山居,救出娘娘,乌姑娘……功不可没。是她,千方百计避开了丞相布下的严密眼线,冒着性命之危,辗转找到臣,递上了娘娘被囚的确切地点和那山居的大致方位。”


    “若非如此,陛下纵然心急如焚,在这茫茫山野之中,想要精准寻到娘娘,无异于大海捞针,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其间变数……不堪设想。”


    夜旖缃浑身一震!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怪不得楚怀黎能来得那样及时!她原以为是自己在萧陌官服上留下的血迹,或者是其他蛛丝马迹指引了他,却万万没想到,真正的关键,竟是这个她一度认定背叛了自己的乌洛珠!她竟然在萧陌的层层监视之下,找到了传递消息的缝隙……


    刹那间,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乌洛珠再次对着楚怀黎深深叩首,额头重重抵在布满腐叶的地面上:“陛下!奴婢自知罪孽深重,百死莫赎,不敢求娘娘宽宥。但奴婢身为大楚子民,体内流的亦有中原血脉!”


    “虽为女子,亦知忠孝节义,亦有守护山河社稷之志!如今国贼窃鼎,陛下蒙尘,江山飘摇,奴婢愿以此微末之躯,为这天下搏一线生机!求陛下成全奴婢!这……也算是给奴婢一个……赎罪的机会!”


    她的声音起初带着哭腔,说到后来,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


    楚怀黎深深地看着跪在尘埃中的少女,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激赏。他在得到阿娆的消息后就仓促离宫,身上哪有什么可做信物的玺印或贴身之物?


    略一沉吟,他猛地抬手,“刺啦”一声,竟将内里所穿,绣有暗金蟠龙纹样的中衣衣襟撕下一幅。就着朦胧晨光,他以指沾了不知何处蹭上的些许污迹,在那布帛上匆匆写下几个字,折叠后,郑重放入乌洛珠手中。


    “以此为凭。”楚怀黎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嘱托,“但你记住朕的话:事若不可为,切勿逞强,保全自身,立刻设法脱身!”


    夜旖缃也朝着乌洛珠声音的方向,急切道:“若见势不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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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别管,立刻回来!或者……寻机逃走!无论此事成与不成,”她顿了顿,清晰而郑重地承诺,“你都自由了。天大地大,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过平静安宁的日子,再不必……受任何人驱使束缚!”


    乌洛珠紧紧攥着手中那方柔软却仿佛重若千钧的布料,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彻底失了血色。她再次深深叩首,这一次,额头久久贴在冰冷的土地上,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


    “奴婢……定不负陛下与娘娘所托!”


    忽然,她轻声唤:


    “姐姐……”


    夜旖缃心尖猛地一酸。


    “若我……安葬了阿弟,”乌洛珠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飘散在晨风里,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中,“还能……回到你身边吗?”


    夜旖缃完全怔住了。她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乌洛珠问的竟是这个。


    还未等她从错愕中理清思绪。


    那个瘦削却决绝的身影,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像一尾灵活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入浓密的林间晨雾。


    等待,变成了最煎熬的酷刑。


    楚怀黎命众人退入城外一片茂密的树林隐匿。


    日头升高,灼热的阳光穿过林叶,投下晃动的光斑。


    城门处除了例行换岗的守军,没有丝毫异常。


    希望,如流沙,随着日影西斜,一点点漏尽。


    暮色四合,将远山和关隘的轮廓染成深黛。临潼城头次第亮起火把,橘黄的光点在渐浓的夜色中连成一条蜿蜒的光带。


    “陛下,”林烽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躁与绝望,“天彻底黑了。乌姑娘去了整整一日,音讯全无……恐怕……凶多吉少。”


    裴鸿也凑近,压低声音,语气沉重:“陛下,若酩戈为向恪王表功,或为洗清自身嫌疑,很可能连夜派人出关搜捕。我们这点人手,又是疲惫之师,一旦被发现……”


    楚怀黎望着远处城头那跳动的火光。


    就在众人几乎要被绝望吞噬,准备接受最坏打算,悄然撤离这片已然不安全的林地。


    “嘎吱——轰隆隆隆——!”


    一阵沉重得仿佛从地底传来的巨大绞盘转动声,猛然打破了旷野的寂静!


    那扇紧闭的城门,竟然……在沉沉的夜幕中,缓缓向内打开!


    是敌是友?


    楚怀黎下意识地将夜旖缃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悄然握紧了腰间佩刀的刀柄。身后,玄甲卫更是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林中响起一片极轻微的利刃出鞘的摩擦声,杀气暗涌。


    一阵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隆隆响起,如同闷雷碾过大地!


    腰胯战刀的骑兵,从城门内鱼贯而出!


    “准备迎敌!”裴鸿瞳孔骤缩,低吼一声,残存的玄甲卫瞬间弓起身子,手死死按在刀柄上,眼中迸射出决死一搏的寒光。


    那队骑兵在城外空地上勒马停下。为首的将领独自策马向前几步,然后利落地翻身下马,竟朝着楚怀黎等人藏身的树林方向,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浑厚的声音穿透清晨的空气,清晰地传来:


    “臣!临潼关守将,酩戈——”


    “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万岁!”


    声音回荡在山隘之间。


    楚怀黎紧绷的肩背几不可察地一松,紧握刀柄的手缓缓松开。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了树林的阴影。火把的光亮落在他染满风尘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身上,照亮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微光。


    “末将救驾来迟,令陛下身陷险境,臣罪该万死!关隘已肃清,请陛下入关!临潼上下三万将士,愿为陛下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