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遗书

作品:《夫君是个阴湿美男

    “哦,就是李珩那厮说,”邱果翻了个白眼,“那话本子他不会再写了。”


    “我真想将他吊起来打,直到他写完为止。”


    “行,金豆去办。”


    “?”邱果懵了一瞬,连忙拽住谢明烬,“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


    潮湿的牢房里头,尘土飞在空中,久久沉不下来,李珩靠在墙上,用嘲讽地目光看着坐在不远处的皇帝。


    皇帝捂着口鼻不住咳嗽,牢房外头不近不远的站着的侍卫,全都面无表情,好似他们只是人俑。


    “你!竟还不知错?”


    “我有错?”


    “我是有错。”


    “我错在没有早早将你从皇位上拉下来,错在明知晓你是个平庸无能之人,却还是未曾早早争上一争。”


    “错在让你忝居皇位这么多年。”


    “朕是问你为何要残害忠良!”皇帝重重拍在破烂的小桌上。


    “忠良?圣上说的是萧氏么?”


    “不过一封仿制的通敌信,便能叫那个为大胤王朝立下不世之功的,萧氏,阖族尽灭,顷刻间倾覆。”


    “这真的全赖那封通敌信吗?”


    “圣上您不知道么?”


    “不知道究竟是谁要除掉他们吗?”


    皇帝的手抓着桌沿,消瘦苍白的手上,青筋嶙峋。


    他与萧勇少年相识,萧勇英才,领兵谋略,治下之术无一不精,就连诗文都是能列三甲之内的存在。


    而他呢,说一句平庸至极也不过分,可萧勇却说,“殿下仁善重义,知人善任,便是为君者最难能可贵的品质。”


    “外有敌如何?内有异心又如何?有臣在,定助殿下安坐于朝,君临天下。”


    从太子到皇帝,不知何时,他心底的嫉妒竟到了此等地步,皇帝喉间泛出腥甜,又被他强压下去。


    病痛让皇帝的脸颊凹陷,面上也有些灰败之色,人总是快死了,才会清醒么?皇帝沉了口气,有些事总得要有个了结。


    李珩深知他已无力回天,无所惧,便无所谓,他对着他的皇兄,一母同胞的嫡亲皇兄,宣泄着他积压多年的怨念。


    用尽毕生所学,尽挑着恶毒的话语去说,也将皇帝内心的阴暗猜忌明明白白地摊开。


    每划破一分深藏皇帝心底的阴暗,他的脸色便痛苦一分。


    李珩将他与皇帝多年的兄弟情义贬得一文不值,诉说着他演着兄弟情深的戏码时有多恶心,多想吐。


    皇家无情的烂俗往事,皇帝听了不下百数,可他觉得他还算大幸,他有一个生性洒脱,向往自由的弟弟。


    皇帝没有全信那些心怀不轨的大臣,但他一直相信他的弟弟,尽他所能挑了个山清水秀之地给弟弟做封地。


    给弟弟远超亲王份额的俸禄,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兄友弟恭,是手足,却未想到弟弟对他的怨恨竟如此之深。


    “珩儿,皇兄竟不知,你对我怨恨至此。”


    李珩垂着头,一直沉默着。


    “李珩褫夺封号,永禁府中,”皇帝深深闭上眼,踉跄一步,“非死,不出。”


    “圣上。”李珩的手背在后头摩挲着什么,又定定看着皇帝的背影,“皇兄。”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你还是从未懂过我,相比永失自由,苟且偷生,我宁可去死。”


    “愿我们来生不再做皇家兄弟。”


    李珩用一小块偷藏下的碎瓷片,结束了他的一生。


    他想过他会死,或许会死得轰轰烈烈,或许是暮暮老矣,可最终是倒在这潮湿的牢房里。


    “咳,咳,”皇帝的咳嗽都有些无力,他站在原地,没有转身,没有再看李珩一眼。


    也自没有见到李珩最后流下的泪,是忏悔,还是......


    不得而知。


    谢府院内的那棵树看上去更加繁茂,好似长高了,树干也变粗了。


    屋内,邱果冷着脸,将匕首藏入靴中,谢明烬抓着邱果的胳膊,将人拽到身前。


    “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谢明烬,萧氏全族的命,他李珩一条命如何能偿?”


    邱果挣开谢明烬的手,朝他吼道。


    “我自会将萧氏所受冤屈公之于众,为他们正名。”谢明烬的声音带了丝颤抖。


    “这些我也能做,不需要你。”


    邱果偏过脸,盯着放在桌上,那株不知名的花,那是谢明烬昨日从道旁挖回来的。


    根茎细溜溜的,却偏偏开了朵很大的花,花瓣边缘是淡淡的红,越往花心,颜色越白,花心竖着几根花蕊,上头点缀着一点黄,好丑。


    “那你要如何?”谢明烬的嘴唇不住地发抖,他知晓邱果想做什么。


    假的通敌信只是个由头,是高坐在皇位上那个人除掉萧氏的借口,她想弑君。


    “我说了,我要所有参与过那场杀戮的人死!”


    “你可知晓弑君是什么下场?”


    “千刀万剐,夷三族!”


    “父族该死,母族已无,而夫族,我相信,谢明烬谢大人,您手眼通天,定有法子全身而退。”


    邱果盯着那株花,看得更仔细,阳光洒在上头,在花的边缘镀上一层边,与花蕊的黄相得益彰,挺好看。


    “你,呵,”泪划过谢明烬的脸,滴在地上,“你就这般不在乎你自己的生死吗?”


    “你要是死了,那我呢,我怎么办?”


    邱果将视线收回,她看着谢明烬脸上的泪,抬手欲将泪拭去,却被谢明烬挡了。


    “你去!”谢明烬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撇过头,“你能持刀入皇宫,算你厉害。”


    “你前脚杀了皇帝,后脚我就陪你一起死,我们黄泉路上见。”


    邱果叹了一口气,声音很小的念叨了一句,“我怎么会让你跟我一起死呢。”


    春雨绵绵,浇在地上,有一股青草香,清澈,湿润,院中小树的叶子好似更绿了,生机勃勃的,小树舒展每一片叶子,享受春雨的滋润。


    御书房里,皇帝颤着手写完最后一个字,他靠在这个只有皇帝能坐的宝座上,垂下了头。


    “主子,宫里来人了。”金豆贸贸然闯进来,一下便察觉到屋内微妙的气氛,他也不想的,可宫里出了大事。


    谢明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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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人,擦去脸上的泪,“何事?”


    “圣上驾崩了。”


    谢明烬闻声抬起头,怔愣着,旋即松了口气,“你不用动手了。”


    说罢,他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又立即正色。


    谢明烬从邱果身旁走过,带起一阵风,是熟悉的檀香,邱果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看着他离开。


    怀中的信封露出一脚,邱果将信抽出,藏在盒中。


    宫内报丧的太监低着头,脚步匆匆。


    太子已然接手宫内事务,谢明烬辅之,将一切安排妥帖。


    谢明烬一直在宫中,忙得衣不解带,各种事务,无论多么繁杂,他都处理得很好,只偶有一瞬失神。


    但被他藏得很好,在外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谢明烬,只有他自己知晓,他的心在疼,钝钝的疼。


    三日后,谢明烬回府接上邱果,二人一路对坐无言,仿若几日未见便成了陌生人。


    邱果只看了谢明烬一眼,他看上去好似瘦了些,憔悴不少,也是,丧仪事务多且繁杂,纵使是他,也是要费一番功夫。


    一辆辆马车齐齐行向皇宫,众人沉默地下车,偶有交谈也保持轻声,生怕惊动什么。


    哀切,沉闷,萦绕在皇宫上空,压得众人喘气都累。


    众人跟着礼官跪拜跪拜,还是跪拜,已然麻木,谢明烬一直悄悄留意身旁之人的动作,生怕邱果莽撞行事。


    可还好,邱果并未在意,旁人做什么,她就跟着做。


    好不容易熬到太子柩前即位,众人都不觉舒一口气。


    都觉着有了盼头,可没松快多久,先帝的遗诏如雷一般炸响。


    废王李珩干的那些事,朝臣们多多少少都有耳闻,可先帝下的罪己诏是不是过了些。


    历朝历代,卸磨杀驴,忌惮重臣之事屡见不鲜,还未曾有皇帝将这事摆到明面上来。


    可先帝竟直言不讳,如此直白地告诉众人,他,是如何纵容,如何默许,股肱之臣,忠心之臣被迫害。


    若是先帝病中神志不清也可理解,但太子竟也放任这份罪己诏公之于众,也过于胆大妄为了些。


    真不怕掀起风波。


    邱果看着高台上,那张薄薄的纸,不知在想写什么。


    高台之上,太子俯瞰着底下的臣属们,他们的反应皆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隔着人群,与谢明烬对视一眼,谢明烬暗暗颔首。


    日前,谢明烬便知晓了先帝留下的遗书,太子本想将这封遗书收起,只用来提醒他不要步他父皇的后尘。


    可谢明烬却主张将遗书公之于众,既能表明太子的中正,也能告慰先人。


    除此之外,谢明烬确有私心,但他未曾宣之于口,他想尽他所能,给邱果献上一点慰藉,不奢求就此放下往日仇怨,只愿能稍稍宽慰她的心。


    太子一番言辞恳切,朝臣们听来颇为感动,但究竟信了多少,无人得知,自古来,皇家与臣属相辅相成,也是相克,便这么糊涂着过下去也挺好。


    丧期结束,太子正式即位改年号为嘉和。


    沉闷的京城又渐渐恢复往日热闹,一切都在向好,一切都在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