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喝完酒已经是凌晨，幸好早上的课并不是主课，是两节音乐创作。


    头天一起碰杯的几人，果然都踩着上课铃的最后一秒挤进教室。


    讲台上的老师扫了眼他们惺忪的眉眼，倒没多追究，只抬手示意他们找位置坐。


    这是全年级合班的大课，宽敞的阶梯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粉笔灰混着窗外的桂花香，飘在微凉的空气里。


    沈寒霙推开门时，目光先在教室里转了圈，最后落在后排的方向，脚步轻缓地走过去。


    郁晚恰在这时抬眼，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时都顿了顿，又几乎是同时偏开眼。


    像前一晚那些没说透的话、没藏住的情绪，全被揉进了这一秒的沉默里，假装从未发生过。


    沈寒霙从她身边走过时，衣摆带起的风蹭过郁晚的肩头，她下意识攥了攥笔杆，看着沈寒霙在自己身后的空位坐下。


    老师翻开讲义开始讲课，教室里渐渐静下来


    郁晚坐在位置上，发现林泾今天没来上课，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情。


    “商枝，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老师的声音拉回郁晚的注意力，她才想起昨晚的事里，还有个女主角。


    顺着目光看过去，商枝慢吞吞地站起来，眼神发懵，连老师刚才讲的内容都没跟上。


    “不知道我讲的哪里？先坐下吧，上课专心些。”老师的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商枝坐下时，指尖紧紧抠着课本边缘，脸色苍白得很。


    课程继续，即使班内的有些学生已经坐不住了，但课还是要上完。


    四十分钟，课程结束，下课铃声如约而至。


    “你看了吗？商枝把有关林泾的所有朋友圈全部删除了。”


    “是删除还是私密谁知道呢，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他俩谈不久。”


    人群里的议论声不大，却刚好飘进郁晚耳朵里。


    人总是这样，当初商枝和林泾热恋时，满是羡慕的夸赞，如今苗头不对，又成了看客似的揣测。


    因为是连堂课，郁晚没起身，只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商枝身上，她正对着身边的朋友低头说着什么，眼圈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连肩膀都在轻轻抖，模样可怜得很。


    上午的课结束后，本该是演会彩排的时间。


    可林泾请假没来，郁晚没了搭档，加上之前的配合已经很熟练，便索性没去。


    她和季寻坐在原位，等着向翊他们过来一起去食堂。


    向翊昨晚喝了两局就醉得厉害，今天上午直接请了假。


    这会儿他发来消息，说刚把包放回教室，正往大课室走。


    十分钟后，教室门口传来脚步声，向翊推门进来时，里面的人大多已经走空，只剩零星几张桌椅上还坐着人。


    “来了。”身后的魏江津先站起身来，朝着向翊挥挥手。


    郁晚饶有兴致地晃晃脑袋，沈寒霙看出了她的动作，她有意让几人冰释前嫌。


    沈寒霙走到郁晚前面，提议：“一起去吃饭吧。”


    其他人自然没意见，而沈寒霙唯一等的回复也是郁晚。


    “可以。”郁晚点点头。


    几束目光交错，郁晚和沈寒霙对视,这次依旧没有停留，好像昨夜的温存与试探，全成了不愿提起的秘密。


    气温随着几场雨开始骤降，季寻出门发现自己的外套落在了大教室。


    魏江津和向翊先去食堂点餐，季寻回教室拿外套，现下只剩下郁晚和沈寒霙。


    “不是离不开我？”


    还没等郁晚回答，季寻走了出来。


    三人往食堂走去，郁晚穿一件卫衣，下面是短裙。


    今天确实有些冷，她把手缩进卫衣口袋里。


    食堂内，魏江津他们已经点好餐，完全是按照几人口味点的。


    向翊了解郁晚，每当天冷的时候，她就喜欢吃热汤面。


    他把盘子中的面放到郁晚面前，随后把手中的外套递给她。


    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没有半分刻意。


    郁晚接过来搭在腿上，拿起筷子低头吃面。


    这一切沈寒霙尽收眼底，心底升起酸意。


    几人长相出众，各个都是学生口中的谈资。


    如今聚在一起，更加吸引了目光。


    沈寒霙的手机传来声响，进来一条信息。


    【你的眼睛里好像有火焰，烧的正旺。】


    信息是郁晚发的，她在拱火。


    沈寒霙按下几个字：【别逼我。】


    下一秒，消息又弹了进来：【我知道的，你不会。】


    冰层和火焰强求不得，过火了只会融化。


    这可不是沈寒霙想要。


    沈寒霙甘愿熄灭，变换成烟，，飘到空中凝成雨，再轻轻落在冰层周围，一点一点融进它、裹住它、成就它。


    饭后，大家同时离开，回到教室。


    季寻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不喜欢吃香菜？”


    郁晚想起刚刚食堂里，她的那晚面条，里面确实放了香菜。


    平时向翊都会提醒，应该是做面条的师傅忘记了。


    “我不吃的，从小就不吃。”


    突然问起的喜好问题，很是敏感。


    季寻扯起一个笑容，转过身去打开课本，停顿几秒才开口：“那我记住了，和你一起出去吃饭不加香菜。”


    “那你不喜欢吃什么？”


    既然话题开启，郁晚顺着聊下去。


    “我不喜欢梨子。”


    郁晚有些好奇，继续追问为什么。


    “或许梨子代表分离吧。”


    “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一场雨，伴随着下课铃来临。


    向翊今天是司机送来的，晚上司机也已经等在门口。


    郁晚为了避免事端，并未答应向翊捎她一程。


    她撑开伞，往地铁走去。


    -


    地库的灯光冷白，沈寒霙的车停在角落，雨丝敲打着车窗，溅起细碎的水花。


    飞机晚点半小时，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边缘，指腹碾过冰凉的皮革纹理，心底的燥意升起。


    终于，视线里撞进熟悉的身影，顾巧目挽着她父母，脚步轻快地朝这边走。


    原本安排好的司机早已候着，可半小时前母亲的越洋电话还在耳边炸响：“今晚必须把亲家招待周全，敢有半点怠慢，我明天就飞回国接你回法国。”


    “叔叔阿姨，一路转机辛苦。”沈寒霙迎上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身后的助理立刻上前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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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辈手里的行李箱，“我附近有套房子，已经收拾妥帖，先送您们过去歇脚？”


    沈寒霙身边的助理走到两位长辈身边，接过行李。


    “谢谢小沈，那我们先过去，你和巧目一起回去。”


    两位长辈被蒙在鼓里，自然是给小辈留出空间。


    沈寒霙手放在口袋里，微笑看着两位长辈，直接拒绝：“你们都没吃晚饭，那边阿姨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一起过去吧。”


    长辈们自觉跟着助理去另外一辆商务车，把两个年轻人留在原地，他们在有意给年轻人留出空间。


    沈寒霙往地库走去：“走吧。”


    顾巧目跟在他身后，一直想要并行，可奈何沈寒霙脚步飞快，而她又穿着高跟鞋，自然是跟不上。


    他并未停留，一直到车跟前。


    他坐进主驾，顾巧目坐进副驾，车厢里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雨刮器来回摆动，在玻璃上划出模糊的水痕，她攥了攥衣角，轻声问：“寒霙，你吃饭了吗？”


    沈寒霙目视前方，声音没什么温度，像被车窗隔绝的雨声：“吃过了。”


    其实并没有，他有意减少两人的沟通。


    “那……一会你留下陪陪我爸妈吧，算我求你。”她语气放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不说我也会。”他答得干脆，目光落在前方的车流里，雨幕中的车灯有些许晃眼。


    话后是无尽的沉默。


    车子拐入弯道，沈寒霙开车进去。


    “你先进去。”


    他靠在车门上点了支烟，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贴在光洁的额角，烟灰混着雨水落在黑色裤子上，留下点点灰白的痕迹。


    直到一支烟燃尽，他才捻灭烟蒂，整理了下衣襟，推门进屋。


    “阿姨，我来。”顾母正端着茶壶倒茶，他快步上前接过。


    餐桌上的菜很丰盛，热气氤氲，可他没什么胃口，只是陪着顾父喝酒。


    酒液滑过喉咙时带着刺人的辣，落进空荡的胃里，烧得他眉心微蹙，却还是一杯接一杯地陪着，像在完成一场既定的流程。


    吃完饭，顾巧目母亲留他，他拒绝了。


    顾巧目显然不高兴，可她也知道沈寒霙的脾气，他不想做的，强求反而适得其反。


    晚餐中旬他就安排了司机来接他，连夜赶回国华公馆。


    期间有一个国际会议，沈寒霙的父亲逐渐放权，大小会议均由他来参加，名义上是提前学习，但他没有发言权和决议权，可作为小辈的态度是要有的。


    会议时长一个小时，此时法国下午五点，国内十一点。


    会议正好在回家的途中，他一直低头看平板，颈椎很不舒服，今天他有些累。


    车子驶入国华公馆，他没直接回家，而是停在了郁晚楼下。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又熄灭，映得他的影子忽明忽暗。


    楼上窗户漆黑一片，看样子她已经睡了。


    他站了几分钟，正要转身，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郁晚”两个字。


    “上来喝碗粥吧。”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像温水一样，瞬间浇灭了他浑身的燥意。


    他几乎是没有停顿，喉结滚了滚，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