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理化】


    【沈华死了吗？或者他还活着，选项一分为二，合理的......】


    沈梦舟的问题如同冰锥，刺破了会议室里沉重的绝望氛围。沈华博士身体微微一震，看向女儿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震惊和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狼狈。


    褚离也倏然抬头，琉璃般的眸子紧紧盯住沈华。


    沉默在蔓延，只有悬浮投影台上“终焉之墙”不稳定的能量波动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许久，沈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他走到投影台前，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操作，调出了一个被层层加密、标记着【禁忌选项：普罗米修斯】的猩红色文件图标。


    “是的……有第二种答案。”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揭开禁忌的沉重，“但它……比牺牲更加疯狂，更加……不可控。”


    他点开了文件。


    投影台上瞬间被复杂的能量流图、基因序列模型和大量危险警告标识填满。核心是一个模拟动画——展示着一个特殊的“锚点”（其能量签名与沈梦舟高度吻合），并非融入“墙”体，而是主动引导“时序之钥”和“灯塔”碎片的力量，在“墙”被撕裂的瞬间，反向冲入“彼岸”！


    “我们称之为‘普罗米修斯’计划。”沈华的声音低沉而肃穆，“取自盗火者之意。计划的核心，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击，深入‘彼岸’，从源头寻找解决‘巡狩者’甚至修复‘墙’的方法。”


    反向冲入“彼岸”？！主动出击？！


    这个构想的大胆和疯狂，让沈梦舟和褚离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个连克罗诺斯鼎盛时期都未能完全理解、甚至在其手中遭遇惨败的未知维度！充满了无法预测的危险和超越理解的规则！


    “这……可能吗？”沈梦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理论上……存在微乎其微的可能。”沈华指向能量流图中几个关键节点，“‘时序之钥’是坐标定位和稳定通道的关键。你的空间异能是穿越维度的船帆。而‘灯塔’碎片的力量，是短暂照亮前路、抵御‘彼岸’规则侵蚀的火炬。但是……”


    他的语气变得极其凝重：“……成功率，根据我们最乐观的模型推算，低于百分之一。而且，一旦进入‘彼岸’，你将彻底与这边失去联系，生死未知，归期渺茫。更大的可能是，在穿越的瞬间就被‘彼岸’的规则撕碎，或者迷失在无尽的维度乱流中，甚至……成为‘巡狩者’新的猎物。”


    “那也比变成一块石头强！”褚离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和决绝，“至少……是站着死！”


    沈华和沈梦舟都看向她。


    褚离迎着他们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我不想……也不想看着你……变成冷冰冰的‘界碑’！如果一定要选，我宁愿选这个！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


    沈梦舟看着褚离眼中那近乎偏执的火焰，心中巨震。她明白，褚离不仅仅是在为她争取，更是在为她们两人，为所有不愿屈服于既定命运的人，争取一个看似渺茫、却充满主动权的机会！


    牺牲固然悲壮，但若有一线生机，谁愿甘为基石？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投影台上那疯狂而危险的“普罗米修斯”计划。百分之一的成功率……近乎十死无生……


    但，那毕竟是“生”的机会！是抗争的机会！


    父亲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不舍，但他没有出言阻止。他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她。


    一边是看似“稳妥”、代价确定的集体生存（以她的牺牲换取缓冲时间），一边是希望渺茫、代价未知的个人冒险（可能瞬间死亡，也可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如何抉择？


    沈梦舟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末世以来的种种——挣扎、逃亡、相遇、背叛、守护、还有父亲笔记中那深沉的无奈与期盼……


    她想起了艾德里安最后的疯狂与牺牲，想起了褚离体内挣扎的“回响”，想起了“哭泣之墙”后那些空洞的凝视……


    如果牺牲自己，能换来暂时的安宁，但“监察者”仍在，“巡狩者”主力终将降临，父亲和方舟的众人，又能支撑多久？褚离体内的“回响”，又将在何时再次爆发？


    这所谓的“稳妥”，真的稳妥吗？


    或许……真正的希望，从来就不在于固守和牺牲，而在于那看似不可能的、向死而生的冒险！


    她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所有的迷茫和挣扎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一往无前的、冰冷的坚定。


    “我选‘普罗米修斯’。”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会议室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华博士闭上了眼睛，脸上闪过痛苦、释然、以及一丝作为父亲的自豪。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儿，从来就不是一个会甘于接受命运安排的人。


    褚离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掐得掌心发痛，但眼中却亮起了光芒。


    “但是，”沈梦舟话锋一转，看向沈华，“在我离开之前，有两件事必须解决。”


    “你说。”


    “第一，褚离体内的‘回响’。‘彼岸’的低语和力量碎片已经与她深度纠缠，我必须知道，方舟有没有办法……分离或者净化它？”沈梦舟的目光带着恳切。她不能留下这个定时炸弹给父亲和方舟，更不能带着一个可能被“彼岸”随时感应的不稳定因素进行穿越。


    沈华看向褚离，神色严肃：“我们一直在研究‘回响’现象。根据现有数据，完全分离几乎不可能，那已经成为了她精神结构的一部分。但是……引导和封印，或许可以尝试。方舟保存着一份来自古老‘灯塔’的‘静默符文’技术，可以构建一个精神层面的屏障，极大削弱‘回响’与‘彼岸’的共鸣，但这需要她自身强大的意志配合，过程……会非常痛苦。”


    褚离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可以！”只要能摆脱这该死的低语和失控的风险，再大的痛苦她也愿意承受。


    “第二，”沈梦舟的目光变得锐利，“‘监察者’和外面的敌人。在我进行‘普罗米修斯’计划期间，方舟必须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不能让他们干扰计划的进行，更不能让他们在我离开后趁虚而入。”


    沈华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已经有所安排。方舟的防御系统还能支撑一段时间。而且……我们并非完全没有反击之力。”他操作投影台，调出了方舟地下深处的另一个区域，那里似乎存放着一些……处于休眠状态的克罗诺斯战斗单位？


    “我们会启动它们，在你进行准备和穿越期间，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方舟，守住‘灯塔’碎片！”沈华的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沈梦舟深深地看着父亲，看到了他眼中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决意。她点了点头。


    “好。那就开始准备吧。”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沈华立刻行动起来，一道道指令通过方舟的系统发出。研究人员开始为“普罗米修斯”计划进行最后的参数校准和能量准备；防卫人员进入最高警戒状态，地下的克罗诺斯战斗单位被逐一激活，发出低沉的嗡鸣；而医疗和技术团队，则带着复杂的仪器和那枚散发着微光的“静默符文”结晶，来到了褚离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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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方舟内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沈梦舟在父亲的亲自指导下，开始熟悉“时序之钥”与“灯塔”碎片的深度共鸣方式，感受着那来自远古造物的磅礴力量，也承受着能量冲刷带来的巨大负荷。


    而另一边，医疗室内，褚离的惨叫声时而压抑，时而尖锐，令人心悸。“静默符文”的力量正在与她体内的“回响”进行着最直接、最残酷的对抗，如同在她的灵魂上进行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手术。


    沈梦舟能感觉到那边传来的、褚离精神层面的剧烈波动，但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现在，任何分心都可能导致致命的失败。


    终于，当模拟的夕阳再次透过护罩，将指挥核心大厅染上一层金色时，所有的准备工作，接近完成。


    沈梦舟站在大厅中央，脚下是已经激活的、连接着地下“灯塔”碎片能源矩阵的庞大传导阵列。“时序之钥”悬浮在她面前，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与阵列的能量流交相辉映。


    她的状态调整到了巅峰，虽然疲惫，但眼神明亮而坚定。


    医疗室的门滑开，褚离在一个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踉跄着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脚步虚浮，但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宁静。一直萦绕在她眉宇间的、那种被无形之物纠缠的压抑感，消失了。


    “静默符文”起效了！虽然代价巨大，她看起来虚弱不堪，但至少暂时摆脱了“回响”的直接影响。


    她走到沈梦舟面前，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句：


    “……活着回来。”


    沈梦舟看着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华博士站在控制台前，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系统。他的目光扫过女儿，扫过褚离，扫过大厅里每一个严阵以待的工作人员。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那个代表着“普罗米修斯”计划启动的、猩红色的按钮。


    嗡——！！！


    整个方舟剧烈一震！地下深处，被封存的“灯塔”碎片爆发出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庞大的能量如同苏醒的巨龙，沿着传导阵列奔腾而上，尽数灌注到悬浮的“时序之钥”中！


    罗盘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沈梦舟的身影！一个不断旋转、撕裂着空间的、通往未知维度的幽暗通道，在罗盘前方缓缓成型！


    通道的另一端，是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色彩和令人SAN值狂掉的扭曲景象！恐怖的吸力和混乱的规则波动从中散发出来！


    就是现在！


    沈梦舟最后看了一眼父亲，看了一眼褚离，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最后希望的地方。


    然后，她义无反顾地，一步踏入了那通往“彼岸”的、九死一生的通道！


    在她身影消失的瞬间，通道猛地收缩，化作一个奇点，随即湮灭消失。


    指挥核心大厅内，只剩下能量奔流后的余波，和一片死寂。


    沈华博士瘫坐在控制台前，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褚离扶着墙壁，望着沈梦舟消失的地方，清澈的眸子里，水光潋滟。


    方舟之外，血色的夕阳沉入地平线，仿佛为一位踏上未知征途的盗火者，献上最后的、悲壮的注目礼。


    希望的火种，已携带着微光，投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能否带回拯救世界的火焰？


    无人知晓。


    但至少，她选择了抗争，选择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


    而方舟，将为她守住这最后的归途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