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带着笑意的声音刚落，收银台前这小小的空间便洋溢着一种暖融融的家的氛围。


    侄女们听到小叔叔这带着宠溺的调侃，非但不恼，反而一个个把小胸脯挺得更高，与有荣焉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收银员也被这群精灵古怪又秩序井然的小家伙逗乐，手脚麻利地扫描着商品，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然而，这温馨的画面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江城拿出钱包，准备付款的瞬间，一个尖锐、不耐烦的声音砸了过来，打破了这份和谐。


    “喂！前面的！能不能快点？磨磨蹭蹭的！挡着道了没看见啊？”


    声音来自江城身后。


    一个穿着花哨紧身T恤、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正皱着眉头，一脸戾气地瞪着他们。


    他手里只拎着两罐啤酒和一包花生米，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男人身旁还站着一个打扮妖艳、同样面色不虞的女人。


    超市本就拥挤，排队的人不少，江城的队伍确实占了些地方。


    但大多数人都表示理解，甚至觉得有趣，唯有这个男人像是被点燃的炮仗。


    江城眉头微蹙，但不想多事，一边加快速度递过银行卡，一边侧身试图让出更多空间，同时对男人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东西有点多，马上就好。”


    他的态度算得上客气。


    可那男人却不依不饶，视线扫过江城身前身后那一群小姑娘，嘴角撇了撇，声音愈发刻薄。


    “呵，带这么多小丫头片子出来显得你能生？也不怕人尽精亡。”


    “知不知道什么叫公共场合？堵在这里像什么话！没点公德心！”


    这话就有些难听了。


    几个大一点的侄女，如江婉芸，脸上立刻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


    但记着小叔叔平时教的礼貌，强忍着没有回嘴，只是用眼睛瞪着那个男人。


    江城付完款，收银员将最后一大袋东西递过来。


    他一手提起沉重的购物袋，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去牵身边的江晚晚，准备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他转身，队伍开始移动的刹那。


    被江城牵着年龄最小的江晚晚，可能是因为被那男人的大嗓门吓到，有些慌张地想紧跟小叔叔的脚步，脚下没留神，被旁边购物车不甚明显的轮子绊了一下！


    “哎呀！”


    小身子一个踉跄，虽然她努力想保持平衡，但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前挥了一下，指尖恰好擦过了那个花衬衫男人的小腿。


    力道很轻，甚至连印子都不会留下。


    但这一下，却像是往油锅里滴进了水。


    “我操！”


    男人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猛地一缩腿，反应激烈得夸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又瞪向吓得呆在原地、小脸瞬间煞白的江晚晚，怒火“腾”地一下就冲到了头顶。


    “小逼崽子！你他妈没长眼睛啊？！往哪儿撞呢？！”


    他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晚晚脸上。


    江晚晚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吼得浑身一抖，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本能地往江城身后躲。


    “你干什么？！”


    江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步上前，将江晚晚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


    他可以忍受对方对自己的无礼，但绝不能容忍有人这样吓唬他的侄女。


    他的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个男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她只是个孩子，而且只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至于这么大声吼她？”


    “孩子？孩子就能随便撞人了？！”


    男人见江城站出来，气焰更盛，指着自己被“碰”到的小腿，仿佛受了多重的伤。


    “老子这裤子范思哲的！弄坏了你赔得起吗？！啊？！”


    他旁边的女人也阴阳怪气地帮腔。


    “就是，怎么带孩子的？一点教养都没有！撞了人还有理了？”


    “你说谁没教养？！”


    江婉芸再也忍不住了，气得小脸通红，从江城身后探出头来反驳。


    “明明是你先凶巴巴地骂人，晚晚才被吓到的！她又不是故意的！”


    “嘿！小丫头片子还敢顶嘴？！”


    男人被一个半大孩子反驳，顿觉面上无光，伸手似乎就想扒拉江婉芸。


    江城眼神一寒，手臂一抬，格开了男人伸过来的手。


    他将江婉芸也拉回身后，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将所有的恶意都挡在外面。


    “先生，请你放尊重点。”


    江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我的侄女有没有教养，轮不到你来评判。”


    “倒是你，对一个受惊的孩子大吼大叫，这就是你的教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男人那身所谓的“范思哲”裤子，以及脖子上的粗金链子。


    “至于你的裤子，如果真有什么损坏，我照价赔偿。但前提是，它确实损坏了。”


    此刻，周围的顾客早已被这里的冲突吸引，纷纷围拢过来。


    看到被江城护在身后、吓得嚎啕大哭的江晚晚，再看看那个满脸横肉、咄咄逼人的男人，舆论的天平自然倾斜。


    “这人怎么这样啊？对孩子这么凶……”


    “明明就是轻轻碰了一下，至于吗？”


    “看把那小姑娘吓的，真可怜……”


    “穿的人模狗样的，素质这么差……”


    窃窃私语声传入男人耳中，让他更加恼羞成怒。


    他感觉自己成了被围观指责的对象，而这全是眼前这个带着一群拖油瓶的小白脸造成的！


    “赔？！你他妈赔得起吗你！”


    男人彻底撕破脸皮，试图用音量和高昂的价格来挽回面子，他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裤子。


    “看清楚！正品范思哲！一万多！看你这一身穷酸样，带这么多孩子来超市买打折货，装什么大尾巴狼！”


    他一口一个“穷酸样”、“打折货”，极尽羞辱之能事。


    他认定了江城只是个普通工薪阶层，带着一群亲戚家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实力。


    江城身后的侄女们，听到这些刺耳的话，又气又怕，有几个年纪小的也跟着晚晚小声抽泣起来。


    江晚晚紧紧抱着江城的腿，把哭花的小脸埋在他裤子上。


    江城感受着腿上传来的剧烈颤抖和温热的泪意，看着侄女们委屈害怕的小脸，胸中的怒火也在一点点积聚。


    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了下去。


    在公共场合，尤其是在孩子们面前，他不能失态。


    他只是用那双愈发深邃冷静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暴跳如雷的男人。


    这种沉默近乎漠然的态度，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让那男人抓狂。


    “你看什么看？！不服气啊？！”


    男人指着江城的鼻子，唾沫横飞。


    “撞了人还有理了？赶紧的，道歉！然后赔钱！不然今天这事没完！”


    他旁边的女人也双手抱胸，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江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冷哼。


    超市的保安闻讯赶来，试图调解，但那个男人根本不听，一口咬定自己被撞了、裤子可能被勾坏了、受到惊吓，非要江城给个说法。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江城一手提着沉重的购物袋，一手护着身后哭泣、害怕的侄女们，站在喧嚣和指责的中心。


    灯光打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紧抿的唇角泄露出冷意。


    他知道，眼前这人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跳梁小丑。


    他微微低头，对身后吓得嚎啕大哭的江晚晚，以及所有眼眶红红、受到惊吓的侄女们，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用只有她们能听到的声音，沉稳地说。


    “别怕，有小叔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