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就按文书办事，谁也别想耍赖掰扯！”


    最后一句话，宋华东几乎是吼出来的。


    宋华强也跟着道：“白纸黑字是要写清楚的，也是为了避免日后扯皮，既然都没意见，就这么做吧。”


    很快，村里节会德高望重的族老和里正被请了过来。


    一时间，老宋家又闹分家的消息在清水村传得沸沸扬扬，然而为什么分，所有人口风紧实，没透露出去半分。


    在几位见证人的主持下，分家文书开始逐条拟定。


    除了明确二老的奉养细则，家里的田地、房屋也一一清点分割。


    老宅归老宋头和杨氏，但因为大房和三房要留下来居住，四房选择不要宅子，搬出去，所以划分田地时比他们多了一些。


    二房也分的有屋子，就是现在住的三间杂屋，加上之前分到的地，这次分下来，还能另外得到一亩良田。


    虽然不多，但多少也是一点。


    而且前段日子，宋华强自己已经格外买了良田。


    一个分家细则，商量下来，一早上过去了，直到所有人都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才最终拍板按手印。


    宋华东分下来，田地会较多一些，至于老宅，他的心思已不在这里。


    只要能把素珍带出去，远离那个畜生，比啥都强。


    红彤彤的手印一按下去，宋家各房算是真正划分开了。


    事情一定，宋华强便率先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


    “爹，娘，几位叔伯，既然事了，家里还有活计，就先走了。”


    耽搁了一上昼，待会儿吃过饭后还得抓紧时间去看日子。


    老宋头，挥挥手，没说什么。


    杨氏鼻子哼了下：“当家的，瞅瞅！现在他翅膀硬了，起个新宅子硬气得不得了哦！”


    宋华东冷着脸，一言不发，跟着宋华强的身后出去了。


    宋华山拉着钱里正，陪着笑一阵寒暄，就连宋士林也是殷勤得很，对这个老丈人，端茶又倒水。


    众人陆续散去，老宅堂屋内瞬间空荡冷清下来。


    老宋头坐在主桌上，佝偻着背，望着空荡荡的屋子。


    杨氏吐了一口气，脸上没了刚才的尖酸刻薄，语气怨怼：“走，都走了好！眼不见心不烦！”


    老宋头沉默着，浑浊的目光掠过墙角那张磨损的旧方桌。


    好似看到多年前，四个半大小子挤在桌边，抢着吃一碗难得有油星的炒鸡蛋，吵吵嚷嚷，那时候头疼得很。


    直到孩子们渐渐长大了，老大用功读书，老二也渐渐担起了家里大大小小的农活，带着老四上山下地。


    那时候虽然穷，吵闹，却充满了人气和盼头。


    这四个儿子，也是当初他和杨氏在村里行走的底气，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气。


    可如今……


    咋就变成这样了呢？


    老宋头深深吸了口气，摇摇头，语气苍凉：“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咋就……咋就变成这样了呢？”


    杨氏瞥了老宋头一眼，只得叹了口气。


    “这家你我苦心经营了一辈子，该做的咱都做了，不亏欠谁。这只是暂时的，等士林成亲了，考上秀才，咱就都有盼头了……”


    老宋头点点头：“罢了……只要士林考上秀才，我、我将来到了地下，也有脸面对我宋家的列祖列宗。”


    ……


    宋绵绵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早上天微亮时，迷迷糊糊间，听到宋小壮轻手轻脚起床穿衣上学堂。


    宋绵绵坐起身，听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浑身舒坦。


    感觉这段时间的疲惫都一扫而空，现在是神清气爽。


    她起身披衣下床，经过宋华强那屋的时候，没瞧见人。


    不用想，爹大概是去和魏大伯请人掐日子去了，大哥应该是在新宅子那儿忙活。


    她索性径直朝着灶房去，果然，孙氏正在里面活着。


    她忙着拿出一个大盆，放在屋檐底下，又进灶房拿了张小凳子出来。


    盆里面放着个头饱满的土豆，他正熟练地将土豆切成大小合适的块，而每一块上面都正好留着冒头的嫩芽。


    切好的块，切面又拿去裹边上撮箕里的草木灰。


    “娘，这就准备种土豆了？”宋绵绵笑眯眯地问。


    孙氏抬头见她，脸上也带了笑，“醒了？锅里给你温着饭菜，快去吃了。”


    “今儿个日头刚好，不热不晒的，天也回暖了，地气上了，我瞅着后晌就能把土豆种到咱家新买的那块地里去。”


    孙氏指了指村口的方向：“就在咱家盖新房那附近，以后照料也方便。”


    “成！那后晌我跟娘一块去！”宋绵绵凑过去，看着孙氏麻利的动作：“我记得咱家没土豆啊？这么买的吗？”


    “是你桂香婶帮忙留的种呢！开春就指着这土豆了，裹上草木灰，虫蚁不咬，也好出苗，等长成了，正好接上青黄不接的时候。”孙氏絮絮叨叨的说着。


    “好，那我先去洗把脸，收拾一下就来吃饭。”


    “快去，你这段时间辛苦，睡到这会儿肯定饿了。”孙氏宠溺道。


    宋绵绵俏皮一笑，扭身回了屋里，打水洗漱。


    牙刷还是她用杨柳枝自制的，其中一端泡在水里，然后破开一端，杨柳纤维会散开，形成刷毛状的木齿。


    仔仔细细地洗漱一番后，她用一根淡青色的发带，灵巧地将一头长发缠绕编起，既利落方便干活又不失少女的柔美。


    最后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色布衣，简朴大方，只要人好看，随便打扮也是不差的。


    收拾妥当，她搬了张小板凳坐到孙氏边上，手里捧着一碗盛满菜饭的大碗。


    一边扒拉着香喷喷的饭菜，一边看着孙氏忙活，时不时说上两句话。


    母女两个正聊着，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宋绵绵看是宋华东进来，忙起身打招呼：“四叔。”


    宋华东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看了看孙氏和宋绵绵，开口道。


    “二嫂，绵绵，我想来问问，你这牛车啥时候有空？家也分好了，我想着先把东西搬去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