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华山紧随其后：“爹娘，儿子觉得士林说得不错啊！到时候不仅士林能考上秀才，儿子也能考上！我们老宋家可就一下出了两个秀才呢！别人一个人买题要五十两！咱家是两个人五十两！都划算死了！”


    宋士林见老两口不言语，只是瞪着眼，便加重了语气，既委屈又傲气。


    “家里这些年供我读书，辛苦我岂不知？可眼看就差这临门一脚！若是因为舍不得这几十两银子误了前程，那我……”


    “那我这些年书也白读了，不如就此撂开手，回家种地罢了！”


    这话戳中了杨氏的心肝肺，她急忙一把搂住宋士林。


    “胡说！种什么地！算命的说过了，咱老宋家必定出一个文曲星，全家除了你爹就只有你读书，那肯定是你！你是读书的料！金贵着呢！”


    杨氏扭头冲老宋头说道：“老头子！想想办法！咱大孙子可不能耽误啊！”


    老宋头眉头拧成了疙瘩，烟袋锅子在桌边磕得砰砰响：“想办法？我能有啥办法？那是五十两！不是五十个铜板！”


    “不行把牛和那头还没养肥的猪卖了？”杨氏急道：“老二家不是刚发达了？都杀得起年猪了，再问问老二家凑点？”


    “他们？”


    老宋头哼了一声，“杀年猪都没想着请你，能给凑钱？牛猪全都卖了，老三老四能乐意？一家子本就是土里刨食，傍身的牛都没了，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宋士林见状，声音放软了些，却更显得执拗。


    “爷，奶，若非确有把握，孙儿绝不敢开这个口。”


    “那位夫子关系硬得很，答案保真。这次若中了，不仅是孙儿和爹一人之荣，但是咱们老宋家祖坟冒青烟！”


    “日后我和爹做了秀才老爷，定好生孝敬二老，让您二老也享享清福，不用再看人脸色。”


    宋士林一番纠结犹豫了下，试探性说：“家里不是还有田？牛和猪还有田都卖了，定能凑出不少，到时候再去我二叔家借一些，还是不够再借，总能凑够的。”


    杨氏被秀才老爷还有享清福说得心头发热。


    宋华山对儿子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士林说得没错！咱家要是出了两个秀才老爷！等赚了钱！啥买不起？爹，娘，咱不能在这临门一脚退缩了呀？不然我们爷俩这些年的努力可都白费喽！”


    “放屁！”


    老宋头猛地一拍桌沿，声音陡然拔高：“田是庄户人的命根子！咱一家子靠这个吃饭，靠这个养你们爷俩供你们读书这些年！亏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口？”


    “卖田？！你们就甭想了！那是败家的勾当！老祖宗传下来的地，一寸都不能少！”老宋头气得胡子直抖。


    宋士林见老宋头反应如此激烈，心下失望，看向他的神色都冰冷了几分。


    但他一扭脸看到杨氏一脸焦灼的神情，又觉得有戏，立刻换上一副哀恳。


    “奶，您劝劝爷，机会就这一次，错过了，孙儿这辈子怕是真就没法出人头地了……咱们家这光耀门楣的指望，可就真没了。”


    杨氏果然被拿捏住了，推搡着老宋头：“当家的！你听听！关乎咱孙子前程，关乎咱老宋家门庭！田不能卖可以，就去老二家借点怎么了？他是咱亲儿子！有钱杀年猪过年，拉拔自己亲侄子一把，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难道你真想看士林回来种地？你瞅瞅！瞅瞅士林这细皮嫩肉的胳膊，能扛能提？你舍得咱大孙子受那苦？”


    宋士林模样清俊好看，随了宋华山年轻的时候，不过宋华山年纪上来，常年在屋里，吃了睡，发福严重。


    老宋头始终闷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嘬着旱烟，脸上一副疲惫之色。


    他是一家之主，要考虑这一大家子的生计，还要考虑到承载着家中希望的长房长孙。


    只希望自己老死之后，到了地下，能有脸面对老宋家的列祖列宗。


    沉默了许久，直到那烟锅里的烟丝快燃尽了，他才沉重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老宋头声音沙哑：“我想想办法，晚点串门的时候，我豁出去这张老脸，去……去老二家走一趟，问问看吧！”


    杨氏顿时眉开眼笑，连连拍着宋士林的手：“好了好了，你爷答应了！”


    宋士林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对老宋头的不悦马上散去，露出笑容。


    他忙不迭给二老作揖：“谢谢爷！谢谢奶！孙儿一定不负所望！”


    宋士林一脸自信，相信这一次，一定可以考上秀才！


    老宋头却没有再看宋士林兴奋的脸，佝偻着背，一脸难色地盯着地上某个虚无的点。


    这老二一家分了出去，加上之前种种，闹得有些不愉快，他是父亲，是长辈，本该等着老二来低头认错……


    这会子，偏偏是他放下自己一家之主的傲气，去借钱，还真不晓得咋开口了。


    ……


    “大壮，快把供品端来，时辰到了！”


    宋华强将一张擦洗干净的四方桌子摆在屋子中，桌子后是只装着沙土的碗，上面插着几只香，两边是萝卜切成块，一边插着一根蜡烛。


    “诶，来咯！”


    宋大壮应着声儿，端着一个干净木盆，里面是黄澄澄的整鸡昂着头卧在里面。


    另外还有几碗蒸好切片的腊肠腊肉，尤其是腊肉，肥瘦相间，肥油部位又亮又透，看着格外诱人。


    其他就是一点荷包蛋，还有一些简单小炒还有新白米饭。


    “爹，供酒烫好了。”


    宋绵绵提着刚温好的土陶酒壶进来。


    宋小壮出去疯玩了一会儿自己乖乖按着时间点回来了，这会子在宋绵绵身后当个跟屁虫，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的供鸡咽口水。


    孙氏笑着轻轻拍了拍宋小壮的胳膊：“小壮，甭眼巴巴瞅了，祖宗菩萨先吃，规矩不能乱！桌上有糖果脯还有花生瓜子儿，要是饿了先去吃一点垫巴肚子。”


    宋小壮眼睛更亮了几分，虽然平时也能偶尔吃上，但是不过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