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稳婆深吸一口气：“来，一二三！用力！”


    陈氏手指紧紧攥着床沿，额头青筋暴起，眼睛因为用力也布满了血丝。


    “嗯……”


    陈氏发着力，几乎快要气竭。


    “使劲啊！老三家的！往下使劲！看见头了！”


    王稳婆满头大汗，跪在床尾，声音催促着，一双沾满血污的手不停在陈氏身下忙碌着。


    好几个回合后，她抬起布满皱纹的脸看向陈氏的情况，还有迟迟生不出的娃，脸上渐渐露出了凝重和不安。


    孙氏和周氏一左一右地架着陈氏的胳膊，帮她固定身体，也防止她因剧痛乱抓伤了自己。


    孙氏不停地鼓励着：“三弟妹，撑住！就快好了！再使把力儿！为了娃！”


    周氏则是脸色发白，显然被生娃这阵仗吓到了，只能机械式地帮着陈氏一块儿用力。


    陈氏的意识渐渐涣散，她听得见周围的声音，却觉得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模糊不清。


    几乎是用自己的本能，跟着那厮扯的力量往下用力，每一次用力都感觉耗尽了生命最后一丝力气。


    明明前两次生娃都很顺利，也没有这次那么痛，生那么久。


    怪不得都说女人生娃就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说不得一点假。


    然而，即便如此，孩子却迟迟没有下来。


    王稳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手再次探入产道，这一次，她整个人都顿住了，眉头死死锁住。


    她猛地抽回手，声音带着颤抖：“……不行啊！胎位不正！卡住了！脚好像在下边！”


    这话好像一道惊雷，劈在了屋里所有女人都心头。


    孙氏有过生育经验，自然晓得这事有多严重。


    脚在下边，这是难产里最凶险的情况之一。


    “啥？脚在下边？王婆婆，你想想办法啊！”孙氏的眉头死死拧着。


    周氏也听出来事情的危急，不敢多问什么，只能把期待的目光落在王稳婆身上。


    王稳婆也急了，尝试着用手在陈氏高高隆起的肚皮上用力推按，试图将胎儿转过来。


    陈氏发出更加凄厉痛苦的嚎叫，身体剧烈挣扎，几乎要按不住。


    再这么下去，产妇得被折腾昏去。


    “不行不行，转不过来，卡死了！”


    王稳婆又试了几次，还是徒劳无功。


    她看着陈氏身下涌出的血越来越多，脸色渐渐灰白，这怕是要血崩啊！


    陈氏的力气明显在快速流失，呻吟声都弱了下去，眼神开始涣散。


    王稳婆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这种情况，她见过不止一次，最后多半会是一尸两命！


    王稳婆猛地站起身，胡乱用布擦着手上的血污，声音发慌发抖。


    “不成！不成！”


    “这我弄不了！再弄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你们…你们老宋家另请高明吧！这钱我挣不了！”


    王稳婆经验老道，是附近几个村子最有名的稳婆了，要是她说不行，那还真找不出能接手的稳婆了。


    王稳婆说着，竟真的转身就要往外走。


    “王婆婆，王婆婆你不能走啊！”孙氏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死死拉住王稳婆的胳膊。


    也顾不得从前是有咋样的过节，此刻人命关天，孙氏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声音带着哭腔。


    “王婆婆，您不能撒手不管啊！您要是走了，我三弟妹和孩子可就真没活路了，您再想想办法！求您了！”


    周氏也反应过来，跟着一块哀求。


    王稳婆被两个人绊住，脸上挣扎犹豫了半天。


    她好歹也是几个村子里闻名的稳婆，这人命关天的……


    王稳婆目光落在床上气息奄奄血流不止的陈氏身上，又看着跪在地上哀求的孙氏。


    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跺脚，压低了声音，对着孙氏和周氏道。


    “老婆子我就直说了，现在这情况，凶险得很！大人孩子，恐怕……恐怕只能保一个！你们老宋家得赶紧拿主意！再晚一会儿啊，两个都保不住！要大人还是要孩子，你们赶紧出去问当家的！要快！！”


    “保……保一个？？”


    孙氏如遭雷击，她回头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陈氏，愣在当场。


    周氏也傻了，但很快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去。


    堂屋里。


    男人们还有杨氏都坐立不安起来，等了那么久，竟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见周氏惨白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全都站了起来。


    宋华东冲上去扶住吓得腿软的周氏：“素珍，咋了？啥情况？”


    “爹！娘！”


    周氏目光落在杨氏和老宋头身上，带着哭腔，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把王稳婆的话喊出来。


    “稳婆说，三嫂……难产，胎位不正，血崩了，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让赶紧拿主意！要大人还是要孩子？！迟了就都完了！”


    这话如晴天霹雳，炸得堂屋里一片死寂，几个人面面相觑。


    老宋头第一个反应过来，问：“是男娃还是女娃？”


    周氏目光变了变，没想到这关头了，公公关心的是这个。


    “稳婆说，是男娃……”


    这话是稳婆先前告诉的。


    宋华涛一听男娃，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几乎是跳着脚喊：“儿子！当然是儿子！一定要把我儿子保住！”


    杨氏也立刻附和，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对！保孩子！必须是孩子！宋家三房不能绝后！陈氏要是真没了，也是她的命……”


    媳妇还可以再娶，但孙氏是自家的根苗。


    三房的孙子，她都盼了好多年。


    老宋头闷着头，烟雾缭绕。


    半晌，他沉重地点点头：“就按老三说的。”


    “爹！娘！老三！你们……”宋华强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都红了。


    “三弟妹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你们怎么能……”


    “老二你闭嘴！”宋华山打断他的话。


    “这节骨眼上说这些有什么用？保孩子才是正理！没了孩子，老三这一房咋办？这情况，能不能讨着媳妇另说，就算留了陈氏，她这情况还能生？”


    宋华东脸色极难看：“可是……”


    杨氏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别可是了，老四媳妇，你赶紧回去，和王稳婆说，务必把我孙子保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