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生烟穿着一身白纱长袍，门襟和袖口上用金丝绣着藤蔓花枝，同样是金色刺绣的腰封勾勒出完美的腰线，因重力垂坠的衣服褶皱也显得恰到好处的浪漫。


    一头精心打理的头发半掩在同样乳白色的头纱之下，只是原本乌黑的发丝竟然已经有些花白。


    当宋荔把目光落到阮生烟的脸上，在许府时她明明还很年轻，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可现在眼角和额头已经布满周围，竟然有些年近半百的样子。


    “你怎么……”宋荔有些不忍心发问，紧急收住了到嘴边的话。


    阮生烟倒是不怎么在意，朝宋荔善意地笑了笑说道，“和你们分开之后，我又被拉进了五场游戏，难免用了几次逆转时间的道具。”


    宋荔记得之前在第一场游戏时，阮生烟对于使用这个道具非常谨慎，而且她本来也不是一个滥用能力的人，可见这几场游戏都充满了凶险。


    见宋荔不吱声，阮生烟主动转换了话题，“看你睡了很久，想必上一场游戏很累吧。既然如此，我来给你介绍下这场游戏的背景。”


    “这里是位于沙漠地带的摩诘国，方圆千里都是黄土沙漠，如果没有补给，哪怕是最厉害的骆驼队也没办法从这里走出沙漠。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片沙漠并不是寸草不生，围着着这座主城有至少七八个绿洲和三条山脉，摩诘人围绕着绿洲建立了城镇，物资由皇家军队护送从外地运进来。”


    阮生烟的声音柔和，让一无所知的宋荔内心平静下来。


    “摩诘国现在由女王萨莉亚·阿诺掌管，这是摩诘国的第一任女王，先国王唯一的血脉，她美貌非凡但性格古怪。


    我们现在就身处她的宫殿之中，这是一场为应召画师准备的欢迎晚宴，我想你就是其中一员。”


    宋荔顺着她的目光转向自己身上，和阮生烟华丽纯洁的白纱不同，宋荔身上只有一身深褐色的粗布短袍，下摆上还有一些细碎的毛边和裂痕，手肘关节处的布料已经被磨得发白，胸前手臂上染着深浅不一的颜料。


    而这个大殿里，也不乏和她相似穿着的画师，但还有更多奇装异服看起来来自不同地域的人。


    宋荔收回眼神，重新聚焦在阮生烟身上，“那你是？”


    “我的身份是皇室女官，在今天上午筹备这场宴会的时候进入的游戏，不是女王的亲信，更像是……后勤部的负责人。”阮生烟找了一个贴切的说法，“我也还没见过女王本人。”


    “热法女士！热法女士！”一个小侍女在人群里横冲直撞着，朝阮生烟小跑过来，“热法女士，求您快去后厨看看吧！大厨普祖伽又打盹了，锅子里好像有了糊味儿！”


    热法女士指的自然是阮生烟，工作找上了门，阮生烟只好随她往后厨去了，作为这场宴会的负责人，阮生烟需要对一切一切细节负责。


    送走了阮生烟，宋荔又陷入了一个人的处境，无所事事的她朝大殿中间的餐台走去。


    事实上在颂泊庄园里最后一天的那顿午餐之后，她再也没进过食。现在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异域美食香味，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


    这是一个圆形的餐桌，与精致摆盘的西餐西点、大碗平铺的中餐都不同，餐桌上是无序堆积的各类食物，有烤的焦黄的馕饼、有撕得碎碎的烤鸡、切了片的烤肉还有各色葡萄水果和黄的红的蘸料。


    食物像是搭积木一样，在圆桌中心堆成了小山，宴会参与者们可以随意从餐桌上取用食物到自己的托盘。


    宋荔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周围都是和她一样被选中入宫的画师们，兴奋激动的情绪让他们无暇顾及旁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


    吃饱喝足之后，宋荔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事实上，她身上斜挎着一只布袋子，沉甸甸的，奈何之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仔细检查一番。


    包里装着一把不同尺寸的画笔和铅笔，随意散落着把布袋内部划得乱七八糟，宋荔微微蹙了蹙眉，她是个爱干净的艺术生，对待自己的作画工具从来不会这样随手一丢。


    布袋深处有一本掌心大小的笔记本，同样封面被画笔蹭出了毫无规则的划痕。笔记本的使用痕迹很重，像是每天被主人拿在手心里写写画画，不少牛皮纸页的边缘已经发毛卷曲破碎。


    这是一本涂鸦本，宋荔随手翻了几页，每一页都描摹着不同的植物花鸟、人物风景，虽然笔画粗糙，但看得出作画者对生活的极致热爱。


    当她翻到最新的一页空白处，一束微小的白色光点从纸面升起，在她面前扩展成了一块半透明屏幕。


    “沙漠传说”


    “阿诺女王有个强国之梦，请协助女王走上正确的治国之路。”


    ……


    就这样简单的两句话，已经是系统给出的全部信息。片刻之后透明的窗口隐去。


    确实和之前一样简洁呢！宋荔想。


    宋荔又翻了翻口袋，从中摸出了两团揉皱的纸球，展开是一张填写了一半的报名自荐信，标题写着《皇室御用画师应召自荐》，自荐信息只填写了一半，就被填写者用铅笔涂成了一团。


    她依稀辨认出自己的名字——瓦娜，一个来自偏远绿洲小镇的年轻画师，没有背景，没有名气。


    另一团被揉成球的牛皮纸，则是这次皇家御用画师招募的宣传单，上面写着：


    “不论你擅长画什么，不论你来自哪里，加入皇家画师协会，成为女王陛下的御用画师，一切梦想触手可得！”


    如阮生烟所说，这是一场为新入选画师准备的宴会，可她想不通，一群画师如何能影响到女王的治国之道？


    “明天会有一场选拔赛，题目是女王的肖像画。”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宋荔背后响起。


    她为了查看自己的任务信息，正巧躲在一根罗马柱和墙壁的夹角里，在她身后是宫殿外围的走廊，层层叠叠的烫金窗帘半掩着，让人察觉不到宋荔的存在。


    走廊里的声音继续说，“你提前准备好，明天的选拔只会留下30位画师，成为女王的左膀右臂，你必须入选。”


    “是。”这是一个女性的声音。


    宋荔刚要探头查看是谁在外面，一不小心她碰到了悬挂着珍珠流苏的窗帘，流苏发出了窸窣的碰撞声。


    走廊里的两人立刻静默，却没有立刻离开，倒像是在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只是从她的角度什么也听不见。


    几分钟之后，脚步朝两边越走越远，宋荔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虽不是故意偷听别人说话，但确实也拿到了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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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模糊的想法逐渐在她脑子里成型：通过选拔赛，成为女王身边受到重用的画师之一，潜移默化辅佐女王走上正确的治国道路。


    宋荔注意观察着几个拱形门洞里进出的侍从、画师们，刚才从走廊离开的两人很可能会再次回到宴会之中。


    果不其然，斜对角的位置一个身着蓝色纱裙，棕红色头发、小麦肤色的女人四处张望着从走廊中走了进来。


    她若无其事得来到中间摆放食物的圆桌上，拿着长嘴铜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从她的着装来看，这个女人与大多数应征画师不同，她有良好的家庭背景，甚至可能来自贵族家庭。能够为她透露明天选拔赛的试题，显然在皇宫之中她也有内应或者熟人。


    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晚宴直到深夜才结束，宋荔跟着大批的画师从皇宫的侧门离开——在被女王选中成为御用画师之前，他们都住在都城的住宿点或者家中。


    瓦娜从偏远的小镇过来，本没有落脚之处，好在画师协会考虑到了这一切，为远道而来的画师们安排了住处，瓦娜被分到了一间5人卧室。


    “天哪！皇宫也太豪华了！不敢想象如果我们可以入选，以后每天都能出入这么美丽的地方！”一个小个子满脸雀斑的女画师坐在对着门的床沿上，双手合握在胸前，一副陶醉的模样。


    宋荔推开门，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哦！你回来了！宴会上我看你一直在吃东西，所以我就没去打扰你！你饿了很多天了吗？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小个子女画师名叫麦拉姆，和她一样从另一片绿洲赶来，其实上午她们才见过一面，但麦拉姆却热情得像认识了多年。


    “哦，天哪！一想到明天我们会见到女王陛下，还能听见她美妙如天籁的声音，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了。”麦拉姆像是一只流连花丛的小蜜蜂，在几个室友周围喋喋不休，毛茸茸的小脑袋时不时摇晃着，话题总是围绕着女王陛下，任谁都能看出，她是个女王崇拜者。


    “别烦我！滚开！”一道暴躁的女声在宋荔背后响起，一个怒目圆睁的长发女人对着麦拉姆吼着，显然，麦拉姆的热情让这个本想躺下休息的画师有些恼怒了。


    “我们只会在这里住一晚，请你注意一点！明天比赛之后，我们就不会再有瓜葛。所以，请不要影响我休息。”


    “对……对不起。”麦拉姆被女画师吼得不知所措，她确实太兴奋了，兴奋到忘乎所以。


    麦拉姆缩起肩膀，努力得把眼泪咽回眼眶里，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床铺，其他画师们朝她传来善意安抚的眼神。长发女人再次睡回床上，用毯子把自己完全裹住，完全不想与人接触的模样。


    宋荔的床位就在麦拉姆和长发女人之间，她轻轻拍了怕麦拉姆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躺在了床上，她转头看了看蒙头大睡的长发女人，心里有种预感，这可能也是一位玩家。


    经历了三场游戏，玩家们之间自然有一种互相吸引的磁性，不消多说，只要接触就很容易发现。


    月光如水照在她的身上，同住的画师们接连入睡，周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虽然宋荔的睡着进入游戏的，但此刻酒足饭饱，一片宁静，又勾出了瞌睡虫。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