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琛看着他，眼里的欣赏，毫不掩饰。


    “就按你说的办。”


    “需要什么，直接找霍九。”


    “好。”


    李烨应了一声。


    他走到一旁，拿起了那张被他随手放在石凳上的银色面具。


    重新戴上。


    那个锋芒毕露的李烨，又变回了神秘莫测的“叶礼”。


    “我该回去了。”


    “我让霍七送你。”


    “嗯。”


    李烨没有客气。


    他转身，走向院门。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已经安静地等候在那里。


    霍七为他拉开车门，姿态比来时，恭敬了不止一个档次。


    李烨坐进车里，没有回头。


    车子启动，平稳地汇入夜色。


    霍景琛站在原地，目送着车子远去。


    他拿起桌上那瓶山崎，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夜，还很长。


    游戏，才刚刚开始。


    霍家大宅，书房。


    一周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


    尤其是对一个人的认知。


    胡磊站在霍江海面前，像换了个人。


    过去那种浮于表面的骄纵和愚蠢，被一层沉郁的阴霾所取代。


    他的眼神里，有了过去从未有过的东西。


    忌惮，以及思考。


    “你现在，还觉得李烨只是个农民出身的戏子吗？”


    霍江海的声音很淡，听不出喜怒。


    他手里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骨碌碌地响。


    胡磊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爸，我错了。”


    霍江海冷哼一声。


    “你错的不是小看了李烨。”


    “你错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站在什么地方。”


    时间拉回一周前。


    胡磊从蘑菇屋回来，在霍江海面前添油加醋地抱怨了一通。


    他本以为会得到父亲的撑腰和安慰。


    结果，只等来了一个冰冷的耳光。


    “蠢货！”


    霍江海指着他的鼻子，第一次对他发了这么大的火。


    “你以为那是个什么地方？让你去玩的？那是斗兽场！”


    “你以为李烨是谁？跟你抢风头的同行？他是刀！一把能要了我们父子命的刀！”


    胡磊被打懵了，也骂懵了。


    他捂着脸，完全不明白。


    接下来的七天，霍江海把他关在书房。


    哪儿也不许去。


    然后，一笔一划，为他铺开了霍家这张巨大、复杂、且血淋淋的权力版图。


    从霍老爷子，到分家的各房。


    从明面上的生意，到暗地里的勾当。


    从几十年前的恩怨，到如今的站队。


    胡磊听得心惊肉跳。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所在的霍家，不是他以为的和睦大家庭，而是一个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得骨头渣都不剩的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这些？”他声音沙哑。


    霍江海点了根烟，烟雾缭绕。


    “告诉你做什么？”


    “我原本的打算，是让你在娱乐圈里待着。”


    “那个圈子虽然脏，但至少比霍家干净。”


    “你当你的大明星，我做我的生意，我们父子，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来招惹谁。”


    这也是霍江海迟迟不把胡磊的名字，正式写上霍家族谱的原因。


    一来，霍老爷子戎马一生，最看不起的就是戏子。


    老爷子曾立下规矩，霍家子孙，不得踏足娱乐圈半步。


    他不敢触这个霉头。


    二来，不入族谱，胡磊就不是霍家的核心成员，自然也不会被卷入那些要命的纷争里。


    可一切，在半年前变了。


    霍江海至今还记得那天下午的家族会议。


    老爷子端坐在主位，面沉如水。


    霍景琛，那个他一向看不透的侄子，就站在老爷子身旁。


    然后，老爷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一件事。


    “时代变了，文娱产业，也是一块阵地。”


    “我们霍家，不能固步自封。”


    “从今天起，以前那条不许碰娱乐圈的规矩，作废。”


    当时，满屋子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愣住了。


    二房的叔伯，六房的兄弟，个个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震惊和不解。


    只有霍景琛。


    他神色淡淡，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霍江海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是霍景琛搞的鬼。


    他不知道霍景琛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固执了一辈子的老爷子改变主意。


    但他当时心里，甚至还有一丝庆幸。


    规矩没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胡磊接回霍家，写上族谱。


    将来分家产的时候，也能多一个人头，多分一份。


    可现在回头看。


    那不是机会。


    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是霍景琛为他，为他背后的三叔霍镇海，精心准备的陷阱。


    而李烨，就是那个负责把他们往陷阱里赶的猎犬。


    “爸，那我现在……”胡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霍江海摁灭了烟头。


    “现在，你得回去。”


    “回到那个节目里去。”


    “回到李烨面前去。”


    胡磊猛地抬头，眼里全是抗拒。


    “爸！”


    “闭嘴！”


    霍江海一拍桌子，眼神凌厉如刀。


    “以前的你，是去丢人现眼的。”


    “现在的你，是去当一颗钉子。”


    “给我死死地钉在李烨身边。”


    “他做什么，说什么，见了什么人，你都要一五一十地给我汇报回来。”


    “他不是喜欢踩着你出风头吗？”


    “那就让他踩。”


    “你表现得越蠢，越不服气，越针对他，他就越会放松警惕。”


    “也越能让霍景琛，觉得他手里的刀，很好用。”


    霍江海站起身，走到胡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力道很重。


    “儿子，你不是演员吗？”


    “现在，到了你真正演戏的时候了。”


    “演一个，被嫉妒冲昏了头的蠢货。”


    “演好了，我们父子，才能活。”


    胡磊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综艺，这是战场。


    他点了点头，很慢，但很用力。


    “爸，我知道了。”


    问道传媒。


    录音棚。


    李烨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音响里，一首编曲完成的demo在流淌。


    苏芊清亮又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是主歌。


    江哲干净的少年音，是和声。


    赵凯略带野性的rap，在间奏里炸开。


    一曲终了。


    录音棚里，一片寂静。


    苏芊，江哲，赵凯三人，像等待审判的学生，紧张地看着李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