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瞬间的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


    紫檀宫灯的光晕，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身后的书架上。


    顾延洲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


    那是一种上位者在审视一件超出预料的工具时，所特有的目光。


    锐利且带着一丝危险的探究。


    李烨迎着他的目光，身姿笔挺，没有丝毫退缩。


    他脸上的银色面具，反射着昏黄的灯光，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良久。


    顾延洲笑了。


    笑意很淡，未达眼底。


    “你的野心，有多大？”


    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只是语气里，多了一分玩味。


    李烨的嘴唇，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我的野心，不大。”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只是想让这个圈子……”


    他顿了顿。


    “听我的规矩。”


    话音落下的瞬间。


    “咳……咳咳！”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霍景琛，被一口茶水呛得惊天动地。


    他刚端起茶杯，送到嘴边。


    闻言，手猛地一抖。


    滚烫的茶水，洒了几滴在他的手背上。


    他却像是没感觉到。


    只是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李烨。


    这个家伙，疯了吧？


    在顾延洲面前，说这种话？


    让整个龙国的娱乐圈，听他的规矩？


    这话要是传出去，第二天他就能被那些吃人的资本，撕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霍景琛擦了擦嘴角，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呼吸。


    “李烨，你还真敢说。”


    他的语气，又好气又好笑。


    他就不该对这家伙的“谦虚”抱有任何一丝期望。


    什么“以礼为先”，都是屁话。


    骨子里，就是一头谁也驯服不了的狼。


    顾延洲倒是没有霍景琛那么失态。


    他只是靠回椅背，十指交叉，轻轻搭在桌面上。


    “年轻人。”


    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口气太大，会闪了舌头。”


    “规矩，不是靠嘴说的。”


    “是靠拳头，靠资本，靠权力，一寸一寸打下来的。”


    “你有什么？”


    李烨直视着他，面具后的眼神，仿佛穿透了镜片。


    “我有你们没有的东西。”


    “哦？”


    顾延洲的兴趣，似乎真的被提了起来。


    “说来听听。”


    “顾董，霍爷，你们看到的，是资本，是权力，是人脉。”


    “我看到的，是人心。”


    李烨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清晰地回响。


    “这个圈子，病了。病得很重。”


    “资本用流量明星当做敛财的工具，粉丝被当做没有思想的韭菜，一部部粗制滥造的垃圾，被捧上神坛。”


    “真正有才华的人，被埋没，被排挤，甚至被逼到绝路。”


    他的话，指向了原身的死，也指向了武凡之流的横行。


    “这种模式，短期看，能赚快钱。长期看，是在自掘坟墓。”


    “观众会审美疲劳，市场会被劣币占领，最终整个行业都会失去创造力，变成一潭死水。”


    “到那个时候，再多的资本砸进去，也听不见一个响。”


    霍景琛脸上的戏谑，慢慢收敛了。


    他开始正视李烨的话。


    顾延洲的金丝眼镜，反射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光。


    “所以，你的规矩是？”


    “我的规矩，很简单。”


    李烨伸出了一根手指。


    “内容为王。”


    “用作品说话。”


    “我能写出让整个龙国都为之传唱的歌，就能拍出让世界都为之侧目的电影。”


    “我要捧的人，不是靠一张脸，而是靠真正的实力。”


    “我要建立的，是一个新的生态。一个能让好作品，好演员，有尊严地活下去的生态。”


    “这个生态一旦建立，它所能产生的价值，无论是商业价值，还是文化价值，都将是现在这个病态圈子的百倍，千倍。”


    李...　...叶礼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了霍景琛和顾延洲的心里。


    霍景琛彻底沉默了。


    他忽然明白，自己之前还是小看了李烨。


    他以为李烨只是想当个顶流，或者开个公司赚钱。


    却没想到，他想做的，是颠覆整个行业。


    这是何等的狂妄。


    又是何等的……令人热血沸腾。


    顾延洲看着李烨，久久没有说话。


    书房里，只剩下三人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顾延洲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这一次，他没有喝。


    而是将杯中的茶水，缓缓倾倒在身旁的紫砂茶盘上。


    哗啦啦。


    水声清脆。


    “你的想法，很好。”


    顾延洲放下茶杯，重新看向李烨。


    “但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建立一个新的生态，就意味着要打破旧的秩序。”


    “那些靠着旧秩序吃饭的人，会让你安安稳稳地做大吗？”


    “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把你扼杀在摇篮里。”


    “封杀，抹黑，资本狙击，甚至……更脏的手段。”


    顾延洲的语气很平淡，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你有把握，能活到你的‘新生态’建立起来的那一天吗？”


    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理想再丰满，也要能活下去。


    李烨沉默了片刻。


    “所以我才坐在这里。”


    他抬起头，迎上顾延洲的目光。


    “我需要一把伞。”


    “一把能为我遮风挡雨，让我在暴风雨里也能安心种树的伞。”


    霍景琛的心，猛地一跳。


    他知道，正题来了。


    顾延洲笑了。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笑。


    “伞，霍家有。”


    “而且是最大，最结实的一把。”


    “但是……”


    他话锋一转。


    “我们为什么要给你？”


    “凭什么？”


    “凭我能为霍爷，为霍家，创造出远超一把伞的价值。”


    李烨的回答，不假思索。


    “霍爷想在娱乐圈布局，但他缺一个真正懂行，且能镇得住场子的操盘手。”


    “顾董您刚回国，顾家的产业重心虽然不在文娱，但未来龙国的文化输出，话语权争夺，将是新的战场。”


    “这个战场，需要一把最锋利的尖刀。”


    “我，就是那个操盘手。”


    “我，就是那把尖刀。”


    李烨站起身。


    他走到书桌前，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桌沿。


    银色的面具，距离顾延洲不过半米。


    他能清晰地看到顾延洲镜片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