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唱的嗓音，粗粝，沙哑，却充满了撕心裂肺的力量。


    这不是一首悦耳的歌。


    它充满了噪音，充满了不和谐的音程，充满了对主流审美的挑衅。


    【这唱的是什么？好吵啊。】


    【欣赏不来，换台了。】


    弹幕里，开始出现一些质疑的声音。


    但，更多的是另一种狂欢。


    【我靠！这贝斯的slap！手抽筋了吧！】


    【鼓手疯了！这是什么地狱级的复合跳！】


    【这才是乐队！这才是摇滚！技术流的狂欢！】


    现场，一些专业的乐评人，眼睛都亮了。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知名音乐制作人，摘下了眼镜，身体前倾，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个编曲……太复杂了。”


    “这帮孩子，基本功扎实得可怕。”


    他们不在乎流行。


    他们只在乎音乐本身。


    歌曲的后半段，是一段长达两分钟的器乐演奏。


    吉他与键盘的对飙，贝斯与鼓点的交缠。


    那已经不是表演了。


    那是一场战争。


    是五个年轻的音乐战士，用他们的武器，向这个平庸的世界，发起的总攻。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主唱将话筒架，狠狠地砸在地上。


    全场，寂静了三秒。


    然后，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疯狂的尖叫。


    他们的票数，在飞速上涨。


    虽然最终没能超过陈琳战队，但在专业评审的评分区，他们拿到了一个恐怖的满分。


    张亚在导师席上，骄傲地站起身，为自己的队员鼓掌。


    他知道，他要的，不是市场的奴隶。


    而是音乐的王。


    总控室里。


    副导演看着两队引发的巨大反响，擦了擦额头的汗。


    “吴导，开场就这么炸，后面压力有点太大了。”


    吴泽、东却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拿起对讲机，声音冷得像冰。


    “各单位注意。”


    “准备好，迎接刘焕战队的‘王炸’。”


    何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


    “感谢张亚导师和他的摇滚战士们！”


    “前两场表演，一场是穿越千年的国风电音，一场是燃尽灵魂的极致摇滚。”


    “现在，我感觉我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那么，第三支队伍，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回应这份期待？”


    “让我们掌声欢迎——刘焕导师的‘天籁’战队！”


    舞台灯光流转，这一次，没有故弄玄虚的黑暗。


    灯光大亮。


    是那种晚会式的，堂皇而明亮的金色。


    舞台中央，一个巨大的阶梯式合唱台缓缓升起。


    十几名学员，身着统一的白色礼服，站在合唱台上。


    他们身后，大屏幕上是壮丽的山河画卷。


    雄浑的交响乐前奏，从音响里喷薄而出。


    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正能量”。


    总控室里。


    吴泽、东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个。


    最不容易出错的大合唱。


    最能展现唱功的编排。


    以及，最容易让人感到乏味的表演形式。


    前两道菜，一道麻辣，一道酸爽，已经把观众的味蕾刺激到了极限。


    现在，他端上来一碗白米饭。


    中规中矩，毫无惊喜。


    他就是要用这种平淡，去磨掉观众最后的热情和耐心。


    审美疲劳，是所有舞台表演的天敌。


    等观众的胃口彻底被败坏，他倒要看看，李烨那盘菜，还有没有人吃得下。


    舞台上，“天籁”战队开唱了。


    “当第一缕晨光，亲吻沉睡的山脉……”


    主唱的嗓音，清亮，高亢，充满了技巧。


    和声部分，严丝合缝，堪称完美。


    技术上，无可挑剔。


    这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合唱表演。


    然而，直播间的弹幕，却肉眼可见地稀疏了下来。


    【唱得是真好，没得说。】


    【嗯，好听。】


    【有点像单位年会大合唱的pro　max版。】


    【听困了……】


    【前面的别走！坚持住！下一组就是我烨哥了！】


    不是他们唱得不好。


    恰恰相反，他们唱得太好了。


    好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每一个转音，每一个节拍，都计算得精准无比。


    却唯独缺少了前两组那种，能刺穿心脏的灵魂。


    惊鸿战队，是惊艳。


    张亚战队，是惊骇。


    而刘焕战队，听完之后，观众只想说一句：哦，知道了。


    一曲唱罢。


    掌声是礼貌的，但不够狂热。


    票数稳步上涨，最终停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却没能超越前两队。


    刘焕在导师席上，欣慰地点了点头。


    对他来说，稳定，压倒一切。


    总控室的气氛，有些微妙。


    副导演看着各项实时数据，眉头紧锁。


    “吴导，观众的互动率……掉下来了。”


    “弹幕活跃度，比张亚战队时，下降了百分之四十。”


    吴泽、东却像是没听见，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即将登场的名字。


    李烨战队。


    他笑了。


    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即将踏入陷阱的笑。


    “掉下来才好。”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冰冷的兴奋。


    “就是要让他们觉得索然无味。”


    “就是要让他们把期待值降到最低。”


    他转过头，看着满脸忧色的副导演。


    “你做舞台多久了？”


    副导演一愣，“快十年了，吴导。”


    “那你应该知道，没有任何一个表演，能做到现场比彩排更好。”


    吴泽、东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着。


    “彩排的时候，我看过李烨他们的表演。”


    “很不错，大概有九十分。”


    “但公演，有压力，有意外，有各种不可控的因素。”


    “状态能发挥出八成，就算顶天了。”


    “九十分的八成，是多少？”


    他像一个精于算计的赌徒，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底牌。


    “观众的期待被前两场拉满了，又被刘焕这一场给耗没了。”


    “这个时候，李烨战队就算拿出九十分的表演，在观众眼里，也只值七十分。”


    “如果他们再一紧张，发挥失常……”


    吴泽、东的眼神，变得愈发阴狠。


    “那他们就会成为今晚最大的笑话。”


    他就是要让李烨，从云端跌落。


    他就是要让所有追捧李烨的粉丝看到，他们的神，也会失手。


    副导演不敢再说话了。


    他明白了。


    吴导今晚所有的排兵布阵，都是为了给李烨战队，挖一个最华丽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