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台，一号演播厅后台。


    空气里弥漫着发胶和汗水的味道，混杂着一种名为“梦想”的廉价香水味。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脚步匆匆，脸上写满了焦灼。


    每一个独立的休息室，都像是一个高压锅，把五个多月的汗水和期待，全都压在了今晚。


    有的人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嘴唇却在无声地念着歌词。


    有的人在对着镜子做最后的表情管理，试图挤出一个完美的营业微笑。


    还有的，已经开始干呕。


    紧张，像一种会传染的病毒，在后台肆虐。


    唯独李烨战队的休息室，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


    赵凯是唯一的“病毒”感染者。


    他第十七次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饮水机前，又接了半杯水。


    水杯在他手里，微微发抖。


    “烨哥……我有点慌。”


    他的声音发干。


    今晚，他要唱的那首歌，等于把自己的伤疤，血淋淋地撕开，给全国观众看。


    他怕自己会崩溃。


    江哲坐在角落的地毯上，抱着他那把宝贝电吉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还是那副拒绝与世界沟通的腼腆模样。


    但他听到了赵凯的话。


    他默默地起身，从保温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拧开，递到赵凯面前。


    赵凯愣了一下，接了过来。


    “谢了，兄弟。”


    江哲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


    苏芊靠在化妆台上，手里捧着一本乐谱，眼睫毛低垂。


    她听见了，也看见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他们都知道，彼此已经是过命的交情。


    李烨坐在单人沙发里，从头到尾，他只说了两个字。


    “坐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砸进了赵凯的心里。


    赵凯拿着那瓶冰水，重新坐回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


    是的。


    有烨哥在。


    没什么好怕的。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男人，那个把他们三个“怪物”，从泥潭里捞出来的男人。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足以对抗全世界的恶意。


    晚上八点，直播准时开启。


    炫目的灯光扫过全场，将每一张兴奋或期待的脸庞照亮。


    主持人何君，拿着手卡，用他那富有感染力的声音，点燃了开场的气氛。


    “欢迎来到《明日之声》第一场公演——‘曜日’之夜的直播现场！”


    “今晚，四位导师战队的十六名学员，将为我们带来四场颠覆想象的视听盛宴！”


    “投票通道已经开启！你们的每一次点击，都将决定他们的去留！”


    现场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演播厅的屋顶。


    总控室里。


    吴泽、东戴着监听耳机，眼睛死死地盯着几十个分屏画面。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


    只有一片冰冷的阴沉。


    旁边，副导演凑了过来，低声问。


    “吴导，出场顺序，真的不再调整一下？”


    他看着那张流程表，心里直打鼓。


    把话题度和期待值最高的李烨战队，放在最后一个，这是常规操作。


    可把实力最稳，风格最炸的刘焕战队，放在第三个，紧挨着李烨战队，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吴泽、东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就按这个来。”


    他转过头，看着副导演。


    “让刘焕战队先炸场子。”


    “我倒要看看，把观众的胃口搞没了，他李烨，还拿什么来接。”


    他忘不了那天在宿舍里，被一个毛头小子逼到绝境的耻辱。


    合同，他改了。


    钱，他认了。


    但这口气，他咽不下。


    他就是要用刘焕这把最锋利的刀，去挫一挫李烨的锐气。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流量，终究要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低头。


    副导演不敢再多问。


    他知道，吴导这是跟李烨杠上了。


    “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晚第一组登场的学员！”


    “他们是——陈琳导师的，‘惊鸿’战队！”


    何君的声音落下。


    舞台，暗了下去。


    几秒钟后。


    一束清冷的月光，从天而降。


    舞台中央，一个穿着水墨色长裙的女孩，抱着一把古筝，安静地坐着。


    叮——


    一声清脆的拨弦。


    像一滴水墨，在宣纸上悄然晕开。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悠扬的笛声响起，缥缈如仙境。


    女孩开口了，声音空灵，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长安街，朱雀廊，一梦千年长……”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片古风的意境中时。


    咚！


    一声沉闷的电子鼓点，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舞台两侧的灯光，瞬间变成了迷幻的霓虹色。


    另外四名队员，穿着未来感十足的机能风服装，从升降台升起。


    强烈的电子节拍，混合着古筝和笛子的旋律，形成了一种奇妙又和谐的冲突感。


    【卧槽！国风电音？】


    【这个编曲牛逼了！】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屏。


    舞台上，五个人配合默契。


    主唱的嗓音高亢，rapper的吐字清晰，还有一段炸裂的唢呐solo，直接把全场气氛推向了高潮。


    大屏幕上，水墨画与赛博朋克的城市光影交替出现。


    古典与未来，在此刻完美交融。


    一曲终了。


    现场掌声雷动。


    陈琳在导师席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一仗，打得漂亮。


    最终，大屏幕上显示出他们的实时票数，一个相当不错的开门红。


    “感谢‘惊鸿’战队！”


    何君走上舞台，“他们用音乐，为我们构建了一个如梦似幻的长安城。”


    “那么接下来，即将登场的，是张亚导师的队伍！”


    “他们，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舞台再度暗下。


    这一次，没有悠扬的开场。


    只有一片死寂。


    三秒后。


    啪！


    一道刺眼的白光，猛地照亮舞台。


    “嗷——！”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伴随着失真到极限的吉他riff，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每个人的耳膜上。


    与陈琳战队的华丽不同。


    张亚战队的舞台，简单得有些过分。


    没有伴舞，没有炫目的特效。


    只有五男一女，和他们手里的乐器。


    主唱穿着破洞的牛仔裤，黑色的皮夹克，一头张扬的短发，眼神里充满了不羁。


    他身后，吉他手，贝斯手，鼓手，键盘手，一字排开。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敲碎这虚伪的橱窗！”


    “撕裂这无声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