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振山。


    那个高高在上，将霍景琛视为棋子，将他李烨看作尘埃的老东西。


    匿名举报信发给《南方周报》，只是第一步。


    这会撼动时代光影的根基，但未必能让霍振山伤筋动骨。


    像他那种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狐狸，总有办法断尾求生，推出几个替罪羊，然后大事化小。


    李烨从不指望一击致命。


    他更喜欢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抽掉对方的底牌，看着对方从盛怒到惊恐，最后到绝望。


    霍振山现在，恐怕还只觉得是哪个商业对手在背后搞鬼。


    他大概率不会把他，一个被封杀的小艺人，放在眼里。


    更不会认为他和霍景琛会合作联系在一起。


    这很好。


    轻视，是最好的保护色。


    李烨走到窗边，俯瞰着京城的夜景。


    霓虹璀璨，车流如织。


    这座巨大的城市，每天都在上演着无数的相遇与别离，崛起与覆灭。


    他不介意，再为它增添一出好戏。


    火候还不够。


    他要再添一把干柴，浇上滚烫的热油。


    李烨转身，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开机，屏幕亮起。


    他熟练地打开一个经过三重加密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只有两个字。


    “乌鸦”。


    这是他花大价钱雇佣的那个信息调查组织的代号。


    文件夹里，是另一个男人的“花花世界”。


    照片，露骨的聊天记录，酒店的开房凭证，甚至还有几段不甚清晰、但足以辨认人脸的视频。


    主角，无一例外，都是霍振山。


    女主角，却环肥燕瘦，各不相同。


    从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到风韵犹存的公司下属，甚至还有两个小有名气的嫩模。


    霍景琛之前提醒过他，霍振山这辈子最大的命门，不是他的事业，而是他的老婆。


    何婉容。


    一个出身于江南书香门第的女人，也是霍振山事业起步时，最大的资金支持者。


    霍振山如今掌控的产业，有一半以上的窟窿，都是何家在背后默默填上的。


    他怕老婆，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钱和权。


    何家在江南一带的势力，盘根错节，远非霍振山能比。


    李烨新建了一封邮件。


    没有称呼，没有问候，没有正文。


    只有附件。


    他将文件夹里的所有东西，打包，压缩，然后一个个上传。


    每一个文件，都是一把刺向霍振山婚姻与事业的尖刀。


    收件人那一栏，他缓缓敲下了一个名字。


    何婉容。


    点击，发送。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他用的，是经过多次跳转的境外匿名邮箱，乌鸦提供的，绝对安全。


    做完这一切，李烨合上电脑。


    他仿佛能隔着千里，听到那栋豪华别墅里，即将爆发的风暴。


    送给霍振山的大礼，送到了。


    这也是他送给合作伙伴霍景琛的，一份投名状。


    证明他李烨，值得合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郁。


    李烨没有看剧本，也没有打开电视。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猎豹。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七点二十五分。


    快了。


    他昨天发给《南方周报》记者陈启明的邮件，证据链完整清晰，几乎不需要对方再费太多心思去核实。


    以一个资深调查记者的效率，一天的时间，足够将这篇稿子打磨得锋利无比。


    如果陈启明够果决，动作够快的话。


    应该能赶上今天的晚间新闻。


    京城卫视的七点半档，《京城直击》。


    虽然只是地方台，但这档节目的收视率和影响力，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无人能及。


    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漆黑，安静得像一块石头。


    但李烨知道。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总是格外磨人。


    他等着。


    等着那些握着时代光影院线股份的聪明人，主动给他打来电话。


    滴答，滴答。


    墙上的挂钟，声音清晰可闻。


    七点三十分。


    电视屏幕上，京城卫视的台标亮起，《京城直击》的片头曲准时响起。


    男主持字正腔圆的声音传来。


    “各位观众晚上好，欢迎收看今天的《京城直击》。”


    “首先我们来关注本市的交通新闻……”


    李烨面无表情地看着。


    交通，民生，市政……


    新闻一条条地播着，波澜不惊。


    时间走到了七点四十二分。


    节目已经接近尾声。


    就在主持人准备说结束语的时候，他的耳机里似乎传来了什么指令。


    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好的，各位观众，我们刚刚接到一条紧急消息。”


    来了。


    李烨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本台记者刚刚得到消息，我市著名连锁影院‘时代光影’，因涉嫌巨额偷税漏税、票房造假、以及多项消防安全违规，已被税务、文广、消防等多个部门联合立案调查。”


    画面切换。


    一张张打了马赛克的账本照片，消防通道被杂物堵塞的现场图，以及一段对内部员工的匿名采访录音，被快速地剪辑在一起。


    “据知情人士透露，时代光影院线常年利用‘幽灵场’、‘阴阳合同’等手段伪造票房，偷逃税款金额或高达数亿元……”


    新闻很短。


    只有不到一分钟。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枚重磅炸弹，投进了京城这片平静的湖面。


    几乎是新闻播出的同一瞬间。


    李烨的手机屏幕，亮了。


    不是电话。


    是微博的推送通知。


    一个鲜红的“爆”字，出现在屏幕顶端。


    他划开屏幕。


    微博热搜榜单，已经彻底被“时代光影”四个字占领。


    #时代光影被立案调查#【爆】


    #南方周报：银幕背后的阴影#【热】


    #时代光影消防隐患#【沸】


    #幽灵场票房#【新】


    前十条热搜，有七条都与它相关。


    点开第一条热搜。


    置顶的，正是《南方周报》官微在二十分钟前发布的那篇深度报道。


    标题，比电视台的播报，更加触目惊心。


    《光影下的罪恶：揭开时代光影院线的腐烂脓疮！》


    文章的作者，署名陈启明。